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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伏真也好,俟吕邻氏也罢,可以接受图律提被害,但绝对无法接受他受到那种对于男人来说无与伦比的羞辱。
假如那伏真连这样的尊严都不为图律提争取的话,不止是图律提的家眷族人要对这位新任可汗心冷,连莫那娄氏这个妻族,都要感到兔死狐悲了。
毕竟莫那娄跟图律提一样,都是在那伏真还在低谷,甚至朝不保夕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的。
那伏真在大局面前放弃图律提,然而善待了图律提的家眷,这个还可以理解。但连让图律提保存男性尊严都无动于衷……莫那娄傻了才会不替自己担心!
而那伏真这些年来虽然已经逐渐摆脱完全依靠儿时玩伴以及妻族扶持的状况,然而无论俟吕邻还是莫那娄,都是茹茹中的大族,亦是他眼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他根本无法承受这两族都同自己离心的结果,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局势上。
此刻见帐中一片窃窃私语,那伏真按捺住心头的无力感,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答应密贞的要求!”
众人对望几眼,有反对的人才张嘴,想起方才短暂低语时听到的消息,顿时闭了嘴:这会儿反对,必然会同俟吕邻结下死仇不说,往后说不得也要被其他人孤立了。
毕竟没人会喜欢如此不近人情的人。
“所以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攻打北疆……时间地点密贞都指定了,咱们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打?”
那伏真说着,示意帐子里的奴隶将舆图抬上来铺开,“北疆最近送来的消息,孟伯勤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南下长安,为孟氏报仇雪恨!”
“若非有怀化将军赵适牵制,还有左右忌惮密贞,劝他准备充分些再起兵,八成大军都在路上了!”
“这会儿,他不想跟咱们打,咱们也不想跟他打……”
“但又要给密贞交差,以换取图律提的归来。”
“都过来看看……具体怎么打,既让密贞满意,咱们又没有真的出力,免得往后密贞自己对付孟伯勤的时候太轻松?”
第三百十二章 骨爱鹿的献计
这天王帐议事结束之后,那伏真专门将骨爱鹿留了下来,神情肃然的说道:“密贞此人,野心勃勃,手段又是层出不穷,可恨我当初没想到同孟氏联手这点,从开始就落入他陷阱,一步步走到今日,即使坐上了大汗之位,依然无法摆脱他的左右!此人不除,非但我永无宁日,茹茹的将来,也是凶多吉少!”
骨爱鹿忧虑道:“可汗,您的意思是?”
“因为宣景帝无子,高密王又起兵作乱,如今的长安乱作一团。”那伏真沉声道,“他们中土自来有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高密王已经宣布宣景帝乃是替身,真身早已驾崩!是孟氏为了富贵计秘不发丧!而宣景帝那边则指高密王为叛贼,弑君不成,反而指鹿为马!”
“这局势,不管是密贞还是孟伯勤,下一步肯定都是要挥师长安的!”
“孟伯勤的劣势在于他的父亲郑侯等人被高密王猝然之间砍杀殆尽,这段时间以来,北疆都未曾得到辎重上的补充!而按照北疆军往年的惯例,粮草运输一年两次,一次在春耕之后,一次在秋收之后。”
“所以他们如今的粮草不会很充足,根本支撑不起长久作战!”
“而且赵家那位怀化将军也不是省油的灯!”
“即使有密贞郡王妃这个累赘,只怕孟伯勤想全军南下,也没那么容易!”
“密贞的劣势则很明显:年轻,底蕴浅薄!”
“要是我没跟这位郡王接触过,说不定还会认为他这会儿手底下那样的军队,绝对不会是孟伯勤的对手!”
“但依照我跟此人打交道的经验……”
那伏真脸色迅速铁青,几近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在正面战场上的水准且不论!因为他到现在,几乎就没跟谁正面放对过!!!可是私下里的手段、计谋、陷阱,简直就是花样百出,叫人目不暇接!!!”
“因此我也无法笃定,孟伯勤能弹压得了他!”
长长的吐了口气,他看向若有所思的骨爱鹿,“为了防止密贞践祚,成为大穆的皇帝之后,不给咱们茹茹活路走……咱们必须从现在就准备!骨爱鹿,你素来足智多谋,未知可有什么法子,狠狠摆密贞一道?!”
骨爱鹿沉吟道:“最好的法子,当然就是可汗如今就兵指西疆,将密贞的基业彻底摧毁!只是密贞早有算计,利用可汗对图律提迄今的感情与看重,令可汗投鼠忌器,只能答应他攻打北疆的要求。”
“实际上,我很怀疑,他提这个要求,不仅仅是为了他那个正妃的生产,很有可能,也是趁咱们大军在北疆的时候,放弃西疆,返回长安!”
“毕竟西疆说是他的根基,实际上他是在南方长大的,到西疆前前后后两年都没有!”
“这能有多少感情?”
“再者,西疆贫瘠又苦寒,且偏安一隅,他要是那种做个逍遥一方的王爷就心满意足的人,抱着西疆不撒手也还罢了!”
“他既然心存天下,这种地方放弃了又怎么样?”
“登基之后,再纠集举国之力收回去,还顺便彰显了下他的英武!”
“所以在咱们不得不攻打北疆的情况下,想要算计他的话……只能从这方面做文章了!”
“只是西疆军虽然不堪一击,但从西疆去往长安,沿途却根本没有像样的大军能够阻挡。”
“就是长安的禁军,这会儿自己打生打死都来不及呢,且也是没见过真正阵仗的大军,未必顶用!”
骨爱鹿一口气说到此处,看着那伏真,意味深长道,“指望别人终究是不可靠的……可汗,咱们何必不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见那伏真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图律提俟斤对于可汗来说,犹如自己的手臂一样重要!比亲兄弟还要亲!所以他在密贞手里,可汗就算人在草原,也好像是雄鹰被绑住了翅膀、骏马被牢牢的系在了栏中,到处束手束脚,无法一展所长!”
“然而,可汗有重视的人,他密贞就没有了吗?”
那伏真闻言,全身一震,似想到了什么,脸色急剧的变幻着!
骨爱鹿含笑继续:“密贞郡王那位这眼接骨上无论如何也损失不起的郡王妃,可不就在冀州城,在密贞要咱们攻打的地方?!”
“而咱们与孟伯勤素有联络……想必孟伯勤如今也很愿意让那位郡王妃落在咱们手里的吧?”
“密贞郡王盗匪出身,做事毫无廉耻。”
“然而图律提俟斤毕竟是男子,密贞郡王妃一介女流……要没有廉耻,她可比图律提方便多了!”
“遑论她的娘家,若知此事,能够对密贞催促的方式,岂是图律提俟斤的家眷能比的?!”
“到那时候……”
“到底谁求谁,也未可知!”
那伏真听的眼睛发亮,拊掌笑道:“密贞选了个好时间哪!不但有郡王妃,没准还能有他的嫡长子或者嫡长女!如此,他还有什么资格与咱们谈条件?!”
君臣说到此处,相视一笑,都觉得片刻前还沉甸甸压在心头的烦恼与不祥预感一扫而空,有种格外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而此刻,北疆,冀州城,骠骑大将军府。
东北角上一座建造样式平平无奇、此刻却戒备森严的小楼,被忽然推开的门,卷起一阵风,吹散了内中萦绕的烟雾,霎时间露出几座乌木金漆的牌位,但旋即随着进来的人小心翼翼的合上门,室中又重归为幽暗昏惑。
“爹爹,怎么焚了这许多香?”进来的人容貌端正,举止庄严,正是郑侯长孙、孟伯勤的长子孟家源。
他照着记忆走了几步,总算瞥见不远处锦垫上跪着的父亲孟伯勤,忙也撩袍在旁边跪下,轻声道,“您已经在这儿跪了一天一夜了……身子骨儿怎么吃得消?还是出去用点东西罢?娘亲手做了您爱吃的小菜……”
“我孟氏起自寒微,乍得富贵,不过三十余年,就名满天下,权倾朝野,百官侧目。”孟伯勤沉默了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道,“如今大厦将倾,灭顶之灾就在眼前,我唯恐先人从此无人祭祀,故而勤加香火……你们母子,却只惦记着我这一日一夜未曾用饭么?”
孟家源朝上首的灵牌拜了拜,之前孟氏为了谋夺兵权,合力支持孟伯勤携眷前来北疆投军,因为需要常年坐镇,不便返回长安大宅,参与年节祭祀,是故在骠骑大将军府内专门修了这座小楼,供奉先人。
这会儿却成了孟氏仅存的供奉之所了。
“爹爹,祖父以及两位叔公,还有诸位伯父叔父、堂兄弟姐妹们在长安的遭遇,固然令人痛心,也使我孟氏大受打击,可是爹爹手握兵权,纵然底下赵适等人有着异心,孟氏在北疆军中的多年经营,到底不会是白费。”他定了定神,轻声说道,“西疆的密贞尚且稚嫩,长安的高密王已然老朽,如今起兵作乱,固然给咱们孟氏造成了极大的损害,但,从他迟迟未能打下上林苑可知,此人也不过如此!咱们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一搏之力?”孟伯勤闻言,眼中却流露出讽刺之色,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觉得咱们留下来,还有指望?”
孟家源没注意到他说的“留下来”,只疑惑问:“爹爹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心里有数!”孟伯勤冷然说道,“北疆军确实精锐,咱们手里握着的兵权,跟一手带出来的心腹,也确实能够压过赵适一头!但也只是压过而已!”
“正经跟赵适放对起来,要赢那也是惨胜!”
“而如今你祖父他们在长安的遭遇,可以说是被高密王将我孟氏在朝堂多年积累的根基,一举拔起!”
“其他不说,单一个辎重的问题……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