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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就剩了兄弟俩,相对无言片刻后,那伏真将权杖狠狠扔到了氍毹上,厉声质问:“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做会害了整个茹茹?!”
“那伏真,这不正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么?”登辰利予对他的暴怒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痛快的意思,只微笑着说道,“你想要汗位,很久很久了吧?虽然我的子孙都不是你的对手,然而做叔叔的,抢夺侄子的东西,终归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现在,我,登辰利予,以茹茹现任汗王的身份,主动的,公开的,将汗位传给你。你不必屠戮侄子侄孙,不必编造各种意外的借口,不必费任何心思,就可以握着这支权杖,坐上那个位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淡淡的说道,“为什么要说我这么做会害了整个茹茹呢?难道你对自己的能力不够自信?认为自己没法子料理偌大茹茹?那伏真,我给你个忠告:就是即使你这么想的,也不要说出来!毕竟我们郁久闾氏虽然尊贵,阿伏干也好、胏(zi)渥(wo)氏也罢,俟(qi)吕邻、莫那娄……那些部族亦非等闲!如果郁久闾显露出衰弱之兆,相信我,他们立刻就会跟饿极了的狼看到肥美又唾手可得的羊羔一样,冲上来,将咱们,嗯,我活不长了,应该是将你,撕成碎片!!!”
说话间,登辰利予颤巍巍的抬手,试图拍一拍弟弟的肩膀,但手才抬到一半,就被那伏真愤然推开,切齿道:“你少装糊涂!!!”
“我没有糊涂!”登辰利予见状,索性放下手,安然说道,“那伏真,你因为盛世雄的缘故,是茹茹当中最明了汉家典籍的人,该知道中土有句话,叫做‘蝼蚁尚且贪生’。之前你也是这么做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做了跟你差不多的事情而已!所以,不要站在茹茹的角度指责我好么?要知道,是你先出卖茹茹的!”
“而茹茹却容不下我的子孙……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害了整个茹茹?”
将死的可汗青灰的面容上,因为激动与快意,泛起阵阵不正常的红晕,他边咳嗽边道,“倘若你真的那么重视茹茹,当初做什么要向大穆的密贞郡王投降?你不投降,或者自尽,或者被他杀死,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法子再威胁到我,还有我的孩子们!那样的话,我今日又何必这么做?”
“甚至你只要愿意留下塞厉的性命……我现在,也不会走投无路到了,派人前往益州,向那位年纪比我好几个孙子都小的密贞郡王哀求!”
登辰利予叹着气,淡淡说着,“所以,那伏真,你看,这就是命运!”
“你注定就做不了茹茹的可汗,就算勉强继承了这个位子,等待你的,也只是亡国!”
“哪怕我当初没有杀你,哪怕密贞也没杀你……哪怕你这会儿取得的成就,得到了茹茹好些头人的支持,可是这都没有用的。”
“你的能力或者够,但你的福泽……”
他阴沉沉的笑了起来,摇着头,“不够!太不够了!那伏真,你注定就是没福的人!你在遇见盛世雄之前,就将你这辈子的福泽,统统都用完了!”
“从那之后,所有的挣扎,都是幻影!!!”
“……这只是你的想法!”那伏真脸色铁青,死死瞪着他,仿佛是暴怒中的猛兽,随时会扑上去将登辰利予撕碎,然而良久之后,新任的汗王却只缓缓合眼,说道,“登辰利予,你不甘心,对吗?哪怕你被密贞说服,联合他阴了我这一把,但不管密贞是否践诺,你的孩子,总归是跟可汗这个位子,毫无瓜葛了!”
“甚至就算密贞愿意善待他们,顶多也就是给予锦衣玉食的生活,像养牲畜一样的养着!”
“这辈子都要留在中土,无法归回草原。”
“这辈子都没可能恣意驰骋在他们祖先生长的土地上!”
“扃牖在长安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狭窄的屋舍之间,谨言慎行的过日子!”
“就算后嗣当中出现了出色的子弟,也无法延续我郁久闾家的荣光!”
“你希望你的孩子有一条活路,因为不信任我,也不信任你的心腹,宁可冒险选择外人……”
“但你给你孩子找的这条路,根本不是人过的,至少不是咱们茹茹过的……根本就是一个宠物!”
“一切荣华富贵,都寄托在他人身上,自己全没半点主张!”
“然后为了让你的孩子过上宠物的日子,你付出了多少代价?”
“能够拿出来的,你都拿出来了,对不对?”
那伏真冷笑出声,“登辰利予!我实在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好骗的人!如果大穆有什么人,是我欲除之而后快的,不再是盛世雄,而是密贞!这不是出于私仇的考虑!因为密贞根本没有对我施加任何刑罚。我希望他死,只因为他若不死,除非夭折在大穆的大位之争中!否则,对我茹茹的威胁,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他吐了口气,将权杖按到登辰利予的手中,眼里滴下泪水来,“你我兄弟,就算曾为汗位彼此算计,归根到底是郁久闾的子孙,是茹茹的王族!怎可因为一介外人的挑唆,彼此算计,置茹茹于险地?!这么做了,往后到了地下,有何面目见汗父他们?!”
一声闷响,那伏真重重跪倒在氍毹上,在为生身之母请求大夫与药材之后,时隔数十年,头一次,用哀求的语气与长兄说话,“算我求求您!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发誓,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以一切您都可以提出来的要求发誓……我一定会善待您的子孙,无论如何也在王帐之中给予他们一个位子……不要跟密贞合作,不要将茹茹送上死路……中土有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见对我等异族的戒备与反感!”
“您是茹茹的可汗,您怎么忍心看着,顶多数十年之后,我茹茹的王孙贵胄,沦为大穆呼来喝去的奴婢?!高贵的郁久闾氏,甚至连苟延残喘都是奢望?大哥,答应我,放过茹茹,好么?!”
他泣不成声,病榻上的登辰利予,却只静静的看着。
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别哭了。”
见那伏真兀自嚎啕,登辰利予有些倦怠的笑了笑,说道,“那伏真啊,其实,这就是我当初谋害你,让你落入盛世雄之手的缘故……因为你太天真了!”
“就好像中土的一个典故,说小孩子拿着金子在闹市当中,就算原本不打算劫掠的人,都忍不住要起贪婪之心。”
“但若是一个凶悍的壮汉拿着金子招摇过市,哪怕是本来做贼的,都可以克制住贪欲!”
“那个时候父汗对你的宠爱,茹茹上下,无人不知!”
“而你也在这样的宠爱里迷失了,你落到盛世雄手里时固然还年少,然而密贞在那个年纪是在做什么?那个时候,我看着你,就想,你这样的人,纵然做了可汗,我郁久闾,迟早也会沦为胏(zi)渥(wo)氏、俟(qi)吕邻、莫那娄那几家的傀儡!”
“所以,还不如我自己来!”
“你看,我起家靠的是阿伏干氏,然而这些年来,茹茹大小诸事,一切都由我做主。”
“阿伏干氏始终未能越过郁久闾!”
“本来以为这些年来的磨砺,你终究也是长大了。”
“谁料到现在还会说这样的孩子话呢?”
登辰利予慢悠悠的说道,“到我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什么样的誓言与承诺,都是缥缈虚无了。我……只相信利益!”
“大穆的密贞郡王雄心勃勃,前途无量!”
“这个我是知道的。”
“正因为他未来不可限量,我才会将我的子孙托付给他……就算他不放心用他们,然而以他的前途,只要稍微点一点头,孩子们将来的富贵也就少不了……你说的他们也许从此都无法返回草原,无法享受在先人生长的土地上任意驰骋……那又怎么样呢?”
“我是他们的父汗,我当然希望茹茹在他们手里一代代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可惜啊,我膝下没有出色的子弟,他们根本承担不起这个位子!”
“又有你这个叔父,这片土地,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与其让他们年纪轻轻的就惨死在先人生长的土地上,将我登辰利予这一支的声名湮灭于尘土;倒不如让他们在先人从未去往过的异域享锦衣玉食,悠闲度日!”
“大哥就这么确保,密贞会一直善待您的子嗣?!”那伏真紧紧攥着拳,指缝间有温热的鲜血顺着掌缘流下,他目眦俱裂,厉声喝道,“莫忘记他是盛世雄的孙婿!而盛世雄,最是痛恨咱们茹茹!当年父汗还在,我作为父汗最宠爱的子嗣,年岁尚幼,尚且不能得到他的手下留情!遑论是您的血脉?!”
他惨笑出声,“大哥心心念念的为侄子、侄孙们考虑,倘若您这一闭眼过去,密贞转头就将他们交给了盛世雄处置,您在地下看着,届时就算后悔的万箭攒心,又有什么用?!”
第三百章 女奴
灵光一闪,那伏真穷追不舍,再接再厉的说道:“莫忘记密贞虽然雄才大略,却是出了名的宠爱正妃!为了那位正妃,至今后院空虚,慢说侧室,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这在大穆贵胄中间,尤其是他这种既年轻又容貌俊俏的高层,根本就是难以置信之事!”
“甚至,早先他还当众承认过惧内!”
“他那个正妃盛氏,出身南风盛家,是盛世雄的嫡亲孙女,因为父亲是盛世雄与原配唯一的骨血,受到盛世雄的爱屋及乌,自幼得宠非常,与盛世雄的感情,当然也是亲密无间!”
“有道是有其祖必有其孙,那位郡王妃对咱们茹茹,无论男女老幼是否无辜,又岂能不都深恶痛绝、欲杀之而后快?!”
“哪怕密贞自己本来没有毁诺的意思,结发之妻日日枕畔吹风,他能撑多久?”
他说到此处冷笑了一声,“我知道大哥您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