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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他爹是个落魄的童生,因为屡试不中掏空了家底,一怒之下出海寻死,结果遇见海匪,见其识字,弄到岛上做了账房,顺带给公孙氏的子弟教授文字。
由于岛上能够识文断字的人少,老海主公孙图又不希望子女做睁眼瞎,所以对邵言之父很是礼遇,这人觉得在玳瑁岛上过的比在岸上滋润多了,也就定定心心留下来,还娶了公孙氏的一个女儿为妻,生下邵言兄弟几个。
不过之前公孙老海主战死的那场突袭里,邵言全家,包括外祖父外祖母舅父姨母等一干人都死了个干净,就剩他一个侥幸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他,越发的沉默不语了。
但也因为外祖父外祖母死掉了,公孙夙继承海主之位后,为难这位年轻海主的人里,没有邵言亲近的亲戚,反倒是因为他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公孙夙这边,以及两人属于表亲的关系,越发受到公孙夙的信任与倚重。
此刻他沉思了会儿,才慢吞吞的开口:“玉嗣跟阿贵说的都有道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咱们出身不高,底子薄弱,并不清楚当年之事的真相。而这事儿,一旦决断错误,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假如密贞郡王没有谋害老海主,咱们这会儿听信谣言,乃是亲者痛仇者快;”
“假如郡王确实是谋害老海主的真凶……那么错过眼下这个机会,咱们只怕是没指望为老海主报仇雪恨了!”
栾玉嗣性子急,闻言急忙说道:“这些道理大家都懂,阿言你快说说,这事儿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密贞八成不清白!这小子打小就睚眦必报,怎么可能不记恨老海主对他不如勇公子?!”
他说的勇公子是公孙勇,就是被容睡鹤弄死的那个义兄,公孙老海主真正当成义子看待的那位。
“郡王确实很会记仇,然而更记恩!”康贵不满的反驳,“其他人不说,就说郡王妃,之前郡王才进入盛家时,郡王妃那叫一个鸡蛋里挑骨头,见天的找郡王麻烦,据说天天嚷着要让郡王滚出去!郡王也就是捉弄一下郡王妃,非但没有下狠手,甚至还跟郡王妃成了一对不是吗?”
栾玉嗣冷笑道:“男女之间,跟父子之间,岂能一样?再说那位天下闻名的财女,除了脑子坏掉的,谁不想娶?!何况这郡王妃嫁给郡王才几天?指不定日后就被过河拆桥的下堂了呢?!现在就说密贞记恩,不觉得太早了么?!”
康贵怒道:“你这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难道你不是?!”栾玉嗣喝道,“你……”
“够了!”公孙夙心烦意乱的打断,“要吵出去吵!邵言,你继续!”
邵言低眉垂眼,仿佛根本没看到栾玉嗣跟康贵的吵架,听了公孙夙的话,才道:“其实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事情的真假,而是选择:海主,这会儿没有外人在,咱们用的还是旧时称呼,所以属下请您真心实意的说一句,您现在觉得,是老海主之死的真相重要,还是咱们的前途重要?”
“您在这俩件之间做出选择之后,才能够决定咱们接下来的做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 警告
邵言此话一出,室中顿时一静!
栾玉嗣面上闪过一抹怒色,似乎想说什么,但邵言看着他,已经抢先道:“你闭嘴!别说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老海主讨个公道,假如今儿个老海主的魂灵在此,八成是劝海主以前途为重!莫忘记海主是老海主独子,一旦海主有个三场两短,老海主这一脉就断了!”
“而且老海主生前最心心念念的,就是上岸,洗白公孙氏盗匪的身份!”
“如今密贞郡王在西疆堪堪站住脚,正是望得见的前途大好。”
“尽管咱们没有跟去西疆,但且不说应敦公子是被他带过去的,就说如今公孙氏对他的恩情已经由高密王还有孟氏帮着大白于天下,将来他登临大宝的话,为了名声考虑,也绝对不会亏待海主,一个爵位八成是跑不掉的!”
“当然倘若他功亏一篑失败,咱们八成也要倒霉!”
“但目前的情况,不管是投靠孟氏还是高密王,前途都比不过跟着密贞!”
“因为孟氏跟高密王手底下根本不缺咱们这样的人,拉拢咱们,无非就是为了对付密贞!”
“只要密贞倒台了,咱们也没什么用了!”
“到那时候,打入冷宫不理不睬已经是邀天之幸,就算他们过河拆桥,咱们又能怎么样?!”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转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公孙夙,“当然属下说这些其实也不是为了劝说海主装糊涂,而是提醒海主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
“您追根问底的话,即使密贞是清白的,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必定会生出罅隙!”
“届时就算密贞顾念前情,成就大业之后不予追究,公孙氏也肯定会被冷落,顶多不咸不淡的过着罢了。”
“而且到时候玉嗣十成十是要倒霉的……因为阿喜看起来不像是会忘记前怨的人。”
“之前郡王给海主面子,阿喜只好忍着。”
“如果海主怀疑郡王,郡王对海主也冷淡下来了,他可未必会手软了,他的刺杀之术咱们都有所知,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不出手也还罢了,他一出手,玉嗣必死无疑!”
“如果密贞确实是谋害了老海主的人,那么海主如今追根问底,一旦借助高密王或者孟氏的势力报仇成功也还罢了,一旦失败,他也肯定不会再留后患!”
“再说装糊涂,其他不说,这会儿谣言都在信誓旦旦的说老海主是郡王害死的。”
“这谣言背后有着高密王跟孟氏的双双推动,他们的势力不问可知!”
“至于郡王,他羽翼未丰,还远在西疆!”
“就算有心给咱们解围,也是鞭长莫及!”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即使海主愿意装糊涂,高密王跟孟氏估计也不会答应!”
“到那时候,正如玉嗣方才所言,质疑海主为了富贵罔顾父仇的言论肯定蜂拥而至!”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要命的是,这双方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对海主下毒手,然后伪造成密贞杀人灭口?”
“毕竟如阿贵方才所言,高密王连亲生骨肉都能这么下死手的整,可见不是一般的狠毒,却有什么理由对海主手下留情?!”
他吐了口气,慎重道,“海主……您觉得呢?”
“………”公孙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爹爹这辈子,待人确实算不上宽厚,对密贞,也着实有许多不近情理的地方。然而,爹爹对我这个唯一的亲生骨肉,是怎么都没得说的。所以密贞怨恨他、报复他,我都可以理解,但,作为爹爹在世时倾尽心力对待的儿子,我绝对不会在爹爹之死的真相上含糊!”
栾玉嗣松口气,笑道:“海主,那咱们是选择孟氏还是高密王……”
“为什么要选择他们?”不想公孙夙闻言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说的是真的?”
栾玉嗣张了张嘴,急切道:“但是密贞郡王羽翼已成,不趁现在对付他,日后就算查出来铁证如山,还有机会为老海主报仇雪恨吗?”
“但老子也绝对不会给卖儿子的货色当枪使!”公孙夙冷冰冰的说道,“很多人说爹爹是因为膝下是独子才格外怜惜,就如同盛兰辞对密贞郡王妃爱若珍宝一样,实际上老子对膝下的众多子嗣,确实不如爹爹对老子好。但就是老子最不喜欢的应敦,还有女孩儿的应姜,老子不上心归不上心,看他们不争气的样子,打骂下重手都有,也没有会想方设法的给他们泼脏水朝死里坑的!”
“以前虽然知道高密王对密贞不亲近,老子想着他们亲生父子之间的事情,老子一个做义兄的也别管太多。”
“可这次,老子打从心眼里,不想如他的愿!”
栾玉嗣讷讷道:“但老海主的仇……”
“密贞是老子从海上救下来带回岛上的。”公孙夙嘿然说道,“他成为公孙氏义子,也是因为老子看他模样不像等闲人家出来的,觉得扔岛上自生自灭过于可惜。”
“假如老子当年的一念之仁,却害死了自己的生身之父……你们觉得,老子就算杀了密贞,有脸去见爹爹?!”
三个心腹都没想到公孙夙会这么想,急忙说道:“就算密贞害了老海主,如何能怪海主您……”
“闭嘴吧!”公孙夙冷冰冰的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考虑到长安是高密王跟孟氏的地盘,咱们为了自己的安全,暂时不能不跟他们虚与委蛇!但私下里务必跟密贞说清楚!”
他深吸口气,“关于爹爹的死,我会在日后跟他见面时,亲自一句句的问!任何的疑点,我都会亲口问清楚,要他亲自解答!”
“是真是假,到时候我亲自分辨!”
“老子救下他时他才五岁,这些年来,老子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是什么人,老子心里多少有数!”
“公孙勇的死十成十是他做的,但谋害爹爹……不太可能!”
“如果他能够从五岁就骗老子骗到现在……”
“栽在这样的人手里,老子也认了!”
栾玉嗣下意识的问:“那如果海主当面跟郡王确认下来,发现确实是郡王呢?那?”
“那老子就跟他单对单的拼个你死我活!”公孙夙冷漠道,“当然老子根本不是他对手,如果他杀了老子之后,连老子的血脉都不放过……其他人也还罢了,应姜嫁的是宁威侯世子,是徐家的儿媳妇,他总归不好动手。你们到时候没有被牵累的话,帮老子给应姜带句话,让她跟徐抱墨多生几个儿子,往后过继一个给公孙氏,好歹将爹爹这一支人给延续下去!”
栾玉嗣急切道:“海主,这如何使得?!”
康贵跟邵言也皱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