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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惟乔跟彭氏、傅氏也聊得七七八八,看着套不出更多消息来了,自然点头。
于是这日的掌灯时分,马车在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停在了怀化将军府的牌匾下。
早就接到消息的赵适,专门换了一身新衣,正襟危坐在府邸正堂上,等待着盛惟乔。
可能因为赵适只是一个人在北疆,没带家眷的缘故,他这座将军府说是府,其实地方小的很,不过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连时下很多富户都不如。
这季节大雪皑皑的,也看不出来庭院里的假山水池草木是否有什么精心雕琢的玄机,但从回廊、垂花门、栏杆、美人靠等细节看来,这府邸普通的很。
堂上含笑相候的赵适,穿戴也很普通。
他的模样跟盛惟乔想象的差不多,说是将军,实际上骨子里仍旧是赵家诗书传家浸润出来的文士气度。
“好孩子,你一路辛苦了。”赵适对盛惟乔态度非常和蔼,似乎完全不介意小女儿赵桃媗曾经与盛惟乔还有容睡鹤之间的纠葛,受了盛惟乔的拜见后,取出一张油光水滑的虎皮,说是给她做见面礼。
盛惟乔对着这张虎皮有点发懵,虽然她早几日就从赵保处听说赵适为了给她见面礼的事情,请教了一群非常不靠谱的下属,却也没想到,他最后的选择还是这么的……呃,与众不同?
“……北疆这边苦寒,原本也没多少适合女儿家的物件。”赵适看出她的哭笑不得,也有点尴尬,无奈的解释,“我之前独自前来,身边没有妻女,所以从来也没注意过这类东西。这张虎皮是我亲手所猎,想着就算你不太适合用,但你肚子里的孩子,没准用得上?”
“舅父误会了!”盛惟乔忙道,“您知道的,我是南风郡人,南风郡一年到头都是郁郁葱葱,暖和的很,就算是三九天里,穿身夹衣也就够了,所以从小就没怎么见过裘衣。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的虎皮呢!”
旁边赵保笑道:“这其实也是郡王妃娘娘跟小世子赶巧了,老爷这几年每年入了冬都会亲自出猎,然而每每都只能猎些兔狐之类的小兽。偏偏今年居然射到了一头饿极了想袭击咱们坐骑的山虎,还正正好好是一箭穿眼,半点儿没有伤着皮子!”
“倒仿佛是专门给娘娘预备的一样了!”
盛惟乔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不免又在心里揣测了一回:“之前姨母曾让阿喜说过什么北有吉兆、子嗣来历非凡的话,这会儿这舅舅多少年来都没猎过猛兽,却在我来的时候得了一张完好无损的虎皮……这到底是凑巧的无心之言呢,还是顺应姨母编造的谎言,故意为之?”
她当然是希望后者的,这意味着接下来请求赵适出兵西疆,解益州之围,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才照面,赵适的性情为人还没摸清楚,盛惟乔尽管心中迫切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不好冒昧询问,只能含笑跟赵适说了几句道谢的话,陪他回忆长安的岁月与亲人。
因为进府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这会儿稍微谈了会儿,也就开了家宴。
赵适陪着盛惟乔还有冯老夫人用了家宴后,再少坐片刻,表达了“舅舅家就是你们家,尽管住,随便住,千万别客气”之类的好客后,也就同她们道别,说是要去军营巡视了。
这当然是借口,实际上是因为宣于冯氏跟盛惟乔都是女眷,赵适的妻女儿媳都不在这边,同居一府的话,容易惹人闲话,为了避嫌,他把府邸让出来,自己则去军营过夜了。
这点盛惟乔跟宣于冯氏也清楚,等赵适离开后,由将军府的下人引到客房,挥退左右,就聚到一起商议:“明儿个叫阿喜出去瞧瞧,看有合适的宅子买个,再买些伺候的下人使唤吧。不然老是要这舅舅给咱们腾屋子,怪不好意思的。”
宣于冯氏点头:“要是怀化将军拦着不让,你就扯个朝向布局吉利的理由好了。”
她们不知道,这会儿,赵保正站在公孙喜面前,微笑着告诉:“娘娘与老夫人既然进了这府邸,安全自然不必您操心了。若是您觉得还撑得住,不如,随老奴来,这就同咱们老爷聊一聊?”
赵保的邀请当然来自于赵适的授意,这是因为赵适多少还是怀疑公孙喜带着容睡鹤的指示,打算亲自见一见这个名义上的密贞郡王妃侍卫。
然而公孙喜浑然不知,却不打算擅离职守。
任凭赵保苦口婆心还是软硬兼施还是暗藏威胁,都无动于衷,非要守在客院外不可。
赵保没办法,只好羞惭的去跟赵适禀告:“老奴无能,未能将那侍卫请过来!”
“他们才来,我这府邸又不起眼,不放心也正常。”赵适倒是气定神闲,反过来宽慰老仆,“等过几日,这侍卫知道咱们府邸的安全了,想来就愿意离开了……密贞倒是给他的郡王妃找了个好侍卫,是个有心人。他要是一听你说就马上扔下我那外甥媳妇过来,我反而要质疑密贞的眼力了。说起来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这么心急的喊你去喊他的。”
于是主仆俩决定心平气和的等待。
这一等就是三日,这天赵适正琢磨着自己府邸的防卫森严程度已经向公孙喜展示的差不多、可以私下谈了,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派赵保去传公孙喜,等的不耐烦的盛惟乔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第二百零四章 主仆交谈
其实盛惟乔本来次日就要过来找赵适开门见山的,但宣于冯氏以做生意的经验劝住了她,理由是这么急切这么主动,太容易让人当肥羊宰了。
尤其眼下要谈的事儿,被宰的话还不是生意上那种损失些银钱的问题,说不准就要涉及到乌衣营、吉山营的想法,甚至包括盛惟乔本人在后院问题上的妥协之类,可以说每退让一点,都意味着巨大的损失与无穷的麻烦,自然是能争则争。
倘若西疆那边已经是十万火急,那么形势比人强,没办法只能忍着。
然而就她们最近一次收到的益州战报,固然西疆军被茹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高层将领中的戴故莲、娄鹏心慌之下趁夜缒出城外,意图投降茹茹苟且偷生,都被茹茹杀了做成京观,以震慑益州军民,但短时间里,茹茹却也没指望破城的。
反正赵适既然同意盛惟乔北上,说明对于救援西疆之事,至少是并非绝对反对的,不然他答应盛惟乔过来,却坐看容睡鹤陷入死地,盛惟乔能不跟他纠缠哭闹?
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所以等一等兴许能够谈下来更优惠的条件呢?
宣于冯氏认为,盛惟乔应该表现的淡定一点,要不慌不忙、要冷静自持、要……嗯,盛惟乔第一天觉得有道理,第二天觉得有点心急,第三天就摔了:“西疆跟北疆距离这么远,那边的战报传到这里来,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咱们这里气定神闲的玩勾心斗角,谁知道那边是不是城池失守巷战都打上了?!那可是我夫婿啊!”
于是将宣于冯氏的建议扔到脑后,急三火四的就要找赵适!
赵适这边听说外甥媳妇要求跟自己单独谈事情,有点惊讶的对赵保说:“莫非密贞是让他这郡王妃充当了传话之人吗?看来这郡王妃也不是全不能托付事儿?”
赵保微笑道:“要是不能托付事儿的,岂有胆量带着个姨母跟一侍卫一丫鬟,就远道来北疆?”
“请她去花厅少坐,我等等就过去。”赵适随口吩咐下人,起身整了整衣冠,笑道,“嗯,我去瞧瞧密贞都让他这郡王妃带了什么说辞过来?他是高中过状元的,倘若说辞不够巧妙不够动听,我可是要认为,他是在敷衍我了。”
赵保垂手笑问:“老爷,您这话,老奴会认为,您已经决定选择密贞郡王了吗?”
“也不一定。”赵适摇头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决定?只不过对这孩子颇有好感跟期待,是以打算给他一个机会罢了!你知道的,为了这次密贞媳妇北上,长安那边,我那个妹夫且不论,就是戚家,戚见珣也专门写了措辞严厉的信给我,历数密贞十大罪状,要求我就算见了密贞媳妇,也一定要将这十大罪状数算给她听,要她明白劝说密贞做个恪守规矩、服从父母长兄的宗室子弟,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该做的……作为舅父,我认为我已经对密贞非常偏袒,算是弥补他这些年来流落在外的辛苦了。”
“如果密贞或者密贞派遣的代表,无法打动我,以及我的麾下的话……”
“这只能说明他的才干、眼力甚至是气运,还取代不了他的生身之父。”
“那么就不要折腾了,老老实实的回去长安,给父兄打下手就是。”
赵保沉吟道:“密贞郡王虽然才貌双全,能力出众,但毕竟年纪尚轻,而且早年流落在外,底子过于单薄……虽然最近各方都怀疑他很可能是桓公传人,然而这到底只是揣测,没有证据。倘若老爷看好这位郡王,何必如此严厉?”
“你也觉得世子不堪大用?”赵适了然的说道,“所以偏向密贞?”
赵保是他相处多年的心腹,主仆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此刻就点头:“家里老夫人之所以到这会儿还不能专心颐养天年,见天的为赵家谋划,可不就是因为世子不够英明,让老夫人担心世子将来会为戚家所掌控,于赵家不利?”
赵适叹口气,道:“但密贞是嫡幼子,他的排行对他不利。如果世子是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纨绔,那么他上位还有个说法。可世子除了才干不行外,对长辈孝顺,对手足友爱,对底下人也十分宽容……做事也是尽心尽力。要不是这会儿那个位子上坐着的还不是高密,这样的少主,厚道点的人,谁忍心提议废弃他?”
“所以密贞想取代这样的兄长的话,只是表现出色,是不够的。”
“只有惊艳到让绝大部分人都心服口服,才是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