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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又亲自揭发了家族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补救方法……
孟家乾不知道,自己回头该如何面对孟氏?
他的一切都是孟氏给的,孟氏也许亏欠过很多子弟,比如孟归羽,比如孟碧筠,但绝对不包括孟家乾。
生身之父孟伯勤,注定了他在孟氏的地位,子因父贵。
生母又是孟伯勤的正妻,是少年时候陪着孟伯勤风风雨雨几十年、即使容颜已然老去,却也与孟伯勤处出了年少美貌新欢所无法取代的情分,地位稳固,一直牢牢掌握着孟伯勤后院的大权。
这样的出身,孟家乾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孟氏的压榨、利用、打击等等伤害,他得到的,从来都是栽培与扶助。
孟氏于孟碧筠、孟归羽这些人,是残忍、冷血的,但于他,却始终都是满腔慈爱。
他不是没良心的人,对家族自然也是很有感情的。
哪怕孟氏要弑君,让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他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毕竟他对长安皇城的那位天子,没有任何感情。
可是勾结茹茹……
年轻的云麾将军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幕幕血淋淋的场面:被屠戮的村庄、扔在路旁残缺的尸骨、衣裳不整的女尸、砌成京观的孩童首级……那一双双无法瞑目的或天真或悲愤或迷惘或恐惧的眼……
从十二岁随父兄上阵起,孟家乾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
最初的时候,他甚至无法控制的握着缰绳嚎啕大哭。
哭茹茹的暴行,更哭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样的行为受到很多早已司空见惯的老将的嘲笑,认为他性情过于柔弱,大类女子,不是军中男儿该有的刚强。
然而孟伯勤不以为然,抚摸着儿子的发顶,温和的鼓励:“茹茹残暴,所以家乾,你的弓马武技,都不可懈怠,免得他日战场相遇,非但无法为我大穆的无辜百姓报仇雪恨,反倒将自己搭进去!”
这话非常有效果,原本孟家乾因为出身尊贵、知道自己不需要很努力也会有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锦绣前程,无论习武还是做事,难免有几分漫不经心,却在这样的话语下,一日比一日更勤奋、更用心。
甚至有段时间,他效仿了盛世雄在北疆时的做法,对待茹茹的行径,比茹茹对待大穆子民更残忍、更血腥,他希望用这种方法阻止茹茹屠村的做法……只可惜很快被孟伯勤阻拦了。
原因很简单,盛世雄高尚的不在乎前途、不在乎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俘虐囚的影响,对孟家乾寄予厚望的孟伯勤在乎。
在父亲的压力下,孟家乾不得不收手。
然而对于茹茹的憎恨与厌恶,却是与日俱增。
今日,到底是积压已久的发泄,还是源自大穆子民对于家国的忠诚……孟家乾自己都不能确认。
“爹爹若是知道,他当年说来鼓励我上进的话,今日却成了我背叛孟氏的缘故,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他魂不守舍的被带到后方,这是一个山坳里,临时搭了一个小小的营帐,只能供孟家乾一个人以及两名士卒容身。
他像行尸走肉一样被带进帐子,士卒低声请他坐,他也就听话的坐了。
实际上他这会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杖,茫然的想,“吕时雨是怀化将军的部下,怀化将军素来以有情有义著称……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在我报信的份上,答应将勾结茹茹的罪名,全部推卸到高家头上,而不是我孟氏?!”
尽管反复回想赵适“以情动人”的做派,但来自孟氏多年苦心栽培的本能,都让孟家乾清楚的意识到:高密王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干掉政敌的机会的!
顶多,在胜利之后,放过孟家乾本人。
然而孟家乾如今对于自己的死活根本无所谓,他只希望自己的做法不要伤害孟氏的任何一个人。
但仓促之下,他已经将所有的牌都交了出来,如今却要拿什么去跟吕时雨谈条件?!
回想到跟高且仪生前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的堂姑父那样震怒的喝道:“就是因为你输的一败涂地咱们才要剑走偏锋!”
孟家乾全身一震,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无视身侧士卒担心的询问,他以手遮额,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是我害了孟氏!!!”
不是他在西疆大败亏输,孟氏不需要出此险招联络茹茹;孟氏不勾结茹茹,他又怎么会亲自来提醒吕时雨?!
高且仪的话似乎又在耳畔响起:“你想学密贞郡王妃的娘家祖父,效仿那盛世雄不惜一切代价的为国为民?!”
在他半晌前做出决定,说服部下来找吕时雨时……他也是一腔热血,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
孟家乾此刻无法确认,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会怎么选择?
“密贞郡王妃?”孟家乾怔忪良久,忽然抬头,哑着嗓子问士卒,“我能否拜见密贞郡王妃?”
第一百六十八章 立场决定态度
倘若吕时雨跟程美竹在的话,是肯定不会同意让孟家乾见盛惟乔的。
因为孟家乾虽然重伤在身,又是孤身一人,然而毕竟是男子,还是幼习弓马、上过沙场的将领,这种人可不是说伤的走路都要拄个手杖,就全没危险了。
为策安全,当然是彻底隔离他们……孟家乾现在在的这个营帐,跟盛惟乔姨甥俩所在营帐就隔了好远。
但出于对那伏真的忌惮,吕时雨跟程美竹这会儿全部在前线亲自督战,还要防备孟家乾带过来的那一千人别作乱。
而后方这边做主的校尉赵安云是赵适的远房族亲,由于听闻赵桃媗的事情,对盛惟乔多少有点情绪,觉得这么个乡下土财主的女儿,因缘巧合做了郡王妃已经是邀天之幸,装什么金贵娇弱?
接到底下人禀告之后,也懒得为这么点小事派人去前线请示了,就说:“敌军来势汹汹,两位将军责任重大,这么点儿事情就不要去打扰了,直接同郡王妃左右说一下,郡王妃愿意见,就派几个身手好的士卒盯着点;不愿意见,那就原话回禀云麾将军!”
而盛惟乔正跟宣于冯氏有一搭没一搭的猜测着这些事情呢,闻言就看向了公孙喜跟仪珊。
公孙喜没什么表情的问传话的士卒:“就孟家乾一个人?”
士卒犹豫了下,还是提醒了一句:“云麾将军是独自来咱们军中做客的。”
虽然说赵适的部下跟孟伯勤的人素来不和,但双方场面上还是勉强过得去的。
尤其这次孟家乾的举动怎么都算是以德报怨了,还对他指名道姓,未免显得太没良心。
不过公孙喜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是因为孟家乾如今的病怏怏全拜他所赐,他海匪出身,不免染上强者为尊的观念,对于这种在一群人保护之下还被自己刺杀成功、差点身死,却连自己一片衣角都没摸到的手下败将,公孙喜实在很难提得起尊敬的心思。
这会儿也不理会士卒,径自转头道:“娘娘如果愿意见他,那就见吧!”
孟家乾的底细,公孙喜在刺杀之后当然是心里有数,别说他这会儿伤还没好全,就算全盛时期,公孙喜也不怕他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出花样来。
于是半晌后,孟家乾有些吃力的走进了盛惟乔所在的营帐。
这营帐比安排给孟家乾的那个要大,毕竟盛惟乔这边除了她本人外,还有宣于冯氏、仪珊跟公孙喜这三个,是不离盛惟乔左右的。
而且盛惟乔怎么都是郡王妃,娇生惯养的,不比孟家乾这种军中长大的子弟,即使出身好,也是吃过苦的,用不着太惯着。
“将军快请坐!”盛惟乔见孟家乾脸色不太好,忙关切道,“外头风大雪大的,将军请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有劳郡王妃了。”孟家乾神情郁郁,接过仪珊递上的茶水呷了几口,脸上的苍青多少消退了些,升起几许红润来。
只是他眉宇之间依旧是沉甸甸的,与盛惟乔寒暄之际,也是分明心不在焉。
盛惟乔察觉到,对于他报信之举道谢完了,就开门见山问:“将军这会儿顶风冒雪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是有些事情想与郡王妃单独谈谈。”孟家乾说了这话,看了眼盛惟乔左右之人,道,“不过想必这几位是不太放心的?所以路上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说了。”
“这几位都是我的可信之人,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盛惟乔一面猜测他要说的话,一面说道,“我的事情从来不回避他们的。”
孟家乾沉默了一会儿,才涩声问:“我只想知道,您的娘家祖父,盛老太爷,当年解甲归田后,可曾提到过令祖母?我是说您的嫡亲祖母。”
“……”盛惟乔不防他会问起自己祖父祖母,但旋即恍然,知道他八成是担心这次的事情会给孟氏带去天大的麻烦,心中既害怕又后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想从盛老太爷当年抛下新婚的结发之妻艾氏投军、结果艾氏难产而死,从此天人两隔来寻求答案。
她沉吟了一下,如实说道:“我除了幼年时候常常被祖父抱在膝头讲故事外,稍长之后就一直由父母带在身边,跟祖父相处就不是很多了。因为我继祖母明老夫人对我很好,所以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我嫡亲祖母。后来大概长到五六岁,开始入学,过年的时候祖父让我给嫡亲祖母的牌位磕头时,我看了那上面的字,问我祖父时,才知道原来我嫡亲祖母早就去了。”
孟家乾闻言,惨笑了下,说道:“这么说来,老爷子竟然从未主动在您面前提过艾老夫人吗?”
“但祖父对我娘家爹娘,还有我都很好。”盛惟乔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颇为不忍,委婉安慰道,“我跟我娘家爹娘从来没有怪过我祖父这件事情。”
孟家乾说道:“娘娘,您从来没见过您的嫡亲祖母,您的娘家爹娘亦然。然而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