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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了压怒火,才做出和颜悦色之态,缓声道:“烜儿,你不要胡闹!我才说今晚绝对不能承认你本人来过不夜阁,为的是什么缘故,你立刻就忘记了吗?!如果今晚在这里出丑的只是一个骗子,被戳穿之后,尤其还是被我亲自戳穿的,岂能不拿起来好生惩罚?又哪里来的本事,让盛家兄妹失踪?!”
“咱们要是去做了这事,让你一口咬定你今晚没来过这里的苦心,岂不白费?!”
“再者,方才来这厢房坐的人,你也看到了,可不只有盛睡鹤兄妹,还有赵家兄妹跟黄子越的!”“那三个都是高密王那边的亲近之人……尤其黄子越跟你敌对已久,彼此都很了解对方!你说他会猜不到你急于报复的想法,或者提醒盛睡鹤兄妹,又或者干脆跟高密王借人,在盛睡鹤兄妹左近设下陷阱,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烜儿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注定入仕之后是要大展拳脚的,二伯他对你一直寄予厚望……你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小小的挫折,使二伯失望?!”
他看了看高融等人,挥手命他们都出去,压低了嗓音,小声道,“还有,这次春闱你最好千万别失手!要知道,这次二伯好不容易才为你争取到接下来几年全力以赴栽培你的机会……你要是松懈了,给了大伯那边理由,说不定这个得到孟氏倾力栽培的,就要变成大姐、二姐的子嗣了!毕竟你也知道,姑母她,素来就是偏爱大房的!”
高承烜不禁凛然:“当真?!”
见孟归羽神情凝重的点头,这才不敢拿春闱要挟了,悻悻道:“那我今晚岂不是只能吃哑巴亏了?!”
“反正那盛睡鹤也是来参加春闱的,你还怕他人跑了不成?”孟归羽敷衍道,“以后有的是功夫收拾他……而且,姑母很喜欢他那两个妹妹,你以后不要再说针对她们的话,免得姑母知道了不喜!”
……那盛睡鹤为了他妹妹被郑国公府的后宅争斗波及,就亲自下杀手的;你居然想当着他面玩弄他两个妹妹不说,还要找龌龊下贱之人将她们玩弄致死……这话传到盛睡鹤耳中,只怕你不得好死不说,连你们高氏的女眷都要受到迁怒遭殃啊!
孟归羽虽然不喜这外甥,但思及盛睡鹤的狠辣手段,到底还是委婉提点了一句。
“太后娘娘长年独居深宫,难免寂寞,看她们奉承的好,随便逗上几句而已!”只是高承烜却不以为然道,“不过两个外臣之女罢了,其父其祖父的官职也不怎么样,所谓的‘喜欢’,大抵是她们硬朝自己脸上贴金的说辞。我娘可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儿,我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孙!就算我到现在还没拜见过太后娘娘,但所谓血浓于水,我在太后娘娘心目中的地位,又岂是那两个与太后娘娘非亲非故的小贱人能比的?!”
他是真的非常自信,因为他的长辈还从来没有不喜欢他的,想来孟太后也不会例外!
却不知道孟归羽闻言暗自冷笑一声,心说反正自己跟五姐的感情也很淡薄,当年四房落魄时,孟碧晨作为高高在上的二房嫡出小姐,固然没有特别欺凌四房,却也没管过四房几个堂弟堂妹们的死活。
自己今儿个已经努力劝了,这外甥就是不听,将来不论因此落到什么地步,也怪不得他!
虽然觉得孟氏的血亲里难得出了一个读书种子,好不容易栽培到今日,眼看就能入仕帮忙了,竟一门心思的自寻死路,有些可惜,不过……
这外甥这脾气要是不改,八成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
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这么上赶着找死,自己还是别浪费口舌了,还是想想日后盛睡鹤要弄死他时,怎么撇清自己吧!
……他们舅甥这儿谈话告一段落时,盛睡鹤一行人正被老掌柜引着,上了后院一座三层小楼。这小楼的顶层与前面临街的不夜阁三楼有复道相连,侧面看去,就如一个“冂”字,却是不经底下店铺就能上到不夜阁三楼的一个后门。
这后门进去,就见是个将不夜阁整个三层大半地方都打通成一间的厅堂,高敞的屋脊下,此刻高低错落的挂了无数应景宫灯。
放眼望去,什么荷花灯芙蓉灯走马灯绣球灯兔子灯猿猴灯琳琅满目,但因为搭配上的精心挑选,只觉富丽堂皇,却无杂乱之感。
而这些灯火中间,正设着宴席。
宴席的人数不算很多,下人不算,此刻入座的,也就十来个人的样子,都是衣锦佩玉,一望可知来历非凡。
其中主位所在的上首,由于恰好有三五盏走马灯在畔,走马灯急速旋转时投下来光怪陆离的光与影,使得在才进来的这个位置看,那个方向的三人面容都有些含糊不清,无法辨认其身份。
带头行礼的黄无咎也没仔细称呼,只笼统问候了下在场众人。
盛惟乔趁这功夫迅速打量了下四周,却见这间厅堂十分宽敞,但因为大半地方都打通了,格局却是简单:中间此刻开着宴,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宴席布置;
西面一架八折紫檀边座镂刻山水渔翁图的座屏,从屏风镂雕的间隙可以看到,屏风后就是自不夜阁上来的楼梯。楼梯口高高低低的挂了好几盏灯笼,似有小仆垂手静候其畔,想来就是不夜阁悬赏三关中的最后一关所在了。只是此刻无论是楼梯口还是楼梯上都寂然无声,显然还没人能够突破二楼的关卡;
这座屏旁边垂着一排过去的重重帐幕,轻纱漫卷之间,隐约露出两扇雕花格扇门的下半截,看起来正是通往这三层没有被打通的那部分屋子。只是此刻不止雕花格扇门关的严严实实,外头垂着的帐幕也是层层叠叠,仅能从缝隙间看到帐后偶尔有仿佛下仆的人一闪而过……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而东面的墙下,则摆了数张书案,上置黄铜圆座树形连枝灯,左盘右旋足有十来个灯盘,由下到上雕着猿猴、雀鸟等栩栩如生的走兽飞鸟,将案头照的一片通明,犹如白昼。此刻因为没人过去使用,一份份簇新的笔墨纸砚摆放整齐,三五个模样伶俐的青衣书童侍立在侧,随时预备伺候笔墨。
“子越兄,方才底下是什么事?据说那高绍阳出了个大丑?”这时候上首有人叫了起,听嗓音似乎很年轻的样子,一行人才直起身,座中就有显然跟孟氏不对盘的人幸灾乐祸的高声问,“据说是非礼大家闺秀不成就满地打滚,意图讹诈?”
“如此无稽之言,简直荒唐!”跟着有应该是亲近孟氏的人出言呵斥,“高公子乃是名门子弟,才华横溢,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这必是无知之人肆意污蔑有才士子,居心叵测!你我好歹也算读书人,怎么可以人云亦云,相信这等荒谬的谣言?!”
这两人正针锋相对,上首那看不清楚面容的三人里,却传来一个讶然的声音:“五表弟,你怎么也来了?还带着三表妹!莫非这事儿竟也波及到你们了吗?”
“怀远侯,这两位是?”闻言,上首方才叫起的那个声音语带好奇的问。
底下盛惟乔听到“怀远侯”三个字,心头就是一跳:怀远侯?元流光?这不是庆芳郡主的夫婿,也是……盛睡鹤的姐夫?!
【注】内功跟外功是百科里找的资料,内功需要天赋那句是自己编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反常与猜疑
因为盛惟乔此刻站在盛睡鹤身后,看不到他神情,心头一瞬复杂之后,就听元流光缓声道:“表弟以往不常出门走动,所以不知:这两位是我岳母的娘家侄子、侄女,五表弟赵栎,还有表妹,是在姐妹里行三的。”
时下风气虽然开放,女孩儿家的闺名并不忌讳为众人所知,不过赵府这种书香门第,自有一份矜持,元流光所以说了赵栎的名字,提到赵桃媗,却只报了排行。
又给赵家兄妹介绍,“这是舞阳姑母爱子,圣绪表弟,你们以前虽然没见过,却都听说过的。”
赵栎跟赵桃媗闻言,忙上前一步,再次行礼,说道:“给侯爷请安!”
“原来是二婶母的娘家人。”宜春侯郦圣绪似乎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对赵府的人不是很热络,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舞阳长公主一贯游走高密王与孟氏之间,两不得罪也两不亲近的缘故,不愿意在现在这种公开的场合,对高密王的岳家表现出热络。
此刻只淡淡道了句,“那就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拘礼!请入席吧!”
跟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亦觉得不远处的几盏走马灯遮蔽视线,似偏头跟身侧的侍者低语了一句,就有下人上前,将原本悬挂在他附近的走马灯撤掉了两个。
如此底下望过去,就立刻清楚了:这居中的宜春侯,舞阳长公主的爱子郦圣绪,算着年纪跟盛睡鹤同岁,现在是二十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一直不大好的缘故,身量显得有些单薄,眉宇间稚气尚存,看起来顶多也就十七八岁年纪。
他眉眼肖似舞阳长公主,简直肖似到了仿佛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似的。
凤眼长眉,面容秀美的近乎姣丽,让人担心的是,即使是灯下,他那白皙的脸色,仍旧清清楚楚的显出几分久病初愈的羸弱来,透着虚弱与病态。好在一双眸子熠熠明亮,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之前听说舞阳长公主曾经专门带他去寻一个告老的老太医诊治,拿到了可以彻底去除痼疾的方子。估计是因为这件事情距离现在才三两个月,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位侯爷如今可以外出走动了,却还没好全?”盛惟乔默默想着,“不过看他现在这脸色也实在有点吓人,可见之前没找到那老太医时得孱弱成什么样。倒也难怪舞阳长公主为他操碎了心,连从驸马那儿袭的爵号都从原本的‘阳武’,改成寓意祈望妙手回春的‘宜春’了。”
她因为舞阳长公主跟屠如川的缘故,对这位初次见面的侯爷,先就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