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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半晌后,将盛惟乔送到院子门口,见里头听到动静的公孙应姜出来接了,点一点头也就走了。
这天晚上无论盛惟乔还是盛睡鹤都因为心事没能睡好,不过因为对于往后要怎么做心里都有了决定,倒也不至于彻夜难眠。
如此到了次日清晨,盛惟乔被绿锦叫醒,起身梳洗好了,到偏厅跟公孙应姜一块用了早饭,下人才端了茶水上来让她们漱口,外间盛睡鹤走了进来,打算带盛惟乔一块去给公孙应敦说情。
公孙应姜见状连忙起身,代自己弟弟感谢了一番。
盛惟乔跟盛睡鹤自然是让她不必多言:“应敦年少无知,教训教训也就是了,这事儿你就是不来求我们,我们知道了也不可能坐视的。”本来公孙应姜还想跟过去的,这倒不是她不信任她这姑姑跟小叔叔,主要是她知道公孙应敦一直非常反对招安之事,以至于对盛睡鹤存着很深的罅隙不说,对盛惟乔其实也没什么好感,哪怕是这次叛乱失败,被公孙夙亲自看着过刑时,都是死不认错——万一等会盛惟乔跟盛睡鹤过去了,这不省心的弟弟当众也是这态度,却叫大家怎么下台?
而她过去了,兴许可以找机会劝说公孙应敦识趣点,别再自己找死。
但盛睡鹤提醒她:“那边现在肯定不只大哥在,你确定要去?”
公孙应姜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竟就不提跟着过去的话了。
出门之后,盛惟乔所以问他:“那边现在除了公孙海主之外还有什么人在?应姜为什么听了这话就不提去的话了?”
“就是大哥手底下的一些人。”如果是以前的话,盛睡鹤肯定会趁机跟她调笑几句,再告诉她缘故,但昨晚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玩火了,此刻也就平平淡淡道,“就是那些说我当初不该救应姜,该用这机会救大哥其他男嗣的那些人——他们见到应姜往往没什么好话,当然应姜也不怕他们什么,只是这次是否从轻处置应敦,他们也是能说话的,应姜担心自己过去之后反而会让他们决定重罚应敦,所以就不去了。”
盛惟乔惦记着归期,没注意到他态度的转变,只皱眉道:“这些人真是可恨!”
她说这话倒不是为公孙应敦担心,而是同为女孩儿,替公孙应姜感到不公平。
盛睡鹤没接话——于是盛惟乔接下来也不说什么了。
两人一路沉默的到了岛上的议事堂,这里果然聚集了七八个人在了,除了海主公孙夙最为年轻外,其他人看起来至少也在四十开外,容貌气度一看就是岛上老人,非寻常海匪可比。
盛睡鹤说这些人瞧不起公孙应姜是女儿身,甚至在事情过去两年之后还惋惜这女孩儿不该活,不过见到同样是女流的盛惟乔进来,却丝毫没有怠慢之色,纷纷为前两日她被困谷中之事赔罪,又说她姿容俊秀、气质高雅,一望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能够来玳瑁岛小住简直叫这岛上都蓬荜生辉——归根到底就是:“不愧是南风散人的掌上明珠!”
盛惟乔听的十分无语,不禁转头去看公孙夙,心说原来这些人也不是一味的贬低女子,关键是看人家背后是否有人撑腰,像自己有爹爹盛兰辞做靠山,他们就是态度和蔼言辞温煦,可见公孙应姜被这些人认为不该活,根源还是在于公孙夙对女儿的忽视。
她这里暗自为公孙应姜打抱不平,那边盛睡鹤已经直接道明来意了:“昨儿个刚从谷里出来,光顾着梳洗了,不及来跟大哥还有诸位说。这回的事情虽然说是应敦为首,但咱们谁不知道他小孩子不懂事,叫人给利用了?好就好在岛上虽然乱了一阵,终究没出什么大事,倒是乌衣营趁这机会抓了不少别有用心之徒。如此算来,应敦他误打误撞的,倒是给咱们立下一功了!”
“所以依我看,这次就这么算了吧?反正大哥也已经打过他几回,给他长记性了。”
他这么一说,公孙夙自然要反对,坚持严惩公孙应敦,然后盛睡鹤再求情,盛惟乔也打算说两句好话,场面走的差不多了,公孙夙也就松口——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不过盛惟乔想的好好的,实际却是公孙夙还没开口,其他人却都变了脸色,异口同声道:“不成!!!”
第二十七章 三刀六洞
盛惟乔见状微微一怔,但随即就觉得明白了:这些人来都来了,总不可能站在旁边看着盛睡鹤跟公孙夙演相声吧?总也要敲敲边鼓沾点戏的。
结果其中一人开口就道:“恒殊,你现在认祖归宗,不好全算我们海上人了。但应敦却不然!海上的规矩你也知道,其他都好说,唯独欺师灭祖犯上作乱,纵骨肉至亲也绝不容情的,必得三刀六洞之后绑上铁锚沉海喂鱼方是道理!应敦他要是犯了其他事情,也还罢了;偏偏他两样都犯了,这样还要轻拿轻放,往后咱们这些人拿什么约束手底下的人?长此以往,这岛上成何体统?!”
“这人说的煞有介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对好了口供?专门在这里作冠冕堂皇之辞?”盛惟乔拢着袖子站在盛睡鹤身后,颇为无聊的想,“不过他这话也太可笑了——‘往后咱们这些人拿什么约束手底下’,说的好像这玳瑁岛多有规矩一样!”
她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玳瑁岛了,但上次基本关在公孙应姜的院子里,这次一来就被困进了山谷,对于这地方其实没什么深入的了解。
所以在她眼里,这座玳瑁岛既然是个匪窝,那么当然是藏污纳垢各种群魔乱舞没规矩的。
对于这出言之人口口声声不离规矩,自然觉得他简直大言不惭!
然而公孙夙跟盛睡鹤闻言,却立刻迅速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些凝重之色。
“欺师灭祖应该还算不上吧?”公孙夙虽然是海主,却因为也是公孙应敦亲爹的缘故,眼下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盛睡鹤这个没血缘的小叔叔兼受害者之一出来给他辩解,“毕竟应敦只是想做海主,并没有伤害大哥的意思,也没有真正伤到大哥——他一没毁坏宗祠对先人不敬,二没屠戮手足弑杀亲父,三连你们这些叔伯也不曾加害,这样也算欺师灭祖的话,我觉得过了。”
“至于犯上作乱,他不是大哥长子,甚至不是嫡子,前年才做的少海主,这两年学东西都来不及,压根就没功夫收拢心腹。哪来犯上作乱的本事?”
“说到底,这事儿就是真正居心叵测之人裹挟了他!”
“而这孩子呢,也是傻了点,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盛睡鹤说到这里,摊了摊手,“所以还是从轻处置,如何?”
方才那人就道:“恒殊,莫忘记昨儿个为什么会有楼船去把你们接出来!要不是应敦,你们兄妹何至于要受这几日委屈?你是岛上长大的,那山谷也熟悉,被困谷中几日,也还罢了。可是你这妹妹却是你爹跟你嫡母教养出来的,瞧这孩子上岛才几天,看着就瘦了一圈!你心疼侄子的心情我们能体会,可是你妹妹就不是你的骨肉至亲了吗?!你现在口口声声的要对应敦高抬贵手,回去了见到你爹娘,却要怎么交代?我们这也是为你好!”
听到这里盛惟乔才觉出不对来:这话……挑拨的太明显了啊!
本来最有分量给公孙应敦求情的就是她跟盛睡鹤,现在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盛睡鹤如果再给公孙应敦开脱的话,那就是没把自己这个嫡亲妹妹的安危放在心上,至少也是将公孙应敦这个侄子,看的比自己这个妹妹重要!
这种话当着盛惟乔的面说出来,不言而喻,是要逼着盛睡鹤撒手不管公孙应敦了。
毕竟从利益角度看,玳瑁岛对于眼下的盛睡鹤来说,利用价值已经不怎么高了。
而盛睡鹤虽然靠着连中案首、解元在盛家已经彻底站住了脚,但毕竟是顶着外室子的身份进门的,他嫡母还在,冯氏与盛兰辞是少年夫妻,自来深得盛兰辞宠爱与重视,还有个与盛家并驾齐驱的娘家撑腰。
盛睡鹤现在要是得罪了她,能不能前往长安赴会试都是个问题——而还有什么方法比轻视冯氏唯一的亲生骨肉盛惟乔的安危更快得罪她?
“如果只是走个场面,这种话很不该说出来吧?”盛惟乔心中疑惑,下意识的侧头打量起众人神情——她之前以为只是走个流程也就是了,所以压根没上心。
这会一打量,顿时就发现,公孙夙与盛睡鹤神情看似平静,眼中却毫无轻松之色,而其他人也是不断交换眼色,竟隐隐形成两派对峙,颇有暗流汹涌之意!
盛惟乔心中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她想旁敲侧击的问个清楚,但这时候盛睡鹤却似有所觉,将手背到身后朝她摇了摇,示意她不要参与进来。
盛惟乔皱着眉头扫了他几眼,到底还是听从了这个暗示——接下来盛睡鹤跟那些人你来我往,围绕“该不该对公孙应敦从轻发落”这个问题唇枪舌战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以至于盛惟乔面前的瓜果都换了两轮了,这问题总算分出了结果:公孙应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先受三刀六洞之刑,完了剥夺少海主以及公孙氏血脉的身份,贬为奴仆,而且即使日后立下大功,也仍旧是奴仆!
盛惟乔听到这结果时差点就直接说出来了:“这跟要他命有什么两样?”
三刀六洞一直都是帮派盗匪之中的老规矩之一,但也分等级:如果是普通的事情,一般都是在大腿或者小腿上扎上对穿的三刀,如此正好六个窟窿——这种大部分都是可以养好的,也还罢了,只是些皮肉痛楚。
过错严重,比如说公孙应敦这次,那就是在躯体上扎三刀了,而人的躯体致命之处极多,五脏六腑,心脏,咽喉,重要经脉……随便哪里擦着碰着,不死也要落下痼疾!
见盛睡鹤跟公孙夙居然没有反对的表示,盛惟乔挑了挑眉也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