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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我自己就是个例子,毕竟这些年来,高密王府上下,岂非都以为我早就死了么?”容睡鹤笑道,“甚至连玉碟上都将我名字划去了……然而谁能想到我会有太太平平归来的一日?所以老师的死,不但是我亲自看着的,还是我亲自收殓的,入葬的时候,也是我亲自检视过,他是真死假死,我岂会不知?”
又说,“毕竟海上出生入死多年,我疑心病向来就不轻。”
“……”高密王沉默了会儿,试探着问,“他的死……也是你干的?”
容睡鹤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你考虑好没有?我明日就会动身离开此处,可没多少功夫跟你磨蹭!”
高密王张了张嘴,片刻后,他低声说道:“我要见世子……见过世子之后,你我再谈!”
“可以。”容睡鹤稍作思索,微微颔首。
他同意之后,片刻,同在这座宅子里的容清酌就接到了消息。
心情沉重的世子整了整衣冠,正要出门,上首的高密王妃忽然道:“且慢!”
王妃瞥了眼过来传话的士卒,好声好气道,“我有几句话想叮嘱下世子……烦请你稍等可以么?”
这士卒是陶褖手下,这会儿因为陶褖亮明旗帜站容睡鹤,自然也一切以容睡鹤马首是瞻,对高密王父子等人不以为然,对容睡鹤似有情谊的王妃到底是比较尊重的,闻言忙道:“郡王不曾说过需要世子立刻过去,王妃娘娘请便!”
待他躬身退下后,王妃又看向旁边的戚氏等人。
戚氏会意,忙带着子女以及彤莲告退。屋子里就剩母子俩了,高密王妃定了定神,低声叮嘱容清酌:“虽然不知道他这会儿要你过去做什么,但你等下一定要记好:千万不要说你岳家的遭遇!”
容清酌先是温驯的答应下来,末了不解的问:“母妃,为什么不能提岳家?”
“……你道为什么咱们这许多人都好好儿的撤出了长安,唯独你岳家,一个人都没能出来?”高密王妃闻言,下意识的咬了下唇,才苦涩道,“这是鹤儿故意的!”
见容清酌脸色一阵苍白,想说什么又不忍开口的样子,她吐了口气,道,“我猜他这么做,是不想动你跟灵瞻他们!”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总揽大局的天赋上欠缺了些!”
“好在你心性平和,自来就想让着鹤儿……你们兄弟之间,不是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但是……戚见珣,你那岳父,却未必甘心你只是做个寻常的王爷……”
“站在戚家的立场上,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对于咱们家来说……戚见珣,或者说戚家在一日,鹤儿,只怕就没法信任你!”
“就算他自己愿意相信你,他的手下,说不得也会生出先斩后奏的心思!”
“到那时候,你这一家子,该多么危险?”
“鹤儿故意将戚家留给孟归羽处置,就是要借孟归羽之手,将之铲除,如此,你没了这么个有权势的妻族,本身性情又平和不爱争执,他才有理由让你们一家子此后都好好儿的过日子!”
高密王妃神情复杂的看着低头不语的长子,“母妃知道,戚家素来待你很好,尤其瑗儿,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媳妇!鹤儿此举,你们夫妇,心里肯定有点无法接受!但这会儿的局势,你也清楚。方才鹤儿过来,亲自去见你们父王……八成就是跟他摊牌了!如今要你过去,基本就是交代家底。”
“那些金珠玉器之类,鹤儿料想不会计较什么。”
“但涉及大局的一些人与事,他肯定是要拿走的。”
“你们父王出身尊贵,自来被捧着哄着惯了,从来没有落到过今日这样难堪的地步。”
“本来他就很厌恶鹤儿,这眼接骨上看到鹤儿,岂能有什么好心情?”
“单他自己,左右落魄了,也不怕鹤儿什么威胁。”
“唯一牵挂的,大概就是你了……如果他知道了戚家的遭遇,必然猜到鹤儿没有杀你之意,甚至还有为你考虑的打算。”
“那么万一他犯浑什么都不肯给鹤儿……”
“到底鹤儿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头,同咱们没有朝夕相处的情分,他手底下的那班人你也看到了,一个个都精悍非常,看着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到时候……”
王妃苦笑了下,有些失落的说道,“事到如今,母妃也只是希望,你跟鹤儿,都好好的了。”
“……母妃放心,孩儿理会的。”容清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孩儿会帮着三弟劝说父王的。”
他跟着士卒到了暂时安置高密王的地方,月洞门后“口”字形的抄手游廊下,只点了零星的几盏灯火。
容清酌走到近前,才看到袖手立在廊下的容睡鹤,身后侍立着董良,主仆都是一袭玄色衣袍,在光线不甚明亮的地方宛如根本不存在。
对于停步面前的容清酌,容睡鹤只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朝内室扬了扬下巴:“进去罢!”
第三百八十九章 溺毙
其实容清酌这会儿不太想进去见高密王,却很想跟这个久别重逢的兄弟说说话。
只是看着这个兄弟平静无波的眼眸,他才发觉两人几乎是无话可说,原本应该是共同的美好的回忆的童年与少年,是整个王府的伤疤,无人敢触碰,也不忍触碰。
聚少离多的相处,也无从琢磨容睡鹤的喜好。
最主要的是,如今的局势,说什么都很容易尴尬。
容清酌站了一站,最终沉默的走了进去。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他满脸疲惫的出门,却见外头多了几名士卒,却不见容睡鹤的影子。
“三弟呢?”容清酌问士卒。
士卒道:“郡王早就走了,吩咐小的几个留在此处戍卫。”
见容清酌似要开口,又补充道,“郡王不在这座宅子里,具体去了什么地方,小的也不知道!”
“……”容清酌苦笑了下,跟士卒道了谢,回去自己住的院子,这时候高密王妃跟戚氏都还没睡,在一起等他。
容清酌上前给王妃见了礼,说起同高密王照面的经过:“父王给我说了一些埋藏在偏远别院庄子里的金银财宝,还有一些绝对可信的老人……然后要我往后好生孝敬王妃,好生待瑗儿。”
目光触及彤莲,语气顿了顿,到底没说出来高密王关于这个侍妾的话“这种挑拨离间生怕你跟发妻关系好的贱婢绝对不能留”。
只继续说,“父王说他会将其他东西留给三弟。”
高密王妃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戚氏则强笑道:“且不说咱们这次能够逃出生天,全赖三弟,本该有所回报;就说如今孟归羽扶摇直上,若非三弟,咱们一家子这会儿只怕性命都不是自己的了,父王的基业,合该交给三弟,振兴门庭!”
她说这话时,使劲儿绞着手中锦帕,是在努力掩饰心中的激荡。
戚氏虽然只是内宅女眷,然而出身官宦人家,出阁之后,娘家也没少通过她影响容清酌,岂会傻到到这会儿了,还猜不出来公公从长安兵败如山倒,一路退到此地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所谓的崇信侯孟归羽,而是小叔子容睡鹤?!
如今公公婆婆连带自己一家子都落在了这小叔子手里,原本属于丈夫的东西,也将落入小叔子囊中,丈夫顶多拿点残汤剩水不说,娘家更是被故意扔给孟归羽,天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就算戚氏素来孝顺高密王妃,对容睡鹤夫妇都始终抱着交好甚至于讨好的想法,这会儿岂能没有怨怼?
只是……且不说婆婆现在就在跟前,就说一家子的安危还系在了容睡鹤之手,她又能如何?
“瑗儿!”戚氏的心情,高密王妃母子都明白,高密王妃眼带愧疚,嘴唇蠕动几下,伸手安慰的拍了拍她手背。
而容清酌则满怀愧疚的唤了一声戚氏的闺名,只是接下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还是在半晌后,夫妇俩同高密王妃告退,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后,他才低声跟戚氏说:“方才我去父王那边,进门的时候三弟还在外头的庭院里。后来大概是我们说话的时间有点长,出来的时候,三弟却已经走了。戍卫的士卒说他不在这宅子里,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我想着,明儿个去找他。”
深吸了口气,他继续道,“请他帮忙,将……将岳父平平安安的送来同咱们团聚!”
“……你的意思是,在长安的戚家已经?!”容清酌跟妻子说这个话,本意是安慰妻子,只是他到底为人老实,却被本来对于戚家遭遇尚不知晓的戚氏听出不对来,难以置信的问,“戚家……戚家那么多人……孟归羽他?!”
“……”容清酌这会儿才悔恨失口,想掩饰,一时间却也编造不出像样的谎话,只能暗叹一声,如实说道,“大哥不愿意受辱,孟归羽夺城之后,他……先是组织家丁抗拒叛军,之后见事不可为……杀了岳母及岳父的一干侍妾,还有妻女之流,自己也……其他房里却要好很多,这会儿据说都被孟归羽收押……性命应该无碍……”
戚氏听着,脑中似乎有无数蜜蜂“嗡嗡”作响,似乎很微弱又似乎铺天盖地充斥万方,她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之后,似乎才理解了容清酌一番话的意思,只觉得胸口一热复一冷,喉头方觉腥甜,已是一口血吐出,“哇”的喷在容清酌胸口!
“瑗儿?!”容清酌大惊失色,慌忙一把抱住她,“瑗儿你怎么样?!”
戚氏张着嘴,想说什么,最终却觉得冰冷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涌上来,眼前一黑,就此没了知觉!
高密王妃已经睡下了,因为听说了儿媳妇的情况,又起了身,命赵姑姑亲自去同看守宅子的士卒交涉,要为戚氏请大夫。
索性戚氏作为高密王世子妇,自来养尊处优,之前为了求子,更是日日滋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