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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无论是从前的馆主韩子文,还是现在的寒云,都没有动它们。
从前她来这里,都没有心情观看这些凤尾竹,此刻才算是有了些闲情雅致。
果然是因为不得不放下,所以反而更放松了吗?
陈少明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来:“三天以后你再来馆里一趟。”
钟唯唯回头:“有事?”
陈少明严肃地道:“我们会把自己关于茶道的领悟写给你。”
钟唯唯刚想说不用了,他已经急急忙忙地道:“就这样定了!我们不占你便宜,你也别想反悔!”
如果这样能更让他们心安的话,也没什么。
钟唯唯微笑着道:“好啊。到时候就算我来不了,也会让人来取,所以你们就算是熬夜,也要赶出来。对了,字迹不能太潦草啊。”
陈少明立刻伸出手:“成交!”
钟唯唯和他击掌,低声说道:“郦国必胜!”
陈少明深深看她一眼,大声说:“郦国必胜!”
他是浑厚的男中音,黄新蝉等人原本沉浸在绢册之中,闻声全都回头,再被窗边凝神对视的两个人感染,或高或低地道:“郦国必胜!”
茶之道,此刻已经不只是个人爱好和社会风尚,以及谋生出名的途径,而是家国百姓兴旺的凭仗。
他们身负重任,唯有百折不挠,努力向上,才能不辜负郦国百姓的期盼。
又又被气氛感染,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下意识地跟着大人,奶声奶气地大声喊道:“郦国必胜!”
声音传到外面,匆忙赶来的重华停下了脚步,他侧着头细听片刻,勾起唇角骄傲地笑了。
他就知道,钟唯唯半道折来芳荼馆,是来煽动鼓舞这些茶师的。
她可真是没有半点闲着的时候,也只有她,才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这样心服口服。
守在门口的赵宏图看到重华,准备高声宣告,却被重华阻止了:“不必,朕去外面等候阿唯。”
这是钟唯唯的世界,就让她开心地做她的钟老大吧。
有人把皇帝陛下微服来访的事情报给钟唯唯知道,钟唯唯也就和众人告辞。
陈少明送她出去,主动提起了葛湘君的事:“葛湘君被送出宫后,是我给钱葬的,算是一个了结吧。”
葛湘君死后被发送出宫,她的兄嫂被韦氏唆使,先是忙着上蹿下跳讨要好处,后来是东躲西藏忙着逃命。
于是葛湘君的尸体被一直扔在义庄里,没有人管。
钟唯唯不是圣贤,做不到明知被葛湘君下了毒,还要不计前嫌去管她身后事,因此也是听之任之,并不过问。
此刻听陈少明说他安葬了葛湘君,也不过淡淡地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为何突然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据我所知,陛下待宫人虽不严苛,却也没到可以放任你们在他眼皮子底下私通的地步。”
陈少明叹一口气:“哪里有什么私?不过是偶然碰上,突然对上了眼,觉得她不错而已。后来么……”
他低下头,十分羞愧:“知道她是你的好朋友,想要借着她,多知道点你的事。”
他说的“想多知道点你的事”,指的自然是钟唯唯在茶道上的那些事。
他把她当成对手,想要知己知彼,再战胜她。
钟唯唯心知肚明,没有点破陈少明。
陈少明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家父虽然没有明说,却是一直感叹说我不如你。
所以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了对手,想要战胜你。好胜心太强,背负太重,容易走歪路。”
他笑一笑:“不过以后不会了,一辈子那么长,我还有机会战胜你!
就算茶道上的造诣始终不如你,总不能在品行和气魄输给你吧?总有一样要超过你!”
这样的陈少明,是钟唯唯一直以来都渴望看到的。
她把心放下来,确认从此以后,陈少明会是重华在茶业上最有力的帮手之一。
芳荼馆也会在陈少明等人的手里越来越壮大,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作用。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竭尽心力,只为能让她爱的那个人,活得轻松一点,活得久一点。
默默离开,只为能让那个人毫无束缚地施展手脚,为郦国,为百姓,谋得福祉。
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高尚。
钟唯唯自嘲一笑,站在芳荼馆外,端正衣冠,郑重行礼,向芳荼馆和陈少明等人辞别。
若无意外,离京之前,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些人了。
芳荼馆大门附近停着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然而赶车的人却是御林军副统领郑刚中。
不用说,车里的人自然是重华。
☆、315。第315章 大师兄和二师兄(1)
钟唯唯掀开车帘,看到穿着玄色常服的重华坐在里面冲她微笑:“上来。”
他伸手,轻轻把她拉上去。
又又惊喜地低喊一声,手足并用,也想爬上车去。
重华毫不留情地伸脚抵住他的小胸脯,硬生生把他从车上抵了掉下去。
又又涨红了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阿爹欺负人,呜呜呜呜……”
“干嘛总欺负他?”
钟唯唯舍不得,白了重华一眼,伸手把又又抱上去,搂在怀里哄:“别哭了,你阿爹逗你玩呢。”
又又记恨重华,捂着胸口哼哼:“我这里疼,唯姨,好疼,疼死我了,哎呦~”
虽然明知重华不会没轻没重弄伤又又,钟唯唯还是又给了重华一个白眼。
她要解开又又的衣服看,又又不给她看,撒着娇往她怀里钻:“唯姨给我揉揉就好了。”
重华看不下去:“再敢乱叫就把你送回去。”
又又立刻紧紧抱住钟唯唯的脖子:“我不去!阿爹没良心!枉我刚才替你把大师伯赶走了。”
重华心花怒放,差点没大笑出声,再狠夸又又一顿。
偷看着钟唯唯的表情,板着脸装腔作势地骂又又:“你再说一遍?你赶走你大师伯?这话是小孩子说的吗?
你大师伯怎么你了?没规矩!我和你唯姨平时怎么教你的?”
又又不懂得他这叫装腔作势,欲盖弥彰,只晓得自己被骂了,委屈地大哭起来:“我不想和阿爹说话了。”
重华眉头一皱:“难道我想和你说话么?”
钟唯唯道:“少说两句吧。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
重华讪讪地转头看向窗外:“今天好热。”
钟唯唯拿起蒲扇,轻轻给身旁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搧起扇来。
凉风徐徐而送,又又舒服地趴在她腿上,依恋地小声说:“还是唯姨最好,我最喜欢唯姨了。”
重华则舒服得眯起了眼:“这么贤惠?”
钟唯唯笑着点头,要离别了,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这么小的力气也敢给人搧风?”
重华把她手里的扇子接过去,换作他给她和又又搧,含着笑道:“能得朕这样伺候的,也就只有你们俩了。”
钟唯唯狗腿地抱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道:“我家陛下最好了。”
重华身上有淡淡的墨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温暖、清新、干燥,让人安心眷恋。
钟唯唯眼眶渐热,鼻子渐酸,她把手伸过去,紧紧搂着重华的腰,像又又一样歪下去,扭着身子趴在他的腿上。
“热死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又又就是和你学的!”
重华抱怨着,却没有躲开,搧扇子的动作更是温柔了许多,他轻声说道:“听说你和姑祖母闹腾了?她打你啦?”
钟唯唯闷闷地“嗯”了一声。
“越老脾气越怪!为老不尊!”
重华气愤地轻戳她的头:“你笨啊!遇到这种情况就跑啊,她不肯就算了,咱们自己想办法,无非就是晚一点而已。”
钟唯唯道:“你别骂长公主殿下,我没受伤,她也不是不肯帮咱们的忙,是我怕她被人收买,故意试探。
说要给她修建超大豪华陵寝和死后入太庙,她才生气骂我赶我走。我及时说明原因,她就不气了。”
重华叹道:“那你是活该了,谁不知道护国大长公主一切以家国为重啊。你用这个来贿赂她,不被她骂个狗血淋头才怪。”
正是因为一切都以家国为重,才能成为重华和又又的守护者,才能成为她的最佳合作伙伴和替她保密。
钟唯唯微笑着道:“对的,她很好,是值得尊敬和信赖的长辈。”
后颈落下温热一吻,重华低声道:“你也很好。阿唯。”
钟唯唯全身僵硬,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没有哭出来。
她要死了,重华却不知道,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马车突然停下来,钟唯唯以为到皇宫了:“今天挺快的。”
重华笑而不语,一手拎起发困的又又,一手拖着钟唯唯,大步下了车。
车刚好停在钟唯唯原来住过的小院子外面。
拎着买菜篮子的仆妇王嫂恰好归家,看到钟唯唯等人,仓皇失措要跪下去请安。
重华淡淡地抬手,示意她不要声张。
王嫂堆满笑容,脆声道:“老爷和夫人还有小公子来做客了。”
重华很满意她的称呼:“赏。”
李安仁立刻送上赏银,低声吩咐王嫂:“去做几样拿手菜。”
王嫂忙不迭地去准备饭菜,钟唯唯耳尖,兴奋地问重华:“陛下要在这里吃晚饭?”
重华瞥她一眼:“不然呢?我可不想有些人说我冷血无情不周到,小舅子好不容易来了京城,却还拦着不让你们姐弟俩见面。”
钟唯唯抿着嘴笑,小鸟依人一样紧紧依偎着他。
何蓑衣和钟袤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钟袤的激动不加掩饰:“阿姐!”再规规矩矩给重华行礼:“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
重华伸手扶住他,道:“去和你阿姐说话吧。”
何蓑衣一直站在一旁懒洋洋地笑,到此刻才上前给重华行礼:“草民何蓑衣,见过陛下!”
“师兄不必多礼。”重华微抬下巴,傲慢地瞥他一眼,指着葡萄架下的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