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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川王刘彭祖说这话的意图,再清楚不过:今天看见的听见的,识相点都给埋肚子里去,别胡说八道。如果外面传开来,就反过来证明都是你们在放、流、言!到时候,别怪皇家没提醒!!
没一会儿,现场就变肃静多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梁女官,不知死活的胖胖兔,抖如筛糠的长乐宫随从,二比一殴打姑父的刘非刘发,和照顾表妹的刘馀和刘彭祖。
“阿娇,阿娇?做甚?”鲁王刘馀感觉到小表妹在扳他肩膀,低头问。
阿娇不说话,只用力拉鲁王表哥的衣服,用力拉,往一个方向用力拉。刘彭祖稍事琢磨,出手帮着表妹将鲁王的身子转过去,转成面对陈午的方向。好了,这下陈娇不动了。
馆陶小翁主坐在表哥怀里,两只乌黑晶亮的大眼圆瞪,咬着下嘴唇,静静地、冷冷地盯着打架的三人。广川王刘彭祖和鲁王刘馀彼此瞧瞧,明白了:阿娇妹妹,要看着堂邑侯——挨——揍!
第三拨,几个小的也赶到了。
刘彻、刘胜、刘越几个,是跑到上气不接下气,中间好险险断气。跑到地方一看架还没打完,几个小皇子“熬熬”欢呼着雀跃着冲进战圈,一拥而上——原来一比二的战况,终于演化成一比多群殴!
堂邑侯的心里,比吃了一百斤黄连,还苦!他不是没尝试加以解释,但奈何皇帝的儿子们摆明了不听啊!
如果说刚开始时,陈午还能依靠出色的武技和耐力,保持勉强不败的话。到这时候,就再无抵挡之力了!小皇子们年少力弱,武技稀疏,但胜在心狠手辣,什么都敢干!其中有两个在第一时间内就抽出了短剑,直接往姑父身上捅——如果不是刘非刘发两个大的,好歹记着无论如何不能出人命,风风火火给拦下,陈午就是有十条命也交代进去了。
再往后,事态毫无意外地向一边倒方向发展。倒在泥地里的堂邑侯陈午,很真实地很彻底地威风‘扫’了。可即使趴地上不能动了,几位小皇子还不放过他,你一脚我一腿,可劲儿地踹、踹、再踹!
刘彻先住了脚。跑到鲁王身边,看阿娇。
“阿娇?阿娇?!”胶东王大吃一惊,向鲁王广川王惊问:“血,血!阿兄,阿兄?”
‘啊?血?刚才看过没出血的,现在哪来的血?’两位亲王吓一哆嗦,急忙从观战状态中回身,再度低头检看。
是有血!不在身上,是嘴边:阿娇咬破了下唇。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肌肤流向下颚,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刘彻急忙打怀里掏出手绢,给擦。可擦了还有,擦了,还有!
“阿娇,阿娇,松口!松口呀……”三个亲王你哄我劝,急得不得了。
可阿娇听而不闻!馆陶翁主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陈午,鲜亮的贝齿死死咬着嘴唇,黑亮的眼眸背后,有小火苗在蹿、在烧!
几个亲王,都露出了惊恐之色;一时,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娇,阿娇……”遥遥的,传来长公主的声音;一声,近过一声。
听到声音,刘非多此一举地对鲁王说:“姑母来也!”此时他已经出场了,单看着弟弟们不让下手太重——毕竟真把姑父打死,即使皇家也会为难,不好处理啦。
鲁王微笑点头,迅即面色一变,抬头环顾大喝:“速、速!速携陈午离开。”
刘彭祖一愣,当下领悟;火速叫过几个壮实的宦官,让立刻把陈午拖走!有几位亲王也随即醒悟过来,指挥中人的指挥宦官,拦着小弟弟的拦弟弟。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堂邑侯陈午就给象拖死狗一样被拖走了!
陈娇很不高兴,在鲁王表哥怀里挣扎着,显然认为打得还不够!鲁王几个赶忙安抚,连连说是“阿母来也,阿母来!”
“阿娇,阿娇……”长公主驾到!其时,现场很干净,陈午已‘被没影儿’。
“阿娇……阿,阿娇!!”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儿,长公主颤抖着,声音都变了。
“哐啷”一声响,馆陶长公主扑过来一把抱过女儿,痛得心如刀绞:“阿娇呀……”
“阿母,阿母……哇!呜呜……呜……哇……”从头至尾就没掉半颗眼泪的阿娇,等到了母亲怀中,放声、嚎啕!!
侄子们围成一圈,很感动地陪着姑妈表妹伤心。刘彭祖逮个空隙,拿手肘顶顶弟弟刘胜,往不远处努努嘴。
中山王刘胜看过去:长公主裙裾边的地上,一柄长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熠熠的——寒辉!
1604 有所不可为
盛夏灼热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在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衣上晕出一片淡金。袁盎以手遮额,看了看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随即安静地尾随引路内官,步入宣室殿。
引路?那根本是多余!哪里是厅,哪里是堂,哪边的长廊供官员出入,哪边的回廊里等候着郎官和侍从——即便一直合着眼,袁盎都绝不会认错、走错。
“袁大……咕,”内官发现说错了,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袁公,敬请稍后!”
袁盎不以为意,含笑拱手为礼。如今一介‘白’身,宣室殿的内官还肯费心称呼他一声‘袁公’,已经是殊为礼遇了。
待大宦官离开,袁盎站直。举头环顾,触目所及是林立的甲士、驯服的宦官、来回巡视的武官、衣冠楚楚的官僚、辽阔的庭院……以及肃穆庄严的宫殿。
‘宣室殿,宣室殿,大汉之中枢所在!他袁盎,终于,又回来了!!’袁盎心头,一时百感交集。情绪复杂地一路打量侍卫们挺拔的身姿,身上鲜明的铠甲,和腰间手中闪烁出凛凛寒光的剑戟,前汉官最后把目光在殿门口的剑架上停驻:高高的剑架上,空无一物;这意味着现在宣室殿的‘东内’里,没有官员。难道天子,今天只见他一人?
不需想回答。负责内殿的内官出来,宣布天子召见。袁盎褪去履,解下自己随身的两柄长剑,搁上剑架后,跨入门槛——进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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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清殿内情况,袁盎微微一怔,立刻行大礼参拜;边拜边在心里奇怪,皇太后怎么驾临宣室殿了?往常窦太后有事,都是请天子去长乐宫商议的啊。
“将军免礼,”窦太后出人意料地在天子之前开了口:“今邀公入宫,实乃为一天家内事。”
袁盎:“太后,盎愿闻其详。”
出言回答的,不是太后,而是皇帝。天子不带任何感□彩地说:“陈午……呃,堂邑侯陈午近多行不端,吾欲加以惩戒。”
的确是‘内’事,怪不得没其他官员在场。袁盎向上行了个礼:“上明言,不端者何?”
“堂邑侯殴……”说到这里,刘启皇帝突然语顿,片刻后,面不改色地继续:“……殴诸王。”
‘堂邑侯打……皇子??’袁盎侧头,瞅瞅天子旁理直气壮的窦太后,彻底无语!
虽然他袁盎现在是无官无职,进不了庙堂也入不了宫;但昨天宫里事实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清楚知道的——这就是仕途多年、与人为善的好处。袁盎吞了口唾沫,问:“陛下将奈何?”
“重惩!”这回又换成窦太后发言了。
瞧瞧天子毫无异色的脸,袁盎明白这对大汉第一母子已就此事达成了共识。深深吸口气,前任袁将军恭声道:“盎不才,私以为不妥。”
窦太后的语调,比刚才冷了起码二十度:“为之何?”自‘窦皇后’成为‘窦太后’,敢在帝母面前说不的,实在——罕见!
袁盎:“于国,诸王为尊,列侯为卑。”皇太后和天子,齐齐点头,称“是”。
袁盎:“于私,姑夫为尊,子侄为卑。”窦太后和皇帝,一起皱眉,沉默;国母还低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袁盎装没听见,一躬身,朗朗:“夫尊卑有序则天下和,以小过重惩堂邑侯,窃为陛下太后不取也!”
天子有点迟疑,望向母亲:“母后……”
“陈午小儿,尚公主而多不敬,即令贬为庶人亦不为过。”窦太后冷肃之色,尽显。
然后,您就可以让您喜欢的大孙子陈须顶替他那个讨厌的亲爹,继承‘堂邑侯’爵位——就知道您老人家打这主意呢。袁盎垂着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咧嘴:问题是,也得找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啊!这‘殴打皇子’的罪名,众目睽睽的,如何安得上?
袁盎讲得实在:“尚主不敬,薄……惩……即可!否则,难以服众矣。”废掉爵位话,就太严重了。
“重重惩,何不可?”窦太后不满,很不满!就打算搞个冤狱了,又能怎么样?
袁盎淡淡回答:“堂封侯午少年得志,素骄,弗稍禁,以至此。”真心话,陈午这人实在谈不上‘坏’。不过是自幼家里纵容惯了,长大娶到嫡公主又人人让着,于是做事欠考虑了些。
皇帝此时插话:“亦……何如?”那又怎么样?这个姐夫都不想要了,还顾忌那么多干嘛?他的姐姐正值盛年貌美,大汉有的是俊美才郎,还怕找不到合适的?
“……今,暴摧折之。午为人刚,乍逢起伏,自死……”袁盎停了片刻,接着说:“陛下竟有杀姊夫之名,奈何?”
天子纹丝不动。女婿是‘半’子,不是‘真’子!杀兄弟,会在青史上留下恶名;姐夫妹夫的,弄死几个关系不大╮(╯▽)╭
袁盎看不见皇帝的脸色,但也猜得到天子的想法:“况,上岂不怜长公主子乎?”
“此言……何出?”天子挑眉,凉凉问:“陈须得袭爵,何损?”
“陛下太后,父不善终,而子袭父爵,可乎?”袁盎挺直了腰背,大声问。
“……”窦太后和天子同时愣住,仔细想想,这样的做法……的确有可争议之处。
“受之,有亏孝道;不受,有负天恩。”袁盎叹口气:“届其时,诸公之闻,市井之议,……公子须如何自处?人言可畏呀,陛下,太后!”
窦太后和皇帝心一沉:这些舆论如果哄起来,几方面的压力,可真够陈须受的。可别好事办成坏事!
“若除国,须另封,何如?”天子提出另一个方案。废除堂邑侯爵位,摆脱掉陈午,然后给长公主的孩子们另行封侯——操作上虽然麻烦些,但可行。
“陛下,太后呀……”袁盎悠悠长叹,向大汉帝国的两位实际统治者深施一礼:“岂不闻吴太伯故事乎?”
“吴太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