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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陈娇向后打量着越来越远的表哥哥们。良心,有如掉进沸水中的米粒,一点点一点点地——膨胀。
忽然,女孩伸展双臂,大声呼唤:“从兄,从兄,来,来!”
猛想起这需要皇帝舅舅首肯的!馆陶翁主赶紧抱牢大舅爹的龙脖,凑到耳边娇滴滴、滴滴娇:“阿大,阿大啦……召从兄同往嘛!召从兄同往呐!”
天子嘴角弯弯:“准……”
“哈哈,”心满意足的小翁主趴在舅舅肩膀上,向后面的表哥们嚷嚷:“从兄,从兄,阿大允啦,同往,同往!”想一想,又喊梁女,让后者立刻派人把陈须陈硕叫进宫——顾了表哥,也要顾亲哥哥^_^
听闻喜讯,皇子们呼啦啦跟上来,个个喜形于色——父皇忙于国政和内宫,对儿子们更多是注重课业,父子同乐的机会罕见。今天是托小表妹的福啦!
·
一群人前呼后拥,热热闹闹向宣室殿北而去。
云轻,日丽,
暖风十里,艳阳天;
繁华,旖旎,
正是人间,好时光!
1308 平凡普通的一天 上
……子時 ……
月中天……
长乐宫内,烛影摇黄。阿娇躺在自己卧房的榻上,酣梦深长。
……丑時 ……
大汉东宫,灯盏朵朵,宁谧而安详。阿娇躺在皇太后的怀里,甜甜地睡着。
长信宫东的小膳房,吴女蹑手蹑脚,细心检查案板上的食材和药品。黄澄澄的金锅里,肥嘟嘟的老母鸡随着汤汁翻滚翻滚,飘出阵阵的浓香。
……寅時 ……
晨光熹微……
宵禁中的长安城犹在沉睡;栗氏家族富丽堂皇的宅院,却提前一步醒来。
兰汤沐浴,华服熏香。
栗门的主母指挥着女眷和侍婢,为女儿梳好繁复的发髻,点上精致的妆容。新人梳妆的铜镜前,一盒盒珠簪、玉钗、环佩和步摇……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
马儿嘶,狗儿跳。
家族的叔伯子侄会聚一堂,兴奋地聊着太子宫里那位有着一半栗氏血统的贵人,眼下这场喜事所能带来的荣耀,家族的光辉前景……以及,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的荣华和富贵。
新娘的父兄们红光满面,一遍又一遍勤劳地点校栗贵女要带进宫去的陪嫁。那些装满了绫罗绸缎、珠宝珍物的箱笼,堆积如同一座小山。精工制作的木器表面,飞扬流彩的漆画只有同一个主题——鸾凤于飞、比翼翱翔。
……卯時 ……
长乐宫新的一天,现在,正式开始了!
长信宫的东殿……象过去了的多少个早晨一样,窦太后嘴边挂着柔柔的笑意,边吃早点边聆听小孙女每日一次的‘例行’抱怨。
陈娇小翁主每说一句,窦绾表姐就跟着应一声。引发两位贵女深度不满的罪魁,现下正四分五裂地躺在餐案上的嵌白玉榴花大金碗里,悲惨兮兮地‘敬候’被扒皮吃肉的宿命。
馆陶长公主刘嫖竭尽了全力,才能撑住脸上的严肃表情;绷紧了声带,督促女儿喝完药膳鸡汁,一滴也不许落下。
不听?不听的话也可以;那就意味着没有玩具,没有游戏,没有漂亮的新衣裳,没有好看的首饰,没有花苑,没有胡亥,没有……总之,什么都没有!另外,不许去宣室殿找舅舅!!还有,窦表姐必然连坐!!!
仅仅在这件事上,慈祥的老祖母才会对宝贝孙女的请求采犬听而不闻’的态度。没了靠山的‘小可怜’,被迫无奈之下,只能眼泪汪汪地屈服于母亲的强权。
每天的早点时段,馆陶翁主陈娇咀嚼鸡肉的那份劲头啊,活像和这种扁毛禽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窦绾贵女好些,小脸苦得堪比服毒吃砒霜——让皇太后和长公主母女忍笑忍得辛苦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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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都城长安苏醒的第一个标志,就是:城门开启!
今天,长安城的东门刚开就被堵住了。一支由数十辆马车和几百骑兵护卫组成的车队,严重影响了城门口人流出入的速度。
守门的汉军们紧张兮兮地维持着四周的秩序,唯恐有歹人强梁借机生事。其实,他们多虑了:长公主长史和车队首领身上的官服冠带,还有烙印标记在车轮和旌旗上的‘梁王徽’,早已稳稳压制住了人们的不满。
众人现在关注的焦点,绝不是自己的进来出去,而是那桩‘亲上加亲’的高华联姻,以及梁国王主那足可以傲视大汉的丰厚陪嫁。
亲事定下后,这已经是梁王刘武派入京城的第三支送嫁队——送嫁妆的队伍。王主本人还在梁国王都睢阳城的王宫;被车队骑兵长途跋涉护送进长安的,只是梁王给嫡长女准备的‘部分’嫁妆。
……辰時 ……
用完早点,女孩子们按惯例被送回卧房补个回笼觉。半个时辰后睡醒,正赶上朝食时间。
‘朝食’是一天中的第一次正餐:丰盛的佳肴经御医认真检视后奉上,这顿饭的效果和早点截然不同——祖孙尽欢。
安排好母亲和女儿,馆陶长公主去往弟弟的宣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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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今天是日朝。内正,天子独坐批阅奏章。
长公主行礼毕,自怀里掏出两卷软缎放到天子面前:“陛下……”
皇帝好奇地看看胞姐,接过打开。卷帛伸展:长长的丝织物上写满字,全是物品的名录。
“阿姊?”天子眼珠一转,就想到了。
“善,陛下圣明。”长公主摇头叹息:“如主君所料:齐、楚王室之累年积藏,富不可言。”
天子冷峻地咧咧嘴:“藩国封土,自古乃截留税赋之宝地!”
“楚王礼齐王寿,二人尚属明智。”长公主淡淡道。这么大数额,说是楚王齐王给侄女外甥女陪的妆奁,谁信?不过是假她的手转送天子,以求花钱消灾罢了。
刘启陛下起身,对着胞姐一拱手,以示谢意。长公主欠身,回了一礼。
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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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宣室殿时,馆陶长公主特意从偏殿门口绕过。那里,是皇太子跟随重臣学习政务的地方。
隐在帘后,长公主久久地凝视刘荣:这位新太子看起来是那么的俊美和文雅!一举一动,完全符合帝国诸君应有的举止和风度。
初登储位,不见如何自满或炫耀。温文如故,边看奏折边谦逊地询问请教,与群臣相处和睦。长公主看得出:以魏其侯和条侯为首的朝臣们,都对新太子十分满意,在尽心尽力指点和辅助刘荣。
‘刘荣,象一名好太子。远比他父皇当年……象得多……’刘嫖皇姐得出了结论,随后立刻很懊恼地觉察到:自己丝毫不为这个发现而高兴。
‘完美,简直堪称‘完美’。可,哪里不对了呢?’费解的长公主,拧着秀眉离开。
……巳時 ……
蹬车在即!在京的栗氏家族,无论近亲还是远支都到了,将栗宅的大门挤得水泄不通。
嫁女,父母是不能参加典礼的;更何况‘纳妾’不是娶妻,本就不会有什么仪式。皇家遣了一辆宫车和若干宦官护卫,把人接走就算成事。
“阿母,阿母……”新人带喜含悲,牵着亲母的手不肯放——此一去,宫阙深深,再不是母家之人。
做母亲的拥紧爱女,背后一遍遍拍抚,耳畔一声声安慰:“无忧,阿!外有父兄,内有姑母;太子从兄宽仁,必将善待吾儿。勿忧,勿忧!”
一名华服青年走近,轻轻唤:“阿母,细君。”
“阿兄。”栗良娣向兄长行礼。
青年急忙还礼,随后向母亲正色点头,示意:阿母放心,交代的事都妥帖了。
栗家主母欣然,温柔阿哄地将女儿搀扶上车驾。素雅的宫车引着后面二十多车嫁妆,向太子宫粼粼驶去。栗良娣的兄弟和堂兄弟们一个个翻身上马,跟随守护在妹妹的车旁。
远眺离去的车队,栗门女主人显得十分平和而安详。只有一双明锐眸子的深处,透出浓浓的寒意——居左?她的女儿凭什么屈居人下?就凭那个削爵无踪的罪人父亲,还是凭那个身无长物备受冷落的天子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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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翁主是一路笑出门来的。她一直在说,一直在笑,好像要把一生所有的欢乐全放在今日绽放。
伫立门前的尹长公主凝视着自己的女儿,哽咽无言:她唯一的孩子啊!她真是无能,眼睁睁看看她单纯美丽的女儿,跳进那祸福难料的深宫。
“勿忧,阿母勿忧。”周朵停了口,搂紧母亲,贴在耳边低低、低低抚慰:“生子,立妃,椒房殿,长乐宫!阿母,终有一日我母女必将重归东宫,长乐而无极!”
尹长公主拉着爱女摇头不语,泪如雨下:固执的孩子,天真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哪里知道皇宫的厉害。一入宫闱,从此咫尺天涯,前途未卜。
看母亲哭得更凶,周朵傻了:“阿母?”
正在此时,街头一角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一列车骑奔至,为首的正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条侯。
周亚夫下马,向尹长公主深施一礼:“愚弟见过家嫂。”
转头,故意忽略母女脸上的泪痕,向女孩子打趣:“阿朵,将为人妇,岂可如此贪恋母怀。”
周翁主破涕为笑,放开母亲,向养父施礼。
条侯含笑受了,转身指挥从人将带来的十多辆大车续在宫车之后,对尹长公主解释:“家嫂,此为阿朵添妆。”
“条侯……”尹长公主感激于心,对小叔子低头深拜。
“家嫂?”周亚夫大惊,急忙侧身避让。
“请受吾一拜。”文皇帝的女儿非但不起身,还拉了女儿一起拜礼:“朵年幼无知,既认条侯为父,还望不吝施教。”
周亚夫一凛,还礼承诺:“老夫鄙陋,当视如己出。”
尹长公主含泪颔首,五分担心放下。
1309 平凡普通的一天 下
……午時 ……
日,当空……
当天子悠闲地踱入长信宫之时,并没有想到竟会扑个空——没人。长信宫当然不会真的没人,侍从、下人、侍卫……全都在,就是不见了宫殿的主人。
满脸惊恐的当值内官向天子禀告:皇太后觉得今儿天气好,一时兴起就领着女儿孙女到宫苑里赏花游园去了。走的时候,窦太后说了打算玩一路歇一路,什么时候尽兴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天子眨眨眼,举手阻止了宫人要去通知太后的举动——母亲难得有兴致主动寻乐子,何必打扰呢?自己在这里等着阿母阿姊她们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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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东殿,静寂无声。
午间的日光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