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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广川王很不礼貌地拦住母亲,满面不悦:无立储之望而锋芒毕露是天家大忌!这样特立挑头的事如何沾得?‘低调’才是他们这一房该坚守的原则!
正尴尬间,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贾夫人幼子忽然□来:“呜……呜,平度不喜为兄矣!”只见胜皇子用右手大袖遮面,双肩不停耸动,做抽泣状。
“啊?!”平度公主好诧异地看着小哥:她哪有?她一直有尊敬友爱兄长的呀!
夫人和刘彭祖莫名其妙地彼此望望,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是焉,是耶!”偷偷在大腿上大力一拧,眼泪立即冲上眼角:“平度不屑为兄,因欲得新伴!”
“阿兄……阿兄,平度并无此意。”小公主无辜地睁大眼睛。
“凡欲新人笑,哪顾旧人哭!”泪眼盈眶的刘胜,唱念俱佳地伸出一只手指,控诉宝贝妹妹的见异思迁——表情动作十足到位,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D。
贾夫人和广川王彭祖只感到汗毛倒竖,母子两齐齐打了个寒战,都是一脸绝倒的表情。
只有单纯的平度公主开始真心地忏悔: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让疼爱自己的哥哥伤心难过至此?好有罪恶感啊!!
“阿母,阿兄,平度有兄长相伴足矣,毋需女伴矣!”小公主焦急之态尽显,急切地保证。
闻听此言,刘胜瞬间破涕为笑,嘴上象抹了蜜一样一叠声保证:无论艰难险阻,做哥哥的一定使出浑身解数多多创造胞妹去长乐宫游玩的机会,绝不让好妹妹受损失。
贾夫人和刘彭祖相顾无言:这话他们绝对相信!刘胜肯定、一定、必定会信守诺言,为平度开辟去长乐宫的通途,前提是:去的时候捎上他自己^_^
608 桃夭
“鸡,”小女孩瞪圆了大眼,直指前方:“鸡,鸡……”
‘鸡?’伴驾的大臣和宫人大感疑惑,不明所以!
鸡鸭之类的家畜,怎么会在宣室殿宫苑里出现?皇宫之内,只养毫无实用价值的装饰性动物,比如孔雀;可这里也没孔雀——那家伙虽然漂亮,但太吵,叫声是恐怖的噪音!
大家顺着小女孩手指望去:宫苑内小湖边,柳枝条条绿绦摇曳,如镜的水面上慢慢飘过几只羽禽——雪白的羽毛被阳光晕上一层淡金,细长脖颈优雅地弯着,脚蹼在水下不动声色地划水,悠闲自在,顾盼生姿。
那是——天鹅!没人会错认成鸡,除了年幼无知的馆陶翁主╮(╯▽)╭!
“唯!对!乃鸡。”天子温柔坚定的声音,一下把众人的明嘲暗讽彻底扼杀在摇篮!!所有人瞠目结舌地望向笑得洋洋自得的陈娇和一脸纵容宠爱的皇帝。
‘这个年纪,知道扁扁毛、小脑袋、有翅膀的是鸡,已经很不错了。估计阿娇眼里,所有大个子禽类都是鸡!’天子怜惜地摸摸小阿娇的包包头,表示一下赞成和嘉许。
陈娇乐得直跳,从天子的帷幄往外跑去,打算和水里游来游去的‘鸡’来个人生第一次亲密接触。皇帝微笑着看她跑远,同时命令宫人内侍跟上去伺候——天鹅,就算宫里养熟了,也还是有脾气有一定危险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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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转头瞥一眼臣子们,眉心一跳。今天,刘启不太想再烦心国事:
清早,东越国来的一份厚礼放到了天子的御案上,那是吴王刘濞的人头——熏过腌过放在盒子里,很恶心地面目如生。
可怜的吴王被东越出卖了!东越国接受了汉使的利诱,乘吴王出外劳军之机派人斩杀,并将其首级送往长安向天子邀赏。
到此为止,两个叛乱首恶就死,惊动天下的诸王之乱已转向落幕。从‘乱起’到‘诛恶’,不过百日——对一个帝王来说,这是骄人的功业!
然而,看到威名赫赫的堂叔父落到如此下场,皇帝心中……百感交集!
‘但也不能全不理啊,’天子想了想,命令‘谒者仆射’邓公上前回话,他是平叛军队中的校尉,最近因为击吴楚军而成为将军。
拿起邓公上陈的奏疏,帝王问道:“道军所来,闻晁错死,吴楚罢不?”
“吴王为反数十年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非在错也。”眼观鼻鼻观心,邓公以几乎僵硬的语调回答:“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不敢复言也!”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如果晁错死吴楚诸王肯罢兵,后面根本不用打了!’天子倒是对此人后一句话更感兴趣:“何哉?”
“夫晁错患诸侯大不可制,故请削地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一番话连珠而出,邓公目不斜视面不改色:面对君王,直陈其错是危险的!但为人臣者,不能只说好不说坏,否则就是‘佞臣’!
‘敢在御前直接为晁错抱屈,看来这人非但多奇计,更是忠直之辈!’帝王沉思着凝望远处:小湖边,阿娇正拿半块麦饼喂天鹅。
三四只伸长了脖子比小女娃都高半头的大家伙们,扑扇着大翅膀,为了争食又是叫又是抢。看小阿娇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的窘样,还有一旁内官宫女们提心吊胆的可怜相,天子不禁莞尔,心中被旧事引起的种种抑郁烦闷,一时轻快很多。
默然良久,天子皱皱眉再度回头:“公言善,吾亦恨之。”
‘恨之,恨谁?吴王?楚王?其他谋反诸王?袁盎?或是晁错?甚至是皇帝自己?’虽然不明白‘天子之恨’到底指的是谁,邓公还是决定见好就收,行礼告退。
目送邓校尉后退着离开,皇帝吩咐随侍史官记下‘拜邓公为城阳中尉’的条目。
·
忽然,水岸处惊叫声四起!
天子举目,只见眼前朱红色轻裾翻飞:阿娇的小短腿动得飞快,一路尖叫着冲过来!几只大天鹅引颈长吟,扑棱着翅膀半飞半跑地在后面撵着。
宫人们高声呵斥企图拦阻;可不知道小女孩是怎么招惹的天鹅,这些平常温顺的禽鸟竟然不管不顾地拼命追。
“阿大——”气喘吁吁的陈娇终于跑到天子面前,鞋也不脱就一头栽进皇帝舅舅怀里:呼呼,总算是安全~(≧▽≦)/~啦啦啦。
“阿娇,伤乎?伤乎?”天子急忙仔细检视——天鹅的喙,啄到也是很痛恨厉害的。
“无!”陈娇小脸红扑扑,大眼忽闪闪。
回头勘测一下敌情,馆陶翁主得意非凡地绽出大大笑容:几只追兵,不出所料被舅爹的侍卫大臣拿获归案了。嘿嘿,正扑棱着翅膀挣扎着惨叫呢!会飞就了不起啦?想咬到她——那是做梦!!
“阿大,呶——”陈娇把一直攥着的小拳头在天子面前摊开,笑眯眯献宝:手心里一把鹅羽,雪样洁白。
天子无语……望望被绳捆索绑的白天鹅,刘启陛下对其寄予高度同情:这一把可不少,活活揪下来痛死鹅^_^
念叨几句‘德被苍生’,皇帝决定体恤一下无辜的天鹅——拉起侄女起身回宣室殿。从小花苑到宣室殿宇有好几种走法,这次皇帝选择绕远路:‘坡道’虽然多费时间,但胜在没有台阶,很适合小孩子走。
坡道蜿蜒,两测遍种桃花、杏花和樱花。明媚的春日阳光下,花树上簇簇鲜花迎风怒放。
桃花正在花时,层层粉红铺天盖地,娇娆缤纷仪态万方。杏花快谢幕了,花色转为深红,在一片粉色映衬下反而更显娇艳。樱花色浅,粉粉白白不露声色;只微风动处,零星花瓣随之飘落,给整个美景增加些许动态!
花树间,玉阶上,帝王一身玄色冠带,减慢速度缩短步幅来配合身边侄女的短腿小步。女娃一身朱红色曲裾,明眸皓齿,笑意娇憨。远一些,侍从和大臣们紧随其后。
扑面的春风传送舅甥俩的对话: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这是皇帝低沉浑厚的男声。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柔柔糯糯的是翁主娇。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此情此景,天子教授《诗经》中的‘桃夭篇’,倒是因地制宜。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馆陶翁主是很乖的好学生,认真受教。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刘启陛下指点着桃树上的枝叶,对侄女说。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小女娃有样学样,指着桃叶跟着念。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皇帝慢慢吐出最后一段。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抱,抱抱!阿大,抱抱!”陈娇不走了,张开双臂要亲亲舅爹抱着走^_^。
天子宠溺地笑笑,在后面一群臣子宫人惊异的目光中弯腰抱起小陈娇,继续往前走。天子舅父怀里,阿娇的笑容比盛开的桃花更绚丽更耀目^_^。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刘启陛下将小侄女坐在右臂上,开始第二遍领读。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陈阿娇搂着天子舅舅的脖子,一边跟着念一边东张西望:今天的景色好好看啊……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说真的,皇帝今天真的好兴致。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小家伙表面规规矩矩地照读,低下小脚随意一甩:两只小鞋就此‘啪嗒’两声落地——用不到,反正有人抱,鞋履又累赘还满重呢!
帝王舅甥谁也不关心鞋子的下落,自顾自往前行。后面宫女跟上,将小鞋捡起,收好。
天子一众人在坡道上闲径漫步。忽然,从阶梯上来一队列侯。
吴王首级到京,身居长安的列侯们要进宫向皇帝道贺——但凡朝臣贵族有公事,走的都是垂直方向的阶梯——但侯爵们显然没料到会在半路遇见天子,赶紧伏地行礼。
皇帝对这群侯爵视若无睹,直接走过:过一会儿,宣室殿里将正式接见他们,现在不用理会。
跪地的诸侯队列中,堂邑侯陈午发现身边的南皮侯正一脸怪笑看着自己,神色诡异至极。陈午大惑不解:窦氏诸人对自己虽不特别亲近,也不曾故意为难,今天这是为那桩?
一阵小女孩的笑声传来,欢快如银铃在春风中叮当!
见武陵侯和其他几位侯爵也相继露出类似的讥讽神态,堂邑侯疑惑之下心思急转;霍然,陈午以彻底失礼的做法拉直了身子猛抬头:浅红深红的花间,天子一身玄黑,只有肩头露出一抹朱红;那是个雪肤乌发的小女孩,眉目如画,笑颜如花!
“陈午!!”负责官爵纪律的御史很恼怒,开口就是指名道姓地喝斥。
表情尴尬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