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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意味深长的态度,其他皇子公主含义丰富的注视,让刘荣更加烦乱:挺成功的一件事,怎么闹到如此局面——无语问苍天——宝贝妹妹这是添什么乱啊?
临江王刘阏于眼珠一转,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只镶金玉佩,塞到妹妹手里:“内史,给,此物更佳。”
“否,吾唯愿金兔!”内史性子上来,竟罕见地驳了最要好小哥的面子,甩手将玉佩抛得远远的。
晶莹剔透的美玉沿一条优美的弧线上升,又落下,摔在不远处的青铜席镇上——粉,碎!
“内史!!”刘阏于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望着妹妹:‘玉碎’为大不详,妹妹疯了吗?
小公主不管不顾继续嚎啕,攥紧兔佩,一副‘头可断血可流,兔佩不可丢’的姿态,任三个哥哥百般解劝都不行。
此时,长公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阿娇,予之!”
陈娇一愣,回头望望母亲确认一下,立刻松了手;退往陈须身边。
内史公主如愿以偿,泪痕犹在的脸上得色尽显。和她距离最近的刘端看在眼里,嘴角勾起,向站得很远的大哥刘馀扮了个鬼脸;后者警告地瞪了弟弟一眼。
一场风雨似乎停止了,内史公主胜利‘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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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史,”一直沉默的皇太后忽然开了口,清冷疏淡一如平时:“此金兔者,乃汝兄所赠之生辰贺物,是邪?非邪?”
“是!”内史将战利品小心地护在胸口,急急答应。她很怕祖母要她交出来——她知道,祖母比父皇更偏心阿娇表妹。
话音刚落,东殿里一片骚动。刘荣三兄弟脸色骤变,个个显出惶惶不安之色。其余众贵人,连带满宫室的侍从都是大惊,目光在栗夫人四个子女身上扫过,诧异多多。
天子的神情转向冷冽。长公主则疾步靠近母后,扶住母亲的手臂,忧形于色。
窦太后在女儿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阿母?”天子上前在另一边扶住母亲,担忧地问。
“阿启,为母老矣!”窦太后似陈述,似叹息。
“母后,阿母定万年无极。”皇帝急急忙忙地强调,冲鼻的酸涩让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调。
“哧——万年?”老太后微微摇头,自嘲地笑:“老妾今世,从未见满百之人!”
“阿母……”天子和长公主惊叫,焦急而哀伤!
窦太后不愿深谈,拧转了话题:“阿启阿嫖,闻杏花初放,可愿陪为母赏之?”
“好!”世间最尊贵的两姐弟齐齐应着,一左一右搀扶着老母亲,向殿外慢慢踱去。
走到一半,太后忽然停了步;身子微侧头稍偏,似乎在聆听寻找什么。
长公主灵机一动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刚要张口,皇帝却领先一步喊出来:“阿娇,阿娇!”
“哎!”小阿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甜甜喊着“大母”,乖乖把小手伸进天子的大掌。
旁观中的阳信公主眉间一动,低声催促刘彘去抢姑母边的空位。可惜慢了一步,眼疾手快的刘胜早拖了妹妹凑上去,笑眯眯攀上长公主空着的那条手臂。
窦太后柔柔笑,举步继续向外走。不用叫,皇子公主陈须窦绾,还有一干宫人侍从,前呼后拥地追随着帝后长公主赏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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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殿霎时安静下来,只有几个低级宦人垂首立于门外,和塑像一样一动不动。
内史公主没有去。
孤单单站在突然变得空旷的殿宇里,小女孩有些发抖:不是寒冷,而是恐惧。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引发了某些不好的事,但可怕的是她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
一个身影慢慢靠近小公主,内史猛抬头:是小哥!他没跟去?大哥二哥都去了啊!
临江王默默将妹妹拉进怀里,低喃着安慰,说给妹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没关系,一次失误而已,没关系……
603 危安
——胶西国王宫——
半坦上身的大汉胶西王刘卬,赤足跪在稾制的席上,俯首向自己的母亲王太后谢罪。
稾席很粗陋,完全不是王宫里通常用席的感觉,隔着布料挤压得腿肉生疼。可是,现在的刘卬已经没有精力或者资格去计较了:他失败了!
胶西国联合其他封国一同出兵围困齐国多时,非但无功而返,还招来了朝廷的报复;如今吴楚崩溃,汉军即将兵临城下——胶西王室面临灭顶之灾╮(╯▽)╭
胶西王太后满头白发在风中微微颤动,哀伤地注视着儿子:这满室儿孙,这数十年苦心经营的家园啊……千言万语,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刘卬的王太子刘德一脸不甘,很没礼貌地直接出言,提醒自己的父王:“汉兵远,臣观之已罢,可袭。”
老太后立刻看向孙儿:或者,还有希望?
胶西王太子向父王和祖母行了个大礼,慷慨陈词:“愿收大王馀兵击之,击之不胜,乃逃入海,未晚也。”
刘德太子的眼里尽是蓬勃的战斗欲——让堂堂王族低三下四,任凭刀笔小吏折辱欺侮,还不如拼死一搏!或许,有一条生路!?
“吾儿……”太后望向儿子,想知道此策是否可行。
刘卬别开脸,不忍直面老母亲殷殷期盼的眼神,黯然回答道:“吾士卒皆已坏,不可发用。”
已经晚了!
如今大势逆转,封国联盟败坏,胶西独木难支。何况到今天,哪里还会有兵士将官再为他们这些这末路王族卖命?即使逃命,这白发苍苍的老母和数十妇孺又怎么逃?
怀里的绢帛烫得似乎能把胸腹烧穿,那是汉军主将弓高侯派人送来的信:‘奉诏诛不义,降者赦其罪,复故;不降者灭之。王何处,须以从事。’
‘降者赦其罪,复故。’他能相信这个弓高侯吗?
两难啊,两难!
面前老母亲略显凌乱的白发,耳边妻妾幼儿隐约的哭声,一齐撕裂着刘刘卬的心。他好后悔:当初为什么如此贪婪多事!
刘卬是老齐王的庶子。嫡兄在前,他本没有封王的福分,原来最多是以宗室列侯的身份过一辈子。
‘胶西王’的王位是天降的额外之喜!作为第一代胶西王,他本来最应做的就是安分度日,将王座稳稳当当传给自己的子孙,让他刘卬的血脉真正成为大汉的王族之一。而不是如今这般涉险弄事,自投死路!
长长深深地哀叹,刘卬举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儿子刘德: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他,太子,母后等名列宗正的王族成员——是肯定逃不掉的,逃到哪里都会被交回汉庭。
或者,还未登记过的幼年庶子庶孙里,能有人得幸逃出生天?而这,要在人后,进行周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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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未央宫——
‘吴楚败退’喜讯引发的欢潮还未完全消退,汉室中又一则好事降临:王夫人王儿姁为天子又添了一位皇子,这是王夫人的第三位皇子。王夫人这次属于早产,孩子不足月有些瘦弱,但所幸母子还算平安。
王夫人的玉堂殿内,鸦雀无声。
少女以额触地,宽大的衣袖向两边铺开,纤细的身子完全拜服;阳信公主保持这个优雅但极辛苦的姿势已经好一会儿了。
天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审视的目光巡回往复:这个女儿是越长越象她母亲了,‘王美人’是美人。
保持优雅是很累人的,少女洁白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密密的细汗,心中忧虑不已:
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姨母给父皇添了新弟弟,玉堂殿没有女孩,自己过来帮忙照顾姨母,应该没错吧?
父皇来看新弟弟的时候,趁父亲高兴请求赦免母亲,让弟弟搬回母亲身边生活,应该也没错吧?
‘难道……母亲已失宠至此,些许小过父皇都不肯容恕?’阳信的心‘砰砰’直跳,胆战心惊: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这次代母出头会不会累及己身?
就在腰间尖锐的刺痛和铺面而来的威压让阳信公主以为所求无望时,天子的话音终于响起:“准!”
少女霍然抬头,半张着嘴,有如一个输掉所有家产、将自己抵押了做最后一搏的人竟翻了本那样的惊喜万分。
忽然想起直视父皇有失礼数,阳信公主赶忙又垂头敛眉,以宫廷礼仪要求的最标准姿态向高高在上的天子叩头谢恩:“阳信谢父皇隆恩!”
垂首行礼的少女并没有看到,她父亲原本在见到她惊喜表情时露出的笑容,随着她的礼貌举动渐渐淡去、收起!
层层纱帷后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幼儿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那是大汉的新皇子——刘乘。
‘啧,非但容貌,连行事举止也像!’睇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女儿阳信,天子暗自玩味:王长姁在人前,就是这么一副规规矩矩礼仪周全的温婉贤德样,就好像她是从哪个闺范严谨世家出来的闺女似的。只是,实际呢……
‘当年的太子宫,那个自荐枕席的宫女可是不规矩得很哪——’淡淡的回忆,漫漫的思绪,皇帝的手指在袖中轻点案几,感觉万分讽刺:王长姁,那个王长姁!初次见面,主动献身。云雨之际,甚至不待完事就急急推荐同胞妹妹进宫。那副胆颤心虚的德行,是怕自己追究其不贞吧?
侧脸望向王夫人休息的内室,皇帝的嘴角柔和地弯起:无论出于何等私心,这个推荐事实对汉室有益。儿姁确是个可人!贞好淑美宜室宜男,连生三个都是皇子,实在劳苦功高。要好好赏赐!
回头瞟一眼,突然对这个女儿失去了兴趣。淡淡的语调命令阳信可以下去了,天子起身站起向内室而去,打算再进去看看爱妾和幼子。
背后,汉国公主阳信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送父皇。
天子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回应!
604 无可奈何
投降,有其固定的仪式的。这程序,古老而屈辱!
胶西国的王都城门大开。官员们尾随着胶西王父子步行出城,向城外的汉军投降。
堂堂一国之王的刘卬褪去王袍,赤着膊向对面的汉军叩头,高声请罪:“臣卬奉法不谨,惊骇百姓,乃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敢请菹醢之罪。”
弓高侯韩穨当举着金鼓,冷冷笑:“王苦军事,愿闻王发兵状。”
“今者,晁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高皇帝法令,侵夺诸侯地。”刘卬无奈,只得咬牙低头频频顿首:“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国发兵,且以诛错。”
堂堂大汉封王用膝盖在泥地上膝行好远,以最谦卑的姿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