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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昏黄的油灯,年轻妇人坐在织机前,手中的织梭来回不停。如此冬夜,没有任何取暖的屋子里,女人的额头却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纤长的手指上布满厚茧,动作干净利索。
“阿女,睡吧。”男人把外衣披在家妻肩头,温言劝解——都过午夜了,白天也没见她休息地操劳了一天。
“大儿少儿喏?”妇人侧头问,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睡深呐。”男人汇报完两个小儿的情形,继续劝:“阿女……”
“夫郎睡,女子不困!”妇人依然坚持,随着又嘟囔一句:“后集呢!”
男人看看妻子明显强撑着的双眼,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春天近了,日子也越来越难熬。两个男孩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也吃不饱。去年留下的口粮早就不够吃了,留作种子的又绝不能动;只能靠自家产的鸡蛋和布料淘换些顶上。往年这时,自己还可以靠去打短工换些吃的,现在……
男人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吴王怎么偏赶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去造反?
粗糙的大手抚上发妻的发,殷切叮嘱:“吾已托阿兄,照拂……”大哥是长子,不在征发之列。委托兄长在自己走后照顾自己的妻儿,应该可以放心的吧……
“呜……”憋了很久的妇人终于甩手抛开梭,一把扯住丈夫揪得死紧,哭出来:“无需阿兄!夫君安好回归,阿女二儿自有夫君照顾……呜呜……为甚吴王要反?呜……”
“王予兴师,不得辞啊!”言毕,男人绷紧了眼角,不让泪水真的流下来。简陋的屋舍外,冬雨寒夜,冷月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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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弯月下,世家豪门的密室之门开开合合,场场密谈不断上演。
厅堂里在座的,都是这一族的长老和贤能。老族长天刚黑就把一族精英汇拢一起,再一次讨论家族该如何面对如今的形势——诸王之乱气势汹汹,涉及地域之广、人口之多,气势之大之盛,实为大汉开国以来的罕见。
其实,在世家达人眼中,这场内乱在性质上只不过是刘氏皇族内部的‘又’一场的利益对决
所谓的‘诸吕之乱’后,偏处一隅的代王出乎众人意料当上皇帝其间关节,考究起来可非议者颇多。
豪门世族可不是那些愚民,会去相信什么‘刘弘是吕后乱抱的,不是孝惠帝亲生儿子’这类的无稽之谈。
吕皇后是什么人?这位汉国的开国皇后是何等重视血脉!为了自己亲儿子惠帝能坐稳江山,玩弄手段把刘邦其他儿子弄死个十之八九——这样秉性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不是亲孙的小孩坐上皇位?
可怜的‘少帝’和少帝皇后,小夫妻双双被‘诛吕功臣们’弑君杀害。尤其卑鄙的是,这群凶犯敢做不敢当,不想担待‘弑君’的恶名,就污蔑被害人是来历不明的野种!
当日的京城,除皇帝皇后之外,惠帝的另几个儿子也被以同样捏造的‘野种’名义被害。汉惠帝为人十分忠厚,对臣子极其宽仁,没料到一旦离世竟遭到昔日臣下如此恩将仇报的恶待,最终竟然‘绝后’——知情人闻之,无不感慨伤悲!
代王以刘邦庶子的身份,被这些名为‘功臣’实为‘叛逆’的家伙推举成为天子,其即位的合法性……实在有待商榷。毕竟,嫡子有后的前提下,凭什么让庶子继承呢?这是直接违反《周礼》的做法!
汉境内的刘姓藩王们为此事对刘启一系腹诽很久了。之前各位封王各在一方,自我逍遥,倒还能息事宁人。现在晁错搞出一个‘削藩策’,触动了所有诸王的利益;这下,新仇旧恨总爆发!
内乱一爆发,分散于各地和军中的族人们就开始不断向本族本家通报消息。家族里最新获得的一份情报,对皇帝很不利!
“且闻,梁王新败——新败——”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反复沉吟着这个新消息,眉头微锁,若有所思。
“梁王者,陛下同母弟,大国之王。若武不能抗,则……”后面的话不需明说,在场各位心知肚明:当今天子的儿子们都还年少,当不了大事!在这场刘氏的同室操戈中,真正能和刘启陛下同进退共生死的助力只有梁王一人——同母兄弟为‘宗亲’,这可不是叫假的!
“或,我族当适时择旁支子弟入仕吴楚?”能熬过三代不衰的家族都不是善类,自有生存之道——‘左右逢源’则是必备绝技之一^_^。
“可议!”几个老头彼此看看,点头。
这时,门忽然被‘咔’地一声拉开,一阵寒风卷着一个青年急急扑入,让一屋子中老年人打个大大的寒战。
“何事?”族长凝着脸低声询问。如果进来的不是他素爱的幼子,他就开骂了——早说过不许打扰了。
“阿父……”小伙子年轻的面庞满是兴奋,眼睛亮晶晶:“长乐宫讯:太后召诸妇携嫡女入宫,共赏杏园之会!”
满室长辈面面相觑,面色古怪^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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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是以讹传讹。
杏花?光秃秃的枝桠上,连花骨朵都还没影子呢。未央宫和长乐宫里,都没叫‘杏园’的园林,‘梅园’倒是有的。
这一年的初春,在陈娇记忆中是一片光怪陆离。
贵家女眷们带着自己的闺女,如流水一样淌进长乐宫。这些悠久名门精心培育出的花朵,如初放的蓓蕾,挥洒着幸福与骄傲,摇曳着青春和希望;绚丽的锦服,耀眼的珠宝,活泼灵动的神态,让人感觉春天似乎提前降临到长乐深宫。
阿娇很郁闷地躲在窦太后怀里,无精打采地听长乐詹事唠唠叨叨每个贵女的家世逸闻,看每家仕宦宝眷的请安问好。
满耳陈词滥调的寒暄和翻来覆去的客套让小女娃不耐烦透顶。往往一个瞌睡都醒了,这类准相亲‘见面’还在继续;区别只是又换了一批贵客。
陈娇不知道,整个长安城为这些乏味的会见已近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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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皇太后只是为皇帝择选美女充实后宫,豪门倒不会如此重视。世家当然也愿意将族中美人进贡天子,搏个外戚的身份。但入宫女子的命运实在难料,运气好的或能诞下帝裔增福母家,不好的则是虚度光阴困死深宫。
尤其,高门显贵久在高位,熟知宫禁内情,对皇室远不如平民对皇家那样崇拜向往。于是,执掌家族权利的主母会从旁系庶支挑美女进天子后宫,却不肯送亲生女儿去——嫡贵女嫁入其他世家,广结关系网之外至少安全无虞,外孙无虑。
而此次窦太后的目的显然不同。皇太后对受邀入宫贵女的年龄要求是:四五岁到十四五岁不等。
消息传出,京畿震动!竟然包括幼女,显然不是给陛下挑人!那么——天子十多个皇子,大大小小的,都不曾娶妻订婚^_^!^_^
那是十多个藩王王后的宝座( ⊙ o ⊙)啊!是皇家的儿媳,是诸侯王的正室——富贵荣华,地位稳固。再加上,与天家结亲成为皇亲国戚的荣耀和好处——家有待嫁女儿的母亲们,血都快烧起来了!
不,是整个长安都在燃烧,从衣料铺到首饰店,再烧到有资格有渠道进宫递话的人和人家……火苗无形,无烟,只有能量涌动热力灼人!
对馆陶翁主陈娇来说,这百无聊赖的日子终于快熬到了头。薄皇后和长公主把关下,第一批若干贵女已入宫安顿,进而学习宫内礼仪规矩。而‘梅园’的这次宫宴,既有一般的联谊含义,也带有对落选家族安慰的意思在内。
502 女伴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花枝繁盛的百十株梅树映衬着远方浓绿的松林,深红浅红的,如入画境——‘梅园’是孝文薄太后所建,里面有移植自全国各地的名贵品种梅树。
平陆侯刘礼夫人的座次依然如故,虽然刘礼如今已不是宗正了——大汉开国以来,‘宗正’这一要职第一次离开了楚元王家族的掌握。不过这也是应有之义:此次楚王非但参与谋反,更是首恶一;作为楚王叔父的平陆侯没有入罪坐牢,已经是皇帝宽仁了。
一株低矮的老红梅在树丛中引人注目。枯槁嶙峋的树身,光秃秃的枝桠上片片鲜红似烙似嵌,与树前两个明艳粉嫩的女娲相映成趣,令观者拍案叫绝。
个子小些更年幼的女娃仰着脑袋正看梅花,睫毛忽闪个不停,小嘴里不时嘟囔着什么。她身后一身鹅黄罗裾袍的女孩要大些,精致绝伦的五官一看就知道将来肯定是少有的大美人。
相较于平陆侯夫人的谨慎,条侯夫人和窦婴夫人则明显轻松愉快地多。这两位都是纯来娱乐消遣的。如今条侯升任‘太尉’,窦婴成了‘大将军’,家主领兵夫人们操不上心;于内,两家主妇凑巧都没女儿,因此更是轻松。
赏完一圈梅花,条侯夫人开始津津有味打量起今天宫宴上的中心人物——馆陶翁主旁的一个黄衣女孩:啧,雪肤玉貌,眉宇间满是和顺婉约,举止进退有度,真是好人才!
‘真想不到,章武侯那个平常做强做调的老头,竟能生出如此钟灵毓秀的孙女。’侯夫人大为赞叹,心中好不懊恼:可惜见晚了,若早些认识一定为长子求来做儿媳,这门当户对外戚世家的,何等美满!
‘哎——怎么窦家有这么出色的女孩,以前京中贵门都不知道啊?如今,’条侯夫人向上望了望窦太后和长公主,有点泄气:‘长公主把这女孩选进长乐宫,又不和其他贵女放一处学习宫礼,难道真的只是给馆陶翁主当女伴?没有想留给陈须或陈硕的意思?’
不远处,窦婴夫人满面温柔地看着幸运的侄女——章武侯世子的嫡长女窦绾,依辈分是她丈夫那边的侄女。
窦婴夫人是窦氏家族中人,对夫家内事自然明了。经不住一群贵妇的探问,同时也认为如今形势转换,无需再顾及那么多了,窦婴夫人开始用转弯抹角的方式掰八卦:这孩子,可怜啊!窦绾是章武侯世子原配的独女,嫡出尊贵。不幸的是,小阿绾那位美人母亲红颜薄命,早早就抛下女儿撒手人寰。小女孩上无生母照料下无手足帮衬,在章武侯府邸过得很不如意。尤其世子续娶,后母又相继生下二子二女后,……
说到这里,窦婴夫人微微一笑,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赞美了章武侯世子妇一通,特别是重点提到世子妇那两个和长姐年龄相近的亲生女儿。贵妇们心底了然,一个个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