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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的貂裘一如佳人的芳心,无声地坠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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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清新而冷冽;吹动宫道两旁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也吹响大汉皇后凤辇上垂挂的金铃。
皇后冬季用的肩舆是封闭式的。加厚蓄棉的屋顶和四壁,加上四角暖炉中热力四射的木炭,让置身其中的母子俩感觉不到任何外面的寒意。
胶东王刘彻看看怀里抱着的锦匣,扭头轻轻问:“阿母?阿……母?”皇后母亲真的要把这串宝石送给阿娇妹妹吗?嫡母有很多珠宝首饰,多得不计其数,其中自不乏奇珍异宝。可锦匣中的这件,大为不同……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宝石,七色共二十四块宝石,每块都有拇指大,每块都晶莹通透宝光四射。同一色中分了正辅;紫红正红橙红,草绿墨绿蓝绿……依次递变却又彼此衔接,依着雨后虹桥色彩排列的顺序用巧夺天工的金丝镶嵌工艺串成一道——宝石彩虹。
刘彻知道,平常这串‘彩虹’总是被嫡母小心地收在珠宝箱的最里面。每回佩戴,薄皇后亲手取出亲手放回,从不愿假手她人;哪怕‘她人’是平素最为倚重的宁女官。
刘彻清清楚楚记得,好几次他看到皇后母亲就那样手抚彩虹坐着,久久地坐着,不知在想什么。他看不懂嫡母脸上的表情,那表情好复杂,甜蜜、娇羞、留恋、哀怜……
胶东王就差把‘不信’两字写到额头上了:皇后阿母真舍得把彩虹送人,即使是送给阿娇?
低头看见儿子怀疑的目光,薄皇后怜爱地摸摸男孩的头,笑而不语——是有些不舍,这……还是新婚时夫君送的,二十年一直珍藏至今。
胶东王:“阿母?”
“阿彻,无妨矣……赠之于阿娇。”明白刘彻的担忧,皇后含笑宽慰,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也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是‘无妨’!那位当初亲手为她戴上彩虹的良人,那位现在至高无上的天子,恐怕早忘了还有这件寄情之物了吧!
小刘彻还不能体会成人世界那种纷繁纠结的心结。他只知道皇后母亲讲信用,既然许诺,这件礼物就‘敲定’了。阿娇一定会很开心——小表妹一向喜欢漂亮石头——这样,很快就能又去长信宫玩啦!
乐滋滋一头倒进薄皇后怀里,刘彻心里暖洋洋的:皇后阿母真好!总为我着想,什么都舍得。嗯,比那个阿母待我还好!
皇后仪仗缓缓地进入‘复道’,前面就是长乐宫城。窦太后的居处长信宫,不远了。
凤辇在半空中慢悠悠摇着,舒适惬意有如一支香风中的摇篮曲。薄皇后的声音,从上方柔柔地拂过来:“阿彻……”
“哦……”刘彻趴在皇后怀里,舒服得想睡觉:“阿……母……呐……”
“阿彻呀,兄友,则弟恭。阿娇者,从女弟细君,闺阁年幼,”薄皇后循循善诱:“胸怀广大,多行容让,方不失男儿本色……”
“唯唯,阿母。啊~~~~”打个哈气,脑袋埋在嫡母胸口动动,刘彻哼哼唧唧回应着。同时咧嘴偷笑:尽力,尽力啦!但不保证哦……其实,不怪他啦!谁让阿娇撅嘴生气的样子那么好玩,总让人忍不住去撩拨?
‘当然,阿娇开心欢笑的时候也可爱,甜蜜蜜活泼泼的,那么那么漂亮……喜欢!’胶东王一双眼睛吧嗒吧嗒:哎呀呀,好为难,好为难!
小亲王由衷感叹:人生,真是‘矛’‘盾’( ⊙ o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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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宝,梅宝!”珠帘内,皇太子紧握爱人的手,愁上了眉头。床榻上的右良娣周朵弱不禁风,云髻散乱,好不可怜。
抬腿出帘外,刘荣向太医大喝:“秦医!”
不幸的秦御医抬抬眉头,用极为平静的声音和语气不知第几次重复:“殿下勿惊,右良娣无碍。”
“勿惊?无碍?”刘荣不可思议地看着秦太医:流血了,怎么能算‘无碍’?又让他如何‘勿惊’?
‘明明没什么啊!孕妇也有流血的,只是比较少见罢了;其它体征都正常,就无碍啦。倒霉,偏偏轮到是自己当值。算了算了,谁让对方是皇太子和太子宠妾呢……’暗暗叹口长气,秦御医耐心耐气地再说一遍:“禀殿下,妇人孕育,情态各异。今右良娣无腹痛,脉象平稳,当无大碍。”
‘当、无、大、碍?万一出问题了呢?’刘荣不接受这样的回答;大汉皇太子想要的,是百分之百的保证。秦御医明白,但给不了——没有任何医生能给出这种保证。
此时,帘内传出周良娣低低的啜泣声:“殿下,呜呜……殿下……”
“呀?梅宝……”刘荣闻声,急步冲进去:“梅宝,何如?何如?”
“殿下,”周朵偎向丈夫胸口,泪眼盈盈地央求:“殿下,阿母……阿母……”
“阿朵……”刘荣叹息着无言:可怜的阿朵!如果昌平姑母在旁,梅宝想必会好过很多。现在是十一月,新年已过,‘尹长公主入皇太子宫探望女儿’又成了难题。
“殿下,呜,殿下……殿下呀……”周良娣轻轻拉住太子夫君的衣袖,一下一下地扯,梨花带珠泪,绵绵软软哀求。
“梅宝……”刘荣又怜又惜,一面安抚爱人,一边开动脑筋:或者,跑趟长信宫试试?梁王叔叔来京后,大母每天都是好心情。乘此机会求求,说不定大母会开恩让昌平姑母搬进来照顾梅宝。
“殿下,殿下,”太子家令从外进来,远远的在外间门口停住,向内行礼:“太子太傅候于殿外,请驾入西宫。”
‘哦,差点忘了,今天是去未央宫学习朝政的日子。可……’刘荣看看怀里柔弱的爱人,好生不舍:现在这情形,让他怎么离得开嘛?
太子家令一皱眉,弯腰又施一礼,朗声道:“禀殿下,魏其侯已至!”
‘恩师?呃……’皇太子心头一跳。对魏其侯窦婴这个老师兼表舅,刘荣是又敬又怕,绝对没胆子让其久等;可是……
张内官从小伺候刘荣,对这主人的心理摸得熟透熟透,颠颠地过来耳语:“殿下,‘早趋’方得‘早归’呀……”
刘荣暗想:‘那……也只能如此了。’
万端无奈地放开爱人,又好一番的厮磨蜜语,眼见外面的太子家令又要搞‘直谏’了,皇太子刘荣这才移动地方,怀着满腹的心事去见他的恩师,去学他的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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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长太息兮……将上,心低佪兮顾怀。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长太息兮将上,心低佪兮顾怀。”
骤然响起的嚎叫,让一酒肆的人都惊到。几个胆小些的客人手一抖,食物自筷子上落下。
‘哎呦……又来了!什么时辰了?’伙计看看窗外的天色,愁眉深锁:今儿早,还不到黄昏就开始发酒疯了。这周客人也有趣,如今只要一感到喝高了,不用抬,自动自发就往后面的柴火垛子去——倒省事。
听而不闻的酒肆掌柜拿着一把算筹,头都不抬地数铜板:见多不怪,还不是‘怀才不遇’?这姓周的有钱,付账爽利;人不醉的时候,彬彬有礼也挺招人喜欢。真是的,没门路的话来长安做甚?以为官职是那么好谋的?殷实人家,家乡呆着多好,何必来受这份憋屈……
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店内刚恢复了点平静,又一嗓子暴起:“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蔽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嗙!’青铜酒杯重重地顿在案面上。白发童言的老者猛地站起,向店堂后走去:他花钱是来喝酒解闷的,不是来听鬼哭狼嚎的。这家伙,太可恶了!
伙计显然没料到有人会出头——姓周的客人很能打,最初几波干涉的都挨了他的痛揍,恶名在外——如今见一位老人家出面,不由大吃一惊;等一会回过神来,赶忙追了出去。
和‘醉鬼’说理,是笑话!
所以很快的,‘交涉’就变成了指责,‘指责’迅速升级为谩骂。任凭伙计如何解劝,都没用!
‘目无尊长的野崽子。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不可!’徐老抖开外面的大衣服,卷起袖子,论圆了拳头就打。
青年就是青年,就算喝醉了仍旧动作敏捷,一个腾挪就避过了第一次攻击。待站稳,周客人反手一拳打回去。徐老也不含糊,轻轻松松闪了。
“客官,息怒,息怒呀……”见势不对,伙计大叫着冲到两个客人之间,用身体去挡双方的进攻,生生代徐老吃了周客人这一拳——大汉,是尊老的国度。如果一个老人在店铺中受伤,打人的固然难辞其咎,店家的麻烦也小不了!
徐老头更火了,“嗷嗷”叫着想要推开碍事的伙计,好来个大展拳脚。
伙计不顾身上的疼痛,拼命用身子挡住——同时也是掩护——老头,死都不肯让:“老者,老者……息怒……”
恰在此时,一个中年人急忙忙跑进后院来拉徐老:“阿父,阿父……”
“呀?吾儿?”见到儿子,徐老不由一愣:“汝来此做甚?”儿子不该来的,今天是他去丞相府报到就职的日子——徐老请陈家老弟帮忙,为儿子在丞相府谋了个官职。
“阿父,”中年人拉了父亲的手就往外拖,便走边解释:“阿父,姑姑遣人递家书……
信使久候……”
‘阿姊那儿又来人了?长……姐……如……母啊!都须发皆白了,阿姊还老当自己是孩子,嘘寒问暖捎物件的……”一听是姐姐派人来,徐老立刻就不管酒肆打架的事了,径直和儿子回家。
背后,只剩下还在大呼小叫的醉酒客,和连称‘侥幸’的小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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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政务,天子邀请几位重臣近臣在宣室殿内闲聚。作为儿子和储君的皇太子刘荣,按情按理自然陪侍在旁。
皇帝的心情很好,命人从少府珍宝库中取出几件古物,请诸位大臣共赏。古董中,有一件红玉斧特别引人注目。
玉斧是用一整块很大的红色玉石雕成的。斧身不小,斧头上角留有个圆洞,应该是原先用来安斧柄的地方。年代太久了,原来的斧柄早已朽失,只剩斧身在众人手中传送。
“稀世之宝,稀世之宝……”丞相陶青爱不释手,摆弄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地将玉斧递给太尉周亚夫。
‘中看不中用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