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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厮赶着去搀,可车中人一把甩开来扶的人,直接从车头一跃就跳到了地下。其动作之灵活,手脚之敏捷,令旁观众人无不惊讶万分:好高大的老人,还鹤发童颜呢。如此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罕见啊!堪称‘老当益壮’。
老人稳稳跃下地面,拍拍衣袍,施施然回身从车厢中取出一物。
“哗……”待人们看清,惊叫声此起彼伏!
。
叫过几个宫女过来一起仔细搀着,吴女紧张得额头都冒汗了。
“七子,七子,寺人何处?”四下环顾,女官按不住心中既焦躁又恼怒:未央宫管事的都疯了吗?深秋寒冷的,放大肚子后宫一个人乱跑。要是出了岔子,谁担待?
梁七子却不在乎那些,只管拉紧了吴女的手,含悲带喜:“阿吴,阿吴,今日重逢,何其幸哉!”
“哎……”吴女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梁女名列天子嫔御后,她们俩第一次会面。未央宫和长乐宫虽近,但毕竟是两座彼此独立的宫城。更何况两人如今身份有差,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什么。
指指宫女手中捧的衣裳漆匣,梁七子示意拿过来:“此乃翁主新衣?”
“唯,七子。”吴女让捧过来,打开了给梁七子看。这几件是过年时要穿之常礼服的一部分,前些日子做好了送入长信宫,长公主挑剔缘边和主料的搭配不够谐调,让退回去翻工的。
“翁主……翁主万安?”抚摸着匣子的边缘,梁七子的眼睛又湿了。她在长信宫中就是管阿娇衣裳的,这些用器再熟悉不过。只不过隔了短短几个月,如今再睹旧物……
“惜夫……”梁七子幽幽低吟:“物是……而人非……”
吴女靠得近,字字听得真切,一惊之下捏住梁女的手:“七子!”
意识到自己失礼,吴女官急忙放开手,浅浅屈了屈膝柔声劝解:“七子有福,宜安养尊体,静待皇子降世。”
“吴……谢汝美意。”梁七子口中说着,面上却是掩不去的落寞;点点泪光,闪烁可见。
‘可怜!听说入掖庭宫后,皇帝陛下一次都没召见过她。’吴女原打算再劝几句,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对方如今贵为‘七子’,是后宫中正儿八经的贵人之一,再不是那个与她并肩而立的昔日同僚了。还是紧着劝她回去休息为上。
梁七子却不听劝,只固执于原地,将馆陶翁主陈娇的起居饮食日常小事问了一遍又一遍。一边问,一边叹,泪水与笑容交织,让长信宫众人看得心下凄楚,甚不是滋味。
‘老这么着可不行!’就在吴女打算不顾一切亲自将梁七子送回她居住的宫院时,梁七子的侍从终于赶来了。
小黄门脚力强,宫女们紧跟在后,一伙人气喘吁吁地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七子,七子……何如?……安否?”梁女见到他们,蹙了蹙眉,并不见一点儿喜色。
在两群人的共同努力下,总算请动了梁七子回宫。看着梁女‘走两步,三回头’的行远,吴女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吴姊……”鲁女捡这时候凑过来,望着远去的背影问:“梁七子……”
“休多言!”不等她往下说,吴女官断然截住鲁女的话头,扭头就招呼宫女们赶快走——她们已经耽搁了。
长信宫的宫娥们也离开了。
未央宫的宫苑,秋风萧瑟,秋草凄凄……
。
“哗……哗哗…………”围观的人们在惊异,在惊叹,在惊叫!
高胖老者自车上取下的,赫然也是一柄‘王杖’!
一样的鸠首,一样的又细又长,一样的装饰纹彩。区别仅是马上那位拿的看起来更炫目些,估计是用了烫金的缘故。
怪不得呢,怪不得另一车队明明看见王杖,却不慌不忙毫无惊惧之色。旁观之人互相攀谈着,一个个提气扯脖使劲儿往里边挤:王杖对王杖,王杖老碰上王杖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王杖包金的杖头杵在地面,发出一下下沉闷的声响。雪白须发的老者满面红光,昂首阔步走向另一位王杖老。
对面车队中有人想拦阻,但顾忌到那柄王杖,最后是连老人的衣服边都不敢沾惹。高个儿白发老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威慑力,直如闲庭漫步般仪态从容,有条不紊。
只有不到十步了。雪白头发的老者忽然停下脚步,立在原地举目凝视着马背上的那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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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步的距离,一个在马前,一个在马上。
凝视着凝视着,就在大家都以为会听到什么挑衅之词时,高壮老翁突然张开双臂大叫:“兕子,兕子,陈兕子!”
‘兕子?!怎么有人知道这两个字?’马背上的陈老头一阵哆嗦,转动着昏花的老眼四下里踅摸:谁?谁叫的他小名?哎哎呀……看不清楚啊!
胖老头在那里继续喊:“兕子,陈阿弟!为兄徐灵在此呀!”
“徐……耀如兄?哇……耀如兄!”记忆起来,陈老头一边大叫,一边从马背上东倒西歪地爬下来:“呀……”若不是几个跟班眼明手快,这老头几乎滚落在泥地里。
徐老翁大笑着迎上去,一把抱住老兄弟:“陈阿弟,多年不见,方欲登门拜访,不想于此处巧遇。幸甚呀,幸甚!”
陈老头拉着徐耀如的手,激动不已:“帝都遇故知,徐大兄,殊为幸甚!”
两柄王杖和两位王杖老就在长安郊外的官道上拥抱在一起,拍背敲胸亲亲热热。全不管周围的路人和手下,转眼间已掉了一地的下巴。
2005 两个王杖老 下 。。。
一张粗毛毡加上两张羊皮铺在地上,隔绝了来自大地的寒冷。陶盆陶盘里盛的干粮和肉脯虽一般,青铜爵中的酒水却是佳酿;才一倒出来,就清香四溢,诱得人直吞口水。原先互别苗头的两队人,也你帮我牵马我帮你推车的汇到一处,称兄道弟起来。
两个老朋友一人手中一爵酒,吃肉脯品玉液,享受着初冬暖暖的阳光,惬意而和谐。这幅美妙的‘寿星行乐图’令目睹之人顿生赏心悦目之感,只除了往来的行人和车马——两位王杖老贪图好太阳,竟将他们的野餐聚会设置在官道的‘中间’。一条官道纵向分成五分,他们一帮人竟占了五分之三还多!
交通状况更糟了!
扯一通彼此近况,徐老端着酒爵冲陈老头直乐:“兕子贤弟为陈氏一族之长矣!为兄道贺来迟,恕罪呀,恕罪……”
陈老头老脸一红,哼哼唧唧支吾过去。说真话,他在各方面都比不过面前的这位总角之交——文杰出武不出众,仕途又没什么作为,只是依靠着陈氏近支的身份和侯门家族的荫庇才舒适体面了一辈子。
就是这新鲜鲜的‘陈族长’,对陈老头也是天上掉下来的肉饼。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陈午大大得罪了帝室,如果不是陈老‘别出’搬去了东郡,如果不是陈须以‘年少无知’的借口百般推辞,族长宝座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坐。
“兄长,年关近,耀如兄因何至此呀?”不想细究起来老露怯,陈老头急忙转换话题:“探亲耶?访友耶?”大过年的,谁不是急死忙活往家里赶?住在外地的徐老赶这档口入京,委实奇怪。
“陈阿弟呀……”说到这个,徐老头顺着长须,整个人都笑出花:“自此往后,为兄亦都中郭人也!”
陈老头瞪大眼,惊声:“咦?”徐家搬长安来了?祖籍山明水秀过得好好的,干嘛搬家啊?尤其还是搬到京都来。
意识到失态,陈老头连忙半欠起身子拱手:“耀如兄乔迁之喜,愚弟敬贺,敬贺!”
徐老头回礼:“同喜,同喜。”
陈老重新坐好,抿一口酒,原就昏昏的老眼更显迷茫。大汉的都城长安,是个好地方;但这只是对权贵和有钱人而言的。长安这地方,食品贵,用品贵,房租贵,房产更贵!但凡稍有败落或窘迫,人们就会选择去远郊甚至外地生活,以避开长安城高昂的生活成本。
‘如果不是生于斯长于斯,如果不是家人亲戚朋友都在京都,如果不是祖宗遗惠多留恒产,自己也会搬去外地呢!’陈老头偷偷瞟老哥们一眼:徐老哥是发的什么神经,竟反其道而行之?徐家那点家私放祖籍还行,搁长安根本不够看的。
徐老头哪里不明白旁边这老兄弟的想法,呵呵笑着答疑:“兕子阿弟,为兄得入长安置家,实乃今上之恩也。”
这回,陈老头换张大了嘴:“今上?!”徐家怎么和皇帝扯上关系了?徐氏虽然殷实,在当地也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但从没出过仕途中人啊!
“贤弟不知,待为兄道来。”徐老头笑眯眯细述前情:“为兄膝下有一幼女,薄有姿色。旧年,以‘良家子’入选宫禁。”
‘哦,原来是入宫。恩,不对!女儿……女儿?’陈老头怀疑地瞅瞅老朋友,好像在问:你自己都七老八十了,你家女儿该是什么岁数啊?
徐老昂头挺胸,揎拳斜睨:“拙女靑鲮,年不足二八。贤弟有异议乎?”
“无,无!”陈老头赶忙摇头,努力摇头:要死了,有也不能当着你的面说啊!
呼哧呼哧喘两口气,徐老者平静下来,勾着老兄弟的肩膀笑嘻嘻:“小女蒙幸,晋为‘长使’矣!”
‘所以你得到消息,就带着一大家子搬来长安了?哦,原来是这样。’陈老头起身,向徐老者行礼祝贺:“徐大兄,可喜呀可贺!”
徐老头乐滋滋受了;接着拉了陈老头,开始没完没了地夸耀自家闺女。什么相貌好,性子好,懂文墨,擅音律,知进退,有礼仪……总之,直夸得这位徐长使是天上少有人间难寻。
至于前途嘛,‘美人’‘夫人’必定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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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得慢。
马,走得很慢。
车,走得非常非常慢。
长长的道路,中间一个瓶颈。来往的车流受瓶颈所限,是想快也快不了,只能‘马头连着车尾’地徐徐挪动。行人、脚夫和骑士个个怒形于色,只是敢怒、却不敢言——那两柄王杖啊!
不过话说回来,凡事是没有绝对的。一辆不起眼双骑带厢马车中乘客的想法,就与众不同。
“阿母……阿母呀!”青葱少年紧紧搂着母亲的腰,满是依恋:“阿母,儿惟愿回京之途无穷无尽!”
“阿德!”城阳庶王主刘嬿抱紧了幼子,不胜唏嘘:这是她最小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