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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值夜的女官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屋子里蓦地多了个黑衣人,登时吓了一大跳,若不是看到那人跪在地上,女帝神色从容,她只怕要冲上去挡在女帝面前。
“这是太尉的暗卫之一,名唤青瓷。”谢凝道,“青瓷,兰桡是朕身边最信任之人,往后你若有任何消息,先见兰桡,不可偷偷进入寝殿,明白了么?”
“是,属下僭越,谢陛下宽恕。”青瓷点头。
谢凝又问道:“孙员外郎发生了何事?”
青瓷将红檀与孙墨释之事说了一遍,又道:“请陛下放心,属下方才进宫前已前往查看,孙员外郎已经被金吾卫送回府中,金吾卫的说法,是孙员外郎遇到了歹人,不过孙员外郎不肯如是称呼红檀。”
他当然不愿意了,那个呆子,要他承认自己的心上人是个歹人,他还不闹死了去?谢凝想了想,吩咐道:“兰桡,取纸笔来。”
兰桡将纸笔取来,纸是御前专用的洒金五色祥云笺,笔是御批的朱笔。谢凝写了几行字,道:“青瓷,将此物交给孙墨释。”
兰桡将墨迹吹干了,放入锦囊之中,交给青瓷,道:“青瓷姑娘,随婢子来吧,我俩约定个暗号。”
青瓷将锦囊收好,悄悄地看了一眼谢凝,同兰桡一起退了出去。两人商定了一个暗号后,青瓷再度出发,回到小阁楼。
“这么快?”红檀还在看瓶瓶罐罐,见了她吃惊道:“你不是见你恩人去了么?就没有多留几刻钟?”
青瓷不愿回答,只道:“接旨吧。”
红檀吃惊:“接什么旨?”
青瓷亮出锦囊,“夫人有话要嘱咐你家呆瓜。”
“哦。”红檀伸手,“给我吧。”
青瓷却不动,忍无可忍地说:“夫人的东西,要双手接,态度恭敬些!”
“好嘛……”红檀吐了吐舌头,站了起来整顿衣衫,然后辰青瓷不注意,一手将锦囊抢了过来,然后另一手拎起她的琵琶,瞬间越到了窗外。
“傻青瓷,那是你恩人,又不是我的,我才不要将一个锦囊都当成宝贝供起来呢!”
青瓷气得要放暗箭,然而红檀却已经似轻烟般走了,替女帝传话去也!
不得不说,孙墨释这本清单来得十分是时候,第二天正好又是十五常朝,礼部便又将登基大典的赏赐礼单给送上来了。
谢凝看了一眼,依旧是珍宝若干黄金千两,根本没有变化,敢情礼部的人都将她要求削减的话当成耳旁风呢!谢凝沉吟片刻,道:“二十四世家,每家赏赐黄金千两,总共就是两万四千两黄金,折合银子约莫是一百九十二万两银子,多倒也不多,只是如今国库空虚……”
礼部的官员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法,只等谢凝说出个“削减”来,便一股脑地倒出来。礼部侍郎上前道:“陛下继位未久,恐怕不知,此份礼单,正是根据国库存银制定的,臣等不敢有辱皇命。”
谢凝当然知道这是根据国库制定的,区区四万两黄金,就算在加上登基大典的百万辆银子,国库也出得起。只是现在出得起,等两个月后元日大赐,拿什么去赐?拿什么去宴请百官?来年开春,拿什么去给农民们购买谷种?若是春末百越大水泛滥了,拿什么去赈济灾民?
所以,谢凝知道也不能说,只是道:“朕如今却是担心得很,只怕国库的银子不够,对了,孙墨释呢?令他报上国库金银清单。”
“回陛下。”户部小掌固抖着声音回答道:“孙员外郎昨晚遇到刺客,受了惊吓与风寒,今日卧床不起,只怕凶多吉少了!”
“竟有此事?!”谢凝又惊又怒,“堂堂天子脚下,竟有刺客敢伤朝廷命官!金吾卫护卫京城不利,全部罚俸禄一个月!这俸禄么……就给世家们做赏赐吧!唉!国库空虚啊,入了冬,要发炭利钱,群臣制冬日朝服与常服,要发制衣钱,十二月立刻便来了,要准备过年的种种。朕板着手指头算,都唯恐钱不够,要不诸位爱卿商量商量,将这支出减一份去?”
她十分好心地问道:“今冬就不发钱了吧?”
不发就不发,关键是她语焉不详,不发什么钱呢?炭利钱?制衣钱?还是其他的什么钱?所说的是“今冬就不发钱了”,也是一锤定音的,只是她又加了个“吧”,一副商量的口气。试问满朝文武,谁敢说“好,那就不发钱了”,甚至更干脆的说一句“今冬炭利钱不要了”?
赏赐是世家大族的,他们钟鸣鼎食之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凭什么平白得了赏赐却还要这许多靠朝廷养活的官员出钱?
是以谢凝这一句话下去,满朝文武竟全都变成了没嘴的葫芦,沉寂如死了。
谢凝暗笑,这朝局僵硬太久,文武百官都忘了,他们争夺的本就是一杯羹,而最需要讨好的人,本是她。
她也不催,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有人发一句话。谁知就在此时,另一道消息传来,吓得谢凝几乎魂飞魄散。
“启禀陛下!太尉陆离护送先帝梓宫经彭山时遭遇匪类,太尉为护先帝梓宫安稳,身中数箭!”
第35章 商陆
不仅是谢凝,满朝文武都快被吓破胆了,彭山是什么地方?彭山就在京城东北三百里之地,快速行军到京城也不过是一天半的时间。而陆离又是什么人?十八岁带兵平定江夏王叛乱,五年来堪称武将中的无敌者。若是区区匪类,怎能使陆离连中数箭?
“陛下!”
“陛下!”
“陛下!”
三声叫喊同时响起,高崇祎与江自流不禁对望一眼,都明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就向第三人看去了。
段昀身为镇南王世子,一身枣红的王服,快步出列来,根本不看其他人,只是道:“陛下,太尉遇袭之事,当从长计议,且听将士悉数道来!”
他声音平稳沉静,谢凝也一下子镇定了下来。别人有什么本事她不知道,陆离有什么本事她会不清楚?就算是昨晚见过的青瓷,那样在大内来去自如、连夏侯淳都不曾发现行踪的人,在陆离手下也是败将。陆离这样的身手,怎么会连中数箭?被天下前十的高手围攻了么?
再者,陆离不是不知道丞相与御史台都在等着他垮台,真的出事了,他敢这样大喇喇地当着群臣的面报上来么?陆离那般骄傲的人,岂会容得别人看不起?
这么一想,谢凝迅速镇定了下来,她目光在那传讯的将士身上扫过,忽然目光一顿——
那将士手腕上系着一块淡蓝色的帕子,在一身黑甲的衬托下显眼而夺目。那帕子的样式实在太熟悉了,何况一角还露出了陈旧的绣图,正是一株商陆。这等剧毒之物,谢凝相信世上不会有第二人将之修在帕子上。
“你便是一株商陆,长在阴暗之地,喜阴喜水,剧毒无比。一不小心沾染上了,便是个死。”灯下她愤愤地绣着帕子,咬牙切齿地说。
他却笑了,漫不经心道:“不慌,商陆出现之时,便是对手死亡之刻。”
对手死亡之刻……谢凝的心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陆离这厮不定又在搞什么鬼,她一时猜不透,只好与他一唱一和。只是明白了发生何事,心中对他的恼火也瞬间飞升,要在此情况下做出惊慌失措、魂飞魄散的样子,却是为难她了。
“你……快说,太尉到底怎么了?”谢凝扮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倾身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回陛下,太尉护送先帝梓宫途经彭山时,遭遇大雪阻路,正命人开路之时,忽然许多蒙面匪类出现,冲向队伍。队伍中许多女眷受惊,太尉唯恐先帝梓宫受损,前往护卫时与匪首交手,遭遇山崖上弓箭手安全,身负重伤。但匪首也被太尉活捉了,太尉亲自羁押,等先帝封陵之后,便将匪首押回。”
“抓到人了?这就好。”谢凝松了口气,又问道:“审问了么?那匪首竟是何等身份,这样大胆,竟敢对先帝梓宫不敬,朕要灭他九族!”
“启禀陛下,太尉负伤,不曾审问,但太尉命末将将一物呈与陛下。”将士说着便将身后的包袱取下,双手捧起。
禄升赶紧上前将包袱接过,打开一看,里边竟是三支染血的羽箭,他捧到谢凝面前,轻声道:“陛下只需看一看便可,当心划伤手。”
谢凝一看便落泪了,恨声道:“朕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不曾见过什么世面,但朕也知道,若是区区匪类,如何有这等上好的羽箭?兵部、十六卫府何在?”
兵部尚书、卫府将军同时出列:“臣在!”
谢凝冷冷道:“给朕好好查查,这羽箭是从何处冒出来的,那匪类又是如何将这羽箭拿到手的!诸位爱卿,非是朕狠心,未曾登基便要处罚朝臣,只是……那是彭山啊!诸位爱卿可愿彭山有匪?”
群臣不敢多言,只是唯唯称是,只盼着赶紧散朝,偏偏此时一个礼部小官吏不懂事,忽然道:“陛下,那礼单之事……”
礼部等人不禁心中叫苦,谢凝果然大怒,骂道:“太尉如今身负重伤尚且为先帝护送梓宫,你们倒好,不想着保护京城的安全,却想着要赏赐?朕不给!传朕旨意,登基大典大赦天下,士族王侯赐宴宫中!谁敢有异议,便自己出钱去吧!兵部、十六卫府,赶紧将羽箭之事查清楚!”
语罢犹不解气,愤愤道:“退朝!今日朕心情不嘉,明日早朝也取消了!政事一概交给丞相处理!兵部、十六卫府若有消息,直接送到紫宸殿来。”
话音未落,人已走了,群臣的山呼之声还在身后。
一直等女帝远远地去了,江自流与高崇祎才对望了一眼,心中都如雪明亮,这是要借机查朝中大臣了。但是无论是女帝还是谢凝,都没有能力同时动士族与书生两大体系,所以,目标是谁,还十分难说。
高崇祎对江自流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