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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莎能够听见的,除了因天气而弱不可闻的虫鸣之外,便只有骑兵沉重的呼吸声。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要艾丽莎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紧张?”
凯恩的声音再次自黑暗中传来,似乎是察觉到了艾丽莎的情绪。
紧张?不……
艾丽莎在黑暗中勾起了嘴角。
“不,我很兴奋。”
然后,尖锐的哨声与马匹的嘶鸣,如同锋利的剪刀一般将整个森林的寂静撕裂开来。
在昏暗的条件下,艾丽莎隐约察觉到凯恩撇过了头,似乎是在聆听那即将到来的隆隆马蹄声。她转过头,就在想开口询问是否要点燃火把的时候,前方隐约亮起的光芒却硬生生地打断了艾丽莎的思路。
不远处,一片火线像是泼进黑纸上的荧光粉一样,迅速地在森林中蔓延开来。
——敌人烧了森林!
“这不可能!”艾丽莎震惊地开口说道,“这样的天气,他们是怎么点燃树木的?!”
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几乎要湿透了她的盔甲,想在这个条件下烧森林……显然是有备而来。
艾丽莎转头看向凯恩,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浮现出一个冷笑:“只是强盗,可不会有如此完备的撤退计划。”
说着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弓箭手殿后,跟我走!”
点燃的树木反倒成为了森林中最强烈的光源,在敌人背后那片火光的照耀下,我方甚至省下了点燃火把的功夫。眼见着敌人就要逃至面前的时候,凯恩一扯缰绳,带着骑兵队冲下了斜坡。
艾丽莎稳住自己的坐骑,拿起了短弓,取下箭。
熟悉的重量握在手心,艾丽莎毫不犹豫地拉满弓弦,迎着火光,对准了以可怕的速度拉近距离的人马中央。
“夫人?”身后的弓箭手开口示意道。
“再等等。”
风吹起了艾丽莎垂落在额前的散发,她的箭头指向两方即将交汇的空地上。
雨落了下来。
“——现在!”
她松开紧扣着的弓弦,其他弓箭手的箭紧随其后,自山坡上降临的箭雨精准无误地落在敌人的眼前。几乎是下一刻凯恩的骑兵便与敌人混战成一团。处在高处的艾丽莎将战况看得分明。敌人丝毫没有与凯恩纠缠的意思,眼见着这条路走不通,他们便动了从森林的左侧撤离的念头。
艾丽莎抿了抿嘴嘴唇,她抽出另外一支箭,搭在弓上:“十点钟方向,射!”
然而第二波箭雨并没有阻挡敌人撤进森林的步伐,不少人被击落坠马,可是后方的人几乎是看也不看就踏着自己人的尸体冲进了森林,明摆着是铁了心要逃跑,不打算与凯恩进行正面冲突。
害怕于他的威名?不,绝对不是。既然他们敢放火烧了自己的老巢,就证明是不想给凯恩留下什么。
凯恩认为这波“强盗”的身份不仅仅是强盗,现在艾丽莎相信他的猜测是真的了。
她夹|紧马腹:“跟我来!”
冲下山坡的时候豆大的雨水砸在了艾丽莎的脸上,那甚至有些疼。在这样的雨势之下火焰势必会在很快的时间被扑灭,到时候在光线昏暗的条件下想要追击敌人,那就太难了!
纵然是进入树林,凯恩的身影也是格外的显眼——被敌人照顾最多的那个自然是他。艾丽莎再次拉弓,替男人解了围之后喊道:“留下活口,别再追了!”
这还用她说?
就在艾丽莎的话音落地之前,男人就已经勒停了坐骑,看向之前击落下马、尚且还活着的敌人。
然而与此同时,已然准备逃离的敌人,也突然调转了马头,策马冲向了凯恩目光所落之处。
——他要灭口!
停在远处的艾丽莎比凯恩更先察觉出了敌人的动向,她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短弓,然而现在瞄准根本来不及了:“小心!”
距离伤兵最近的凯恩,几乎是在艾丽莎再次开口的瞬间,抬起了手中的剑。
两把兵器相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凯恩的武器挡住了敌人想要杀死自己人的剑刃,但他终究是慢了半拍,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男人手中的剑刃震飞开来,凯恩不得不勒住缰绳退后几步,而此时敌人已经第二次举起了剑——
“——丽莎!”
回应凯恩的,是穿透敌人脖颈的箭头。
艾丽莎收起弓箭,策马直奔凯恩的身侧。
余下的敌人已经跑远,现在追也来不及了。林间的火也将要被雨水熄灭,艾丽莎抹了一把脸,她的头发与盔甲全部湿透,但此时她的关注点却不在雨势上。
凯恩一身上下都是血迹,大雨冲刷着他冰冷的盔甲,映着几不可见的火光,艾丽莎看到殷红的痕迹与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地下落。她无法确定这是凯恩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但是……手中的剑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脱手。
“你没事吧?”艾丽莎有些担忧地问道。
男人并没有立刻开口,直到接过手下捡来的佩剑,重新放回剑鞘中后,凯恩才沉声开口:“没有大碍。”
那就是的确受伤了。
艾丽莎拧起了眉头,还想再问什么,却被凯恩伸手拦下:“回去再说。”
第20章 政治婚姻020
凯恩的手臂被划了一刀,未曾伤及到筋骨,但也不是什么轻伤。
等到艾丽莎迅速地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时,草药师才刚刚为凯恩将伤口包扎完毕。他的目光才触及到站在门口的艾丽莎时闪了闪:“你可以先行休息。”
男人坐在卧房的椅子上,因为急着处理伤口,他只是将盔甲卸下却还没来得及换下湿透的衣物,满身的泥水与血迹看起来异常的狼狈,也还带着尚未挥散的战斗的气息。
……战斗的气息。
最后她的箭刺穿了敌人的脖颈时的景象浮上心头,那个人直接栽下马去,定然是活不成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想到这件事艾丽莎攥了攥拳头,她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走向前:“医师怎么说?”
“没什么事。”他的语气冷淡的好像并不是在与艾丽莎谈及自己的伤势,“还是老一套,别沾水,别乱动,静养直至伤口愈合为止。”
艾丽莎知道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不过……还是小心为妙。西镇不是金翎,这里的医师也不是住在学士塔里的顶尖学士,伤口感染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她的目光落在男人因沾了水而粘在面庞上的黑发,忍不住开口嘱咐道:“你得去洗个澡,凯恩。”
“我知道。”他握了握自己受伤的那只手,面容上浮现出不甘的神色,“你先去休息,我去叫个士兵过来帮我。”
“用不着。”艾丽莎踏进住所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热水,现在包扎完毕后,水温应该刚好:“我可以帮你。”
凯恩看了她一眼,片刻之后,男人站了起来:“那好。”
。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艾丽莎坐在浴盆旁边,在为凯恩的头发涂皂粉的同时,小声问道。
浴盆之内的男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恐怕不止一个问题。”
那我就当你这是默许了。艾丽莎勾了勾嘴角,轻轻地揉搓着他的头发:“你一早就觉得敌人并不是真的强盗,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伪装成强盗行事,对于军队来说有多方便。”凯恩靠在浴盆的边缘,因为离得很近,连他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不会有哪个领主会特地部署埋伏线去围剿一群匪徒,。当年的最后一战,怀特根本没想到我还活着,而在那些时间里我与我的部下摸清了几乎整个光森林周边的路况,甚至借此分析出了怀特的行军线路。”
艾丽莎停留在他发间的手一顿:“所以最后一战之前的三个月,你一直藏在森林里。”
雷德王国里的所有人都想知道他当时在哪儿。独立战争的最后一战之前,凯恩受了重伤消失在了战场上。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战死了,而就在连女王都准备在战后为他树立衣冠冢的时候,凯恩像是从天而降般自光森林中杀出,将怀特打了个措手不及,从而扭转了最后一战的战局。
他们都说是创|世女神将已经死亡的凯恩归还给了雷德。
“我受了重伤,是维拉的兄长将我拖进光森林中躲开了追兵。”
而实际上,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干过假扮成强盗探取情报的事了。
“那已经是十几年之前的事情。”艾丽莎感叹似的开口,怪不得凯恩在听到潜伏在森林的强盗训练有素时反应这么大,如果他们真的是怀特的人,那简直是在班门弄斧。
凯恩微微阖上了眼,氤氲的水汽将他冷峻的神情融化了半分,男人缓缓地吐出口气:“十九年。”
十九年。
王国独立的时候,凯恩才刚刚二十一岁,而现在,他已经有四十岁了。可在艾丽莎看来,时间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太过……仁慈。
他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背后,就像是一块绸布,其中不包含任何杂乱的色彩;他的身躯仍然健硕有力,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依旧昭示着一名战士令人生畏的力量。十九年前的凯恩是王国里一个无法撼动的传说,十九年后他仍是。如果不是男人眼角徒增的皱纹,那么岁月几乎没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很怀念战争吗?”艾丽莎禁不住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语气里带着无法藏匿的怀念。
或许是泡在热水里的缘故,或许是战斗刚刚结束的缘故,凯恩看起来比白天要温和一些也放松一些——白天的凯恩,绝对不会将如此感性的情绪表露在外,也绝对不会主动与艾丽莎谈及过去的事情。
“战士的归宿在于战争。”艾丽莎为他洗干净头发,然后拿起一块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