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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
会忘记千织忘记我。
更或是,忘掉叶莺。
言大夫尚未落筷,放到嘴边的一片菜叶还没入口,听我一问便又搁回了碗里,回我道:“不会,他只是神智犯了堵,又不是记忆受损。”
好像。
很有道理。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屋外哒哒地传了过来。
府中的小厮来报。
王少爷,醒了。
!
我与言悔对视了一眼,而后便似离弦的箭一般,极快地射了出去。急切间,连带着身下的圆凳都被掀倒在地,绕着桌角转了一圈。
被抛在饭桌上的言大夫摇着头放下了筷子,起身跟上。
……
“玫姐,让你担心了。”王万华斜靠在床头,寡淡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他的手自然放在身前,长久的病态已显出几分瘦削。
倒是多了点小生的俊俏。
可是。
那清冷的调子,却是硬生生地将我匆忙的脚步拉缓了大半,等迈到床边儿,我才完全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
人,还是那个人。
但我,却不大认识了。
王万华盯着发僵的我看了一会儿,突地伸手揉上了太阳穴,眉头且皱起,神色间涌出些不适。
“怎么了?”撇开闲杂的心思,我连忙问道。
他朝我摇了摇手,眉间纹稍浅,而后淡淡地回:“没怎么,只是还有些头疼。”
陌生感愈发的浓烈。
我顿在原地,好些话都卡在了咽喉,说不出,又憋得难受。
默然的氛围下,王万华将按揉的手撤去,掀了被子,而后身形不稳地下了床,强撑着高大的身躯,直直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来由地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才回了神将他扶住,且轻斥道:“你这身体还虚着呢,起来做什么。”
王万华从我的扶持下挣开,那双沉郁的眸子陷入几分的幽深,竟是没理会我,又兀自迈出了步子,直踱到了门口。
他攀着门边儿朝外望着,片刻的发怔。
“今日的天色真好。”
耳旁落下这样简单的一句,如水般温和,平静地掀不起半分波澜。不等我翻出一两句话来应和,这小子又接着说:“我也该回去了。”
?
且不说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逻辑。
是怎么的。
刚醒就念叨着离开么?
落了我大半截的言大夫此时才进了院门,我正愁孤立无援,见着他连忙迎了上去,拽着那手便悄悄地嘀咕:“你快给劝劝,这小子才醒就想走。”
言悔瞄了一眼搁门边儿望天的某男,哦了一声走上前,照惯例地问询:“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王万华的视线下移,落在言大夫身上,较之与我,倒是要来得淡漠多许。
“还有些头疼。”他答。
俩人又你来我往了好几句,言悔才算是跳出了大夫的角色,转了话题对他道:“四日后,你便要进翰林院报道,到时再走也不迟。”
王万华正要拒绝。
言大夫一眼瞥向他,甚是严厉地说:“别让人担心。”
站在一旁安静听着的我,闻言不禁伸手在言悔的腰上掐了一把:“你别对万华凶。”
……
言悔觉得冤枉。
他哪里凶了。
迫于自家姑娘的欺压,他叹着气,盯着王万华换了稍柔的调子:“万华,现在的你,该懂事了,知道吗?”
话落。
言大夫斜睨了我一眼。
这样说总成了吧。
额。
成的吧。
“知道了。”短暂的思忖后,王万华终是应下,只是那眼底的郁色依旧浓厚。
当芃芃挥着翅膀归来,格外兴奋地同他嬉闹时,我才得以从那张深沉的脸上瞧见了半分的舒缓。这小子,即便清醒后,还是很喜欢芃芃呢。
至于那个一直守着他的姑娘——
明明她是第一个见着人睁开了眼,却是在简单几句的问候后离去,蹲回了自己的住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明明想见。
却偏是把自己堵了回去。
我说道了她几句,结果这丫头给我的理由是,万华变聪明了,她的那些个心思一定会被看得透透的。
所以——她不要见他。
……
讲道理吧,万华并未忘记之前发生的事儿,若是用他现在的脑袋瓜儿去思量一下千织近日来的悉心照料,又怎会看不出什么。
千织闻我此话,小脑袋反是摇得像个拨浪鼓。若是被看出来了,那她就更不要见他了。
……
左右这妮子不肯,我就算是拽着人上门探望,她也只会落荒而逃。
于是四日间。
千织都没有去找过万华,反是芃芃一时半会儿便要飞上一遭,活蹦乱跳的,委实是个讨人欢心的主儿。
本以为它能哄得万华舒心,自也能让他开颜。
然而。
我却是再未见万华笑过了。
那张瘦削下的脸,血色尚浅,早不是少年的青涩之态,无论是说话,还是举止,他都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会笑的人。
犹记得当初送他离开锦官城时。
他还笑得那样天真。
如今运气好,去了傻气,原是真的再也瞧不见那般烂漫的笑脸了。
而有关叶莺的一切,他都只字不提,仿若生命中,从未出现过那样一个人,从未被其伤过,从未爱过。
……
万华离开的时候。
某人终是没能忍住,来了府门口相送。
曾经,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走远,今日,她不想再那般,即便她与他之间,从来都没有可能。
那俩人站在一处,静谧的像是一幅画。
王万华的面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窘迫。
“嗯,我赌一锭银子,万华他一定知道千织的情意。”隔了稍许距离旁观的我,甚是笃定地对言悔道。
后者瞄了我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文钱,塞进我的掌心,回:“你赌赢了。”
哪里听不出他的玩笑之意。
不过一文钱也是钱,我干脆地往自己兜里一揣,继续观望。
那厢,千织攥着衣角,佯装出淡定的模样,直呼其名:“王万华。”
“嗯。”
“你记住了,我姓颜,颜千织。”
“……嗯。”
“那么,好走不送。”千织麻利地撂下这一句后,便转身离开,那渐渐隐去的身影,看似毫不留恋。
王万华愣了小会儿,才对我颔首:“玫姐,我走了。”
“去吧去吧。”我抓起言大夫的手一阵儿的挥,“记得常来找我玩儿,不然,我可就找你去了。”
“好。”他应下,终是走了。
不曾回头。
☆、第130章 不情之请
撇下言大夫,我沿着千织离去的方向寻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道月洞门后发现了这丫头。
她蹲在拱门右侧的墙背后,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双膝之间,纤弱的身躯有些轻晃,纱裙及地,落下一道起着皱褶的圆弧,一只黑色的蚂蚁正顺着那裙边儿慢慢地爬。
今日返回巢穴的路,格外的崎岖漫长呢。
我背着手站在其旁,顿了些许,也不见她抬头,可立于门口又着实的灌风生冷,于是,我便行至左侧的墙背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毫不讲究。
盘坐了小会儿又觉不舒服,索性弓起一条腿,枕着手肘,侧头向旁望去。
有些事,到底是多说无益。
……
空荡的月洞门,透着苍郁的园景,沁着泥土的清香,千织在那边儿,我在这头。
无声的空气默流成河,淌着少女的缱绻心事。
不知疲惫的蚂蚁爬啊爬,已然跨过不少的阻碍,将那小脚踩上了我的裙边儿,又是一段的崎岖漫长。
千织揉了揉眼睛,鼻间狠狠地一吸,而后有些失力地靠在膝上,歪头对上我的视线,泛起一层薄薄的笑:“玫姐。”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顺手拂过脚边的嫩草,指尖满是清凉。
“你要和言哥好好的。”她说。
这话来得有些突然。
好似风,都停了一瞬。
“会的。”虽然不知她这是哪门子的有感而发,我仍是应下了,且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认真。
千织嗯着声,唇角又扬了几分,我却有些不忍心看了,便移了视线,嘴上耐不住地说:“都会好好的。”
没有回应,又是一片的安静。
过了小会儿。
“玫姐,搭把手呗。”她十分无奈地朝我开口,“脚麻了。”
起身将千织从地上捞起来,我方觉这丫头又轻了不少,抱起来都不费劲的。如今让她劳心费神的人已经离开,也该好好地补一补身子了。
只是不等我叨叨着让她多吃点肉,这人便先对我撒了娇。
想吃甜糕。
特别地想。
……
说来,我也有些时候没下过厨了。
挽起衣袖在小厨房里一阵儿的鼓捣,言大夫不知怎么就蹿了过来。他悄然地站在我身后,闲闲散散地说:“终于想起犒劳我了?”
这都什么话。
合着我给亲给抱给照顾,都是白送的不成?
“您啊,想多啦。”我稍仰头,摊着裹着一层粉面儿的手,敷衍地笑道,“这是给织儿做的。”
居然不是给他的。
言大夫垮着脸色啧了一声,倒也没再开口,就搁一边儿干看着。不过一大高个儿杵在门口,着实挡光,我便吆喝着赶人。
结果人还偏不走了。
被我推来推去,蹭过来就抱上了。
我顾忌着手上的白面儿,也没敢往他的衣衫上糊,只得勾着手肘去阻他,言大夫挑着眉梢也不躲,像是猜透了我不会用力一般。
精得不行。
“你别闹。”我无奈投降。
言悔自是知晓我这东西是做来安慰千织的,倒也适可而止,可松了手,却还是跟小孩子抢果子一般地,对我嘟囔:“我也要吃。”
吃你个大头鬼。
虽是这般想,可我哪能这么说,不然言大夫还得跟我闹。
背对此人,我一面做着鬼脸腹诽,一面嗯着声,承下他的要求。言大夫则盯着我的后颈,上前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