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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过往的事,她终究还是需要勇气的。
王万华只觉一只细嫩的手正挨个儿捏着自己的指尖,麻麻的,让人想躲开。不过他僵硬的身体,实在是没有气力可以动作了。
长久未发过声音的嗓子也像是哑了一般,喉间些许的哽动,似乎都像是撕开一层层的伤口,带着些铁锈的味道。
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的千织,则权当他是默认了。
缓缓地阖上眼,思绪翻涌间,那些回忆,又铺天盖地的侵蚀上了自己的心口,呵,原来自己也是个没出息的人。
触及这些,还是那么的痛。
薄唇轻启,沉重的过往,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揭露了出来,从天堂堕进地狱,其实,不过转瞬而已。
……
大概是受折磨的岁月太过难熬,自己都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家破人亡的了。
可她还记得。
父亲临死之际的狰狞之态,母亲被凌辱时的声嘶力竭,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冲天的火光,还有溅在自己身上的汩汩血液。
很奇怪啊,明明没有伤口,却还是流血了呢,而明亮的人生路,也陡然熄灭,从白变红,又从红成了黑,无边的黑色。
从晕厥中醒来,她受困于狭小的囚车之中,如同物品般地被运向王城。
后来,一个色胆包天的将领将她掉包出来,关进了私宅之中,其间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而那,是她最想死也最想活的一段时日。
也是从将领的口中,她知道了自己的仇人。
突然之间,想活下去的念头,压过一切,而饱受折磨的日子足足撑了半年,才算是到了头。
将领玩儿够了,便把她一脚踢开,却还想着买个好价钱,丢到了黑市。
在那里,她与桐嬷嬷和千娅重逢,逃不掉,宁愿苟且也不想死。
茫茫绝望之中,她记起了老巫的话,且固执地深信不疑,因为唯有这样,她才能有所凭依地活下去。
而那个贵人,她终于还是等到了。
只是被救出来以后,她却突然空了,也暂时丟了报仇的念头,只是觉得撑了那么久,真的好累啊。
形骸虽是脱离了地狱,心,却还被困在混沌之中。
一时之间,生死不如。
就在那个时候,万华出现了,明明不认识自己,却还烦人地陪在自己身边,真的很烦人,很闹。
却又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温暖。
……
王万华只知道千织曾经消沉过一段时间,却不知,她竟是负担着如此沉重的苦痛。
以前他很多事都不能懂,现在,倒是体悟了不少的东西,听着千织的讲述,他居然觉得自己于千织,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忽然,一滴滴的湿意落进手心,顺着掌纹流窜。
他好像猜到了那是什么。
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地睁开了眼,探看着面前的那人。
然而他猜错了。
“怎么,以为我在哭吗?”千织见他亮出了眸子,将些许倾着的茶杯拿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我只是想问你,渴不渴。”
王万华动了动手指,脑袋泛疼。
“渴吗。”千织重复道,然后也不顾王万华回应,就兀自伸着润湿的指尖,抹上那干涸的唇瓣。
有点强横。
唇上带着几分热度的湿润,仿若透了丝毫,钻进了王万华的心扉之中,悄悄地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千织握着手中的茶杯,轻轻摇晃:“万华,失去的不会再回来,要么好好地活,要么利落地死,你这样半死不活的,实在是窝囊。”
简单的道理,千织说得那叫一个直白粗暴。
王万华盯了她一会儿,被那嘴角上挂着的讥讽刺激得又合上了眼,他明明什么也听不进去,为什么千织的话,就这么钻进了他的耳朵。
逃也逃不开。
简直清楚的要命。
千织没有多说,反是安静地坐着,手上早已放开了王万华的手。她其实并不知道,万华是否有听进去,可要让她委婉地说话,这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不过一个叶莺。
就让王万华萎靡成这副样子。
她气啊。
虽说自己的遭遇同万华所经历的并不存在可比性,算是各有各的苦痛之处,不过,阴暗的一页总是要翻过去的。
若是王万华做不到。
那还不如死了。
……
连我这么直冲的性子,都没敢对王万华说什么狠话,就怕将这人给刺激到了,落了个轻生的念头,不想千织一来就这么生猛。
言语之间,尽是生啊死的。
这算是以毒攻毒?
兀自坐在屋外,短暂的放空,却是让我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劲来。这小院的四周,似是藏着人,听动静,少说也有五个人。
是谁。
是谁在勘探这座王府?
我淡定地站起了身,那细微的动静便陡然消失了个干净,呵,还挺警觉。
看来是我大意了,这仁王府不止招花蝴蝶,还被不少窃声虫给惦记上了,所幸今日是逮住了痕迹,日后也好防范。
过了会儿,千织走了出来,一撩衣摆坐在阶梯上,紧靠着我。
“玫姐,我难受。”她将头歪向我的肩膀,垂着眸子一阵黯然。
我自然地偏过头,抵着她的,一面伸出手环上她的肩,轻轻地拍了拍:“嗯,衣服可以借给你擦眼泪。”
千织被我此言闹得扯起了唇角,哼着声说:“早就哭不出来了,哪儿来的眼泪。”
她难得依赖我一回,我也就这么任由她靠着,沉默了一会儿,我终是开了口:“织儿,喜欢要争取啊。”
这丫头总是藏着掖着的,很难有所进展啊。
“你这是让我乘人之危?”千织半调侃地回,对于我知晓她对万华动了心思的事,不以为奇,唇边挂着的笑意却是惨淡得很。
瞧着她那副不对劲儿的神色,我不由得撞了一下她的脑袋,分外肃然地说:“这叫乘势而上。”
既然叶莺成了不可能。
那么千织,又凭什么不能去追逐她的幸福呢?
千织揉着头,长舒出一口气,语气特寂灭地回:“玫姐,你记得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
“啥问题?”我完全不在状态。
后者白了我一眼,帮我回忆道:“如果一个人,喜欢上他不该喜欢上的人,要怎么办。”
额,这还真是个久远的问题了,上次因着言大夫的胡闹,千织也没能将嘴边的答案说出口来,现下,竟是打算向我说个清楚了吗?
可她这意思。
自己那个不该喜欢上的人,似乎是王万华?
不对啊。
他俩又不是同性的,哪用操心这个。
“你想说什么?”我挑着眉梢,好奇地问。
千织思量了一下,才开口简略地说:“当断则断,纠缠无益。”
【作者题外话】:大概要放波糖了。
不然言大夫得给我投毒了。
☆、第100章 算账
当断则断,纠缠无益。
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若要做起来,哪有那么的简单。我啧着嘴一番碎语:“扯啥当断则断呢,知道人家出事了,还不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连汗血马都给累坏了。
千织被我堵得一时无言,而后跺着脚几分懊恼地叨叨:“我也不想啊。”可奈何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挂念,能怎么办。
本来上次城门一别,就打算将自己的念想断个干净的,也做好了日后要祝福王万华与叶莺的准备。
谁曾想会蹿出这么一个意外来。
无论将这俩人分开的缘由是为那般,叶莺绝情地离开了,只能说明,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深爱王万华。
千织的答案,我选择无视。
将她的头推开,我挑着这丫的下巴道:“喜欢就是喜欢,干嘛要逼着自己逃避,你啊,怎么在感情上就一点儿也不利落。”
话落,我暗自佩服着自己。
真是长进了,连我这人居然也能说出这么些条条理理来。
不料千织却是一脸认真地回道:“不是喜欢,是爱。”
如此一本正经地纠正,我正想笑她几声,却是被她紧接着的下一句给硬生生地止住了。
“可是我爱不起。”
……
她大概是不想再继续这个感情话题,顿了顿,便转移了注意力,对我说:“万华这头且放心交给我,玫姐你呢,就好好的和言哥谈情说爱吧。”
额。
我不禁捂上了脸,谈情说爱个毛啊。结果这丫头居然还凑过来猛盯我,问着我与言悔的进展都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啊。
亲啊抱啊,都是常事了,似乎就差吃干抹净了。
可我哪有脸皮告诉她,不过底气不足地哼了一声,便挪了挪位置,下意识离她远些。
彼此无言了一会儿,我始觉有哪里不对。
要说前一刻千织的心思还放在万华身上就算了,这个时候,她是不是有点淡定得过了头。
没有问言大夫在哪儿。
也没有问自己身在何处。
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好奇呢。
“织儿,你是不是知道——”本是试探地问一句,然而我这话未到一半,就被千织给截胡了。
她头也不抬地打断:“啊,知道。”
知道什么啊知道。
我这话都没说完呢,这丫头就知道。
默默地挪回去,拿胳膊肘儿抵了抵她的臂膀,我侧过头盯着她问:“知道什么了你就?”
“你是指言哥成了四皇子这事儿,还是你成了言哥未嫁娘那事儿。”
厉害啊。
居然真的知道。
不过未嫁娘这事儿就没提的必要了吧。
我免不了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后者笑了笑:“你猜?”
我嘞个去——
吊胃口她可还行,问了几句,千织还是以这两字应付我,算了算了,左不过就是听谁谁谁说的呗。
要论这传播八卦最有效率的人,可不就是说书先生么。
猜得简单,我估摸着就是这么得来的消息。
等等。
现在纠结消息的来源干什么。
难道重点不是她已经知道这些事了吗,那她不也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