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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之后,孙元起在伍连德办公室坐定,开门见山地说道:“数月前,东北鼠疫爆发,国民死者无数。日、俄两国照会中国政府,认为疫情危害到日、俄侨民的生命安全,要求独立主持东北防疫事务,控制疫情发展。朝中诸公认为,这两个国家都属于狼子野心,表面上是从人道主义出发,积极参与防疫工作;其实是包藏祸心,觊觎东三省主权。为了堵住它们的嘴,所以紧急敝人为钦差大臣,专门负责防疫事务。但敝人对于医学一窍不通,只好来请求伍先生您出马。”
伍连德从小到大,学的都是英语,来中国这三四年才开始学习中文,说话还不是很流利:“毫无疑问,政府任命您为钦差大臣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因为你是当今大清唯一的杰出科学家,在国际上享有崇高的声誉,外国学者见到你,都会给予你足够的尊重。就像刚才的日本人平贺精次郎,他是日本陆军医院院长、陆军二等军医正,被袁世凯先生聘请来做总教习。他对所有的中国师生都抱着一种鄙夷的态度,即便我是剑桥大学博士,他也没有足够的尊敬。
“我一直以为他就是这个傲慢脾气,从来不知道尊敬为何物。但今天他见你却毕恭毕敬,才发现他也会给人鞠躬。此次东北防疫,日、俄必然会派出顶尖传染病专家参与,就我所知,日本已经派出了鼠疫杆菌的发现者——著名学者北里柴三郎。如果朝廷派出其他人,那些外国高傲的专家学者会听从中国人的指挥吗?”
北里柴三郎,生53年,是日本第一位诺贝尔奖级别的科学家。他首次在无氧环境下培养出纯粹的破伤风杆菌,开拓了血清学这一新的科学领域,并发现有效医治破伤风的血清疗法。1901年第一届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就颁给了这个成果,但很显然,评奖委员没有勇气让一位黄种人成为首届诺贝尔奖得主。
孙元起笑道:“我只会写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文章,唬弄那些洋人。这回我接着装高深,镇住那些妖魔鬼怪,让他们不要兴风作浪。至于防疫的事情,还得请伍先生出马主持。”
伍连德思忖片刻,反问道:“孙大人,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孙元起在来之前就考虑好了这个问题:“我想请你出任东三省防疫总医官,主要负责三件事:第一,审订这本《防疫手册》,并指导实施。你也知道,我国国民对于传染病的认识基本为零。为了避免抱薪救火,我们出关之前,必须对所有参与防疫的人员进行简单的培训。这本小册子修订好之后,将作为此次的培训教材,以及具体实施过程中的指导方针。”
说着,孙元起从袖中掏出自己草拟的《防疫手册》递了过去,请伍连德过目。
伍连德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开始认真阅读。刚看了三四页,便抬头问道:“这是谁写的?”
“是敝人草拟的。有什么问题么?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望伍先生指正。”孙元起在这些专业问题上不敢托大,姿态摆得很低。
“写得非常好!”伍连德连连点头,“如果谁说孙大人对医学一窍不通,我第一个不相信。”
“伍先生谬赞。”孙元起有些汗颜:小册子中正确的部分,是一百年来人类对抗传染病的经验汇总;至于错误的那部分,那是自己记错了。
伍连德翻完之后,对小册子大加赞许:“不用修改,直接就可以作为培训的教科书,作为防疫的指导方针也问题。反正我没有看出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如果实践中出现偏差,可以再调整修改的。那我的第二项工作呢?”
孙元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第二项工作是在培训后,带领医生、看护及部分志愿者到本次疫情的重灾区哈尔滨,短期内迅速建立一所包括消毒室、候诊室、隔离室、检验室、治疗室、太平间、焚烧炉等在内的大型传染病医院,同时接诊鼠疫患者。”
鼠疫分为淋巴腺鼠疫、肺鼠疫、败血性鼠疫三种。其中,未治疗的腺鼠疫致死率最低,为5060%;其次是肺鼠疫,未经治疗的死亡率高达95%;至于败血性鼠疫,未经治疗死亡率是100%。由此可见,鼠疫的致死率非常高。正因为如此,历史上三次鼠疫大流行,每次都要死上千万人。
在清末,治疗鼠疫的抗生素还没有出现,只有昂贵的血清疗法。得了鼠疫,基本上就被判了死刑。让一位生活无忧的博士,为了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崇高荣誉,去拿自己的生命赌博,伍连德会愿意么?
谁知伍连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也没问题。第三项工作呢?”
孙元起楞了一下,才说道:“第三项工作,是经世大学药物系的研究人员一起,寻找此次疫情的传染源,分析病菌的特性,争取发现医治的特效药或者治疗手段。”
伍连德踌躇地说道:“这可能要解剖病死者的尸体……”
“悄悄解剖,不要声张,出了事我兜着。”孙元起自然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没问题!要我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第二四零章不识庐山真面目
搞定伍连德之后,孙元起不敢在天津多做耽搁,立即乘车前往300公里外的山海关。
为了防止疫情南下,山海关到天津的火车早已停开,正好征用来运送各种抗灾物资、人员。火车一列列从天津站开出,似乎较平日还更忙些。鉴于紧急时期火车运力紧张,孙元起没有让挂独立的花车,而是要了一间包厢,坐在里面梳理各种事情的头绪。
如今杨度留在北京搜集朝野消息,章士钊在山海关接受粮饷人员,连一向不理事的刘师培、林纾也被派到天津负责物资和人员的转运。如今孙元起身边只有几名侍卫,很多事情必须要自己拿主意。
正思忖间,听见车窗外熙熙攘攘人声喧阗。拉开窗帘,便看到穿着经世大学军训服装的青年人排成两行,正在陆续上车。这些年青人行动间还颇有些军人的痕迹,但神情兴奋,尽管周围有些教官或领队在维持秩序,他们依然和周围的人低声说笑。几百人一起低声说笑,整个火车站便成了菜市场。
孙元起看了片刻,正要拉上窗帘,突然在人群中瞟见几个少年。十六七岁或许和十八岁分不太清,但十四五岁和十八岁简直就是一目了然。这几个少年,孙元起敢断定他们年龄不超过15岁。
不是规定只招募18岁以上的志愿者么?孙元起眉头不禁跳了跳。他又有意识地在人群中巡视片刻,这几百人中居然有三四成与条件明显不符。
强自按捺住疑惑,等火车开动后,孙元起才来到众人的车厢。这批青年人几乎都是经世大学及附属中学的学生,认得孙元起,见孙元起出现,都赶紧站起身,有的敬军礼,有的鞠躬,嘴里喊道:“孙先生好!”“校长好!”
孙元起学着《新闻联播》里面的镜头,和身边的学生一一握手,并不时加以诫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发扬学校优良传统,争取获得更大光荣!”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当然,这些都是太祖的经典语录,孙元起还真不敢乱用。他顶多对学生说:“感谢你们对国家、对民族做出的贡献!”
等招呼大家坐下之后,孙元起看到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径直走了过去:“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赶紧站起身,嗫嚅地回答道:“报告先生,我叫薛仰岳,今年16岁。”
“那你属什么的?”
“……”少年思考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我属马?”
“谁让你来的呢?”
“我主动要求来的!”这句话少年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
孙元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小小年纪就到祖国需要的第一线,有志气!不简单!”
又问了几个人,孙元起才回到自己到包厢。一进包厢,马上面沉如水:“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我让他招募18岁以上的志愿者,他居然私下改成16岁!改成16岁也就罢了,还把关不严,混进了大量十四五的小孩。他到底是吃什么干饭的?程子寅,到了山海关,你让赵景行滚来见我!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尽管从天津到山海关只有300公里,火车却足足走了10个小时。
山海关名声非常响亮,但要问它属于哪里管辖,估计一大半人得抓瞎。在清代,山海关归直隶省、永平府、临榆县。别看临榆是个小县,以前奉天省的奉锦山海关道便寄治此地,这好比是河北省政府在北京市地界上办公,说明啥?说明临榆重要呗!直到去年(1909)奉锦山海关道改名锦新营口道,才搬离此地。
听说钦差大人要大驾光临,永平知府、临榆知县、山海关副都统等大小官员都不敢怠慢,老早就候在月台上。孙元起下了火车,顾不上寒暄,便直接问永平知府管廷献:“管大人,你们永平府地面最近有没有出现疫情?”
管廷献是光绪九年3)癸未科探花,只是仕途坎坷,在官场混迹近三十年还是知府,听闻孙元起问话,连忙上前躬身答道:“回钦差大人的话,下官还没有接到各县的报告。”
“是因为没有疫情,所以没报?还是有了疫情,下面瞒着没报?”孙元起丝毫不客气,劈头盖脸地责问道,“如今东三省爆发大规模鼠疫,必然有大量关外民众因为恐慌逃入直隶,难保其中没人携带病毒。为了拱卫京畿,阻止疫情南下,直隶口北三厅、承德府和你们永平府是防疫关键。而永平扼守东北南下要道,更是重中之重。各位必须实事求是、有一说一,决不能放任流民入关。眼下是防疫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光顾着官场上一团和气而隐瞒疫情,否则别管孙某翻脸不认人!”
管廷献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马上应道:“是、是、是,下官一定严厉督促所辖一州六县,及时上报各地出现的疫情。”
孙元起道:“管大人,我需要永平府十天前到现在所有死亡人员的名单和死因,希望你尽快上报;从即日起,永平府每两天向我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