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
慕离佯怒;“你竟敢说我是白发老妪!”又逼问;“我很老吗?很丑吗?脸上皱纹很多吗?”
没料到慕离会做此结论;无垢一时呆住;脸上满是茫然;过了半晌;结结巴巴道:“施主终有一天……会是如此。”
“……”慕离深有偷鸡不成蚀把米之感;她本想故意歪曲和尚话中意思;好看他慌张解释的样子;谁知他竟顺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
天下怎会有如此迂腐之人?
慕离一口气闷在胸口;甚不痛快。她把茶盏往无垢床头一搁;“自己取了喝。”
无垢此时的身体还不大能动弹;见慕离将茶盏搁在床头;尝试着动了几下;终不能将手臂伸过去。
慕离见状又将茶盏端起;坐在无垢床边;“怎么样?还是得由我来吧?”
无垢抿着唇;不说话。
“我修的是长生道;不会老也不会死。”本无需解释;慕离还是将堵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当初拜师入门时;师尊让她自选心法;她听闻长生道可获长生;虽然修行最难仍毅然决然地选了这个;师尊听闻后;责她心术不正。
不正便不正;慕离怕老;怕死;她当初上南禺山;为的就是摆脱从前的生活。
从前的生活……慕离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的景象森然可怖;荒山、乱尸;成群的野鹫胡乱飞舞;时不时落下来;啄走一块半腐不腐的生肉;她就坐在旁边;哭天哭地;无人应答……慕离不愿再回忆下去。
“所以我不会变成老妪的。”慕离说话时有些出神;像是在告知无垢;又像在说服自己。
茶盏被送至唇边;男人抿一口;道了声:“阿弥陀佛。”
又说:“施主;既然你自己一心求长生;又为何要剥夺走那些无辜百姓的生命?”
“天行有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万物生灵在不受掌控的情况下会无限繁衍;若不去消减掉一部分;四海八荒将陷入混沌之中。”
“这便是你的‘道'吗?”
“是;而且就在不久前;你破坏了它。”
无垢摇摇头;“施主可曾听过‘轮回'一说?”
“是什么?”
“舍此蕴已复趣他蕴。”无垢说;“同施主的道相似;施主取生灵魂魄送入新的躯壳;然取何;送何却皆由施主所定;度、量;皆不知;繁衍无限;八荒混沌不假;但若新生的速度不及消亡;又待怎样?”
无垢默念着“阿弥陀佛”;眉头皱了皱;眼神逐渐散乱起来;再次陷入昏迷;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萦在慕离耳畔;经久不去。
“轮回之道;死生由命;秩序井然;方是正果。”
***
白术从慕离房中退出;小心翼翼地将门掩上;叹了口气。
慕离同无垢的结局她早已知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却也让她揪心。眼下无垢的记忆残失;对她对翊泽来说都是好事;如果翊泽能比无垢先恢复记忆便可找到脱离梦境的方法;到时候将魔君封印此境之中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白术快步走过长廊;欲去静室寻翊泽;转过拐角时冷不防一个黑影蹿出;将白术吓得一趔趄。
“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成这样。”黑影从暗中站出。
“金乌你……你这样突然出现换作谁都会被你吓一跳的好吧。”白术抚着胸口;有些心虚。诚然;她做了亏心事;将外人带进扶桑观已是破坏了观中的规矩。
金乌低哼一声;道:“好久没看见师姐了。”
“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师姐因太过劳神观中事物;近来病了;正在调养。”
“瞎话。”金乌说;“谁信?”
白术心愈发虚;“何出此言?”
“我猜的。”
白术皱眉;不再言语;她觉得现在的金乌要比她认识它时;戾气重上许多;说话带刺且永远一副不欢悦的模样;白术都能想象得出;如果金乌能化成人形的话;即便不笑;眉头间也定会有一个深深的“川”字。
而且;她总感觉金乌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左思右想一阵;白术忽然惊问:“你……你为什么不会发光?”
金乌作为光耀之兽;其羽如金;尾若赤火;周身熠熠生辉;即便是在夜里;也可发出万丈光芒。然而白术方才同它遇见;金乌竟完全隐藏在黑暗中了;不仅如此;回想起前几次看到它;羽毛颜色也是要比幻境外的那只黯淡上许多。
熟料金乌只是反问;“我不会发光;很稀奇吗?”
“你……你不是日芒之神吗……”
“我不是。”金乌打断她;眼底一抹嘲讽;“我说过我不是。”
抬头;见星辰渐渐西沉;金乌伸长脖子长嘶一声;又抖开翅膀;展成三丈长短;回头对白术道:“上来。”
“作……作什么?”
金乌垂了垂头;重又抬起;白术在它眼底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落寞神色。
“带你……去见识真正的日芒之神。”
第57章
白术伏在金乌背上;赤金色的大鸟猛地振翅;驼着少女蹿上云霄。
耳旁风声赫赫;白术先是眯着眼睛;待适应后;她慢慢直起手臂;撑着上身半跪在金乌背上;以南禺山为起始的苍茫的山河便被她尽收眼底。
长河蜿蜒;此时看来细如玉带;群山绵延;隐在初晨的云雾中;浓成一团墨色。
金乌一个回旋;在云间滑翔数里;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白术;“喂;你不怕吗?”
“不。”白术摇头;嘴角噙笑;“我很久没飞这么高了。”她说着;干脆脱手;腰背挺直;双臂向两处张开;感受着迎面袭来的风钻进她的衣领袖口;袖口被吹得臌胀成两只圆圆的灯笼。
“疯丫头;快趴下。”
白术请求道:“等一会;再等一会……”
金乌干脆颠了一下脊背;将白术被迫颠得趴下。“疯丫头。”金乌又骂一句;将翅膀扑打两下;拔高了同地面的距离;云层下的景色渐渐看不清了。
白术满足地叹息一声;拨弄着金乌的羽毛;“真好啊。”
“什么?什么真好?”
“你有翅膀;还能飞;想去哪里去哪里。这么自由……”白术歪着头想了想;“果然;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
金乌低笑一声;“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疯疯癫癫的……哎呦喂!”感到脖颈上传来一阵钻心痛;金乌惊得翅膀都抖了一下;险些一头载下去。
它回头;怒目相向;“你干什么!”
白术捏着一管鸟羽;一脸错愕;“我不过随手拨拉了一下……你这羽毛;怎么这么脆?”又说;“哎?它怎么没烧掉?”
金乌之羽;理应相当坚韧;所谓刀枪不入;且一旦自身上落下便会自动燃烬;这一点;倒同凤凰涅槃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金乌冷哼一声;不理会她;一个猛子向下扎去;白术顿时羽毛也捏不住了;手也抓不紧了;疾风划过脸庞;刀割一般;白术只觉待金乌停下后;她从鼻子到脸颊;皆被冷风摩擦得掉了一层皮。
白术揉揉有些刺痛的鼻尖;眼里兜着包迎风泪道:“不带你这样报复人的;我也不是故意拔了你羽毛;大不了……大不了我让你拔我一根头发。”
金乌看一眼少女乌黑茂密的一头秀发;又看看她手上捏着的那根;尘世间号称有价无市的金乌瑞羽;没忍住;啐了一口:“你倒好意思。”
白术点头;“自然好意思。”说完见金乌又要恼;阻止道:“莫气;经常生气更易脱发。”
金乌:“……”
他们此刻停歇的;是一棵参天的梧桐古树;上端枝叶茂密;向四方舒展;状若一柄巨伞;白术站在伞冠上;竟然一点也看不到下方。
“这树好大啊!”白术赞道;“许是有不少年的树龄了。”
金乌:“是师尊亲手植的。”
“哎?栽下它时没给渡点灵气吗?长得这样茂密了却连个树灵的影子都没见着。”
“灵根被挖掉的东西;怎么可能修出树灵?”金乌说着用翅膀拨开大片树桠;露出一块空隙;通过那块空隙;白术看见梧桐树主干部分空了一块;空缺的部分刚好是结内丹的位置。
白术看罢;“啧啧”叹两声;“好端端一棵树;为何要将它的主心骨挖去了?”
“佛祖与道祖当年曾在此立下赌约;后来道祖输了;便取出树的心骨;淬合自己的心血制成一柄剑赠予佛祖。树因佛祖而得名;那柄剑也随用了树的名字。”
“叫什么?”
白术话音未落;原本平静的古树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起先是泛起翠色树浪;而后枝干往两边开合;随着数声尖锐的嘶鸣;自树海塌陷处;一连蹿出九只火球。
细瞧之下才能发现;每颗火球里都包了一只三足鸟;振翅翱翔;引吭高歌;场面壮观绚丽;叫人震惊。然而并非每个人都能直视进火焰里;大多数人看见的是冉冉升起的九轮朝阳;在空中按着次序排列一阵后;有八颗沉入了海底;只余一颗;突然就射丨出万道金光;耀眼夺目;逼得白术无法直视。
彼时;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金乌仰着头;语气是说不出的艳羡;“他们都是我的兄长。”
白术不是第一次从金乌口中听闻他的家事;之前在湖边;她听得一二;却没往心里去;尤其是“他们是太阳;我不是”那句;白术当时没能意会到金乌的意思。
然而现在她却明白了。
相较之在空中盘旋一阵;将天地照耀得彻亮的神鸟;她面前的金乌实在寻常到可忽略不计。
没有美丽的羽毛;无法带来光亮;找不到存在的意义;终其一生也只能仰望兄长的背影。金乌是这样想的。尖锐的鸟喙随着脖子的仰高无意识地张开;变作竖线的瞳仁一下一下轻微地收缩着。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单单就漏下我一个。我从小跟我哥哥的关系就不好;我与他们那么不同;自然处不来;所以我会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单单让我不同;单单让我逊色。”
白术伸出手想要摸摸这只大鸟的羽毛;迟疑了一下;又缩回去;“你没有逊色啊;你也很好啊。”
“唔……”金乌垂头应一声;“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肯定会说这种话‘你其实很出色'‘你其实很厉害';这种话;我想听。”
白术揉揉脸;“夸我?”
金乌瞥她一眼;“算是吧;毕竟日子过的好的人;往往说出来的话也比较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