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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向来都是师徒二人出行;所谓全权负责便是李老四打鱼时郭老叟不再在旁边陪着;而是躺在舱中;手旁是一只温着的药炉。
李老四心想:他的机会来了!
踩点;放鱼鹰;一网子下去;再捞上来;满满一兜!连带着小船都歪了歪。李老四心中很得意;这一网比他往常任何一次都多!
郭老叟虚弱的声音从舱里传来;“阿四;放生了没?”
李老四撇撇嘴;看一眼被他拖上船;鲜活乱蹦地海鱼;随手抓两条扔回去;“放了!”
“放了一半吗?”
李老四瞪了舱帘一眼;又扔出去两条;“放了一半!”
船舱里沉默了。
李老四只道是蒙混过去了;再一次把网撒下去;冷不丁一回头;看见师父正站在自己身旁;两眼通红;像只刚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鬼魅!只见郭老叟不住用烟杆敲打着船桅;声音沙哑刺耳;明显带着怒气:“你这叫放了一半?”
李老四心里小鼓咚咚直擂;少年蛮气却赫然蹿上来;一梗脖子道:“没错!”
“我去你奶奶个小兔崽子!”郭老叟一烟杆敲在李老四头上;钝铜包头将李老四敲得眼冒金星;郭老叟还在一旁骂个不停;“你鱼捞上来多重你以为我感觉不到?放掉一半?放掉一半还剩这么多?”
李老四手一抹;抹下一袖子的血;他仍一口咬定他放了;冲郭老叟吼道:“你岁数大了;感觉失灵了!”
“我呸!老子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狗娘养的东西?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掂掂自己有几两肉就敢坏祖宗的规矩!”
“祖宗的规矩怎么了?这么多年守着祖宗的规矩我也没见你发大财赚大钱啊?还不是成日守着这么艘破船!就是因为你死守规矩;不然的话至于活得像今天这样憋屈吗?祖宗的规矩?我看就是狗屁!”
“啪”火辣辣的耳光扇在李老四脸上;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充满整个口腔;李老四扭回脸;眼睛死死盯着郭老叟。
“你他娘的这是什么眼神?我早知道就不该收你这个兔崽子做徒弟;真是造孽哦!祖宗的清白就让我老郭给毁喽!我;我掐死你!”郭老叟说着便将两手架在李老四的脖子上;“掐死你!好给祖宗一个交代!”
老人的大手瘦骨嶙峋;指甲奇长;指缝里嵌了许多淤泥;且他用劲极大;李老四被掐得几乎翻白眼。
其实平日里与师父一言不和;师父便动手说要掐死自己;但到最后师父都会收手;留自己一条命。只是今天随着喉头的阻力越来越大;窒息感愈来愈明显;李老四觉得师父可能真的想要掐死自己。
我不能死!求生的意识控制着李老四;他下意识地挥出拳头。
十三岁体格壮硕的少年;对抗年尽古稀的老人;高下立现。郭老叟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一样地从船头落入水中;连水花都没溅出多少。然而老鱼鹰水性极佳;他很快浮上来;嘴里骂骂咧咧;扬言他一上船就把李老四打死。
惊惧交集下;李老四做了个让他后来的二十多年里夜夜陷入噩梦的举动——他顺手抄起船桨砸破了郭老叟的头。
其实第一下并没有砸中;被郭老叟躲过去了。第二下;船桨明显有碰到实物的感觉;紧接着是第三下;第四下……海水变成淡淡的红色;郭老叟沉入海底不见了。
回到遇龙村;李老四说他们在海上遇到了风浪;郭老叟为了保护自己被海浪卷走了。他哭得肝胆俱裂;人们又顾及二人师徒情深;谁也没有想到是他杀了郭老叟。简单的衣冠葬礼后;李老四接手了郭老叟的渔船;开始独自出海捕鱼。
一连两个月一无所获后;李老四开始意识到;他再不是从前的李老四了。
冥冥之中;似有天注定。
“嘿;大兄弟;你想什么呢?”
张老三的手在眼前晃过两下;李老四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以作掩饰;不过月黑烛昏;张老三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而是一门心思地沉浸在自己的发财梦中;“怎么样啊大兄弟?等发现了鲛珠;咱俩拿到集市上一卖;那可就赚大发啦!到时候要大屋子有大屋子;要老婆有老婆;三妻四妾随你娶!”
张老三口里说的“鲛人”“绡珠”是他在赌桌上听来的;据说有人深夜出航;在海中遇见对月鲛人;泣泪化珠;颗颗有指甲盖大小;那人看不清楚就点了根火把;鲛人见火遁逃;那人便将绡珠收集起来;集市走一通后;已然腰缠万贯。
张老三听闻;馋得不得了;但他自己一人不敢出海;四下琢磨一番;拖上了同自己境况差不多的李老四;并且还在心里盘算好了:李老四是个大老粗;字也不识几个;到时候卖珠子肯定是他来卖;卖个三千贯;分与他三百;只怕李老四也会乐颠颠地跟在后头巴结自己。
一想到自己有了钱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张老三喜上眉梢。
李老四对此却嗤之以鼻;“赌棍编的鬼话?你也信?”
张老三没意识到这话里也有对自己的讥诮之意;摇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特地挑了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咱先别说话;等上一会。”
李老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等个屁!老子早知道你是来耍把戏的;就该一脚把你踢出去。”说罢;钻进舱中睡觉去了。
张老三在心中亦轻蔑地“哼”了一声;搓了搓手;缩在船头等着;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什么也没见到;心中也开始动摇起来;愈发慌乱;且夜色渐深;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再度醒来的时候……张老三顿了顿;嘴唇抖呵两下;突然连滚带爬地钻进舱里;拼命摇晃李老四;“四哥!四哥!甭睡了!你听;这是啥声?”
“什么鬼玩意?妈的进来吵老子好梦!听听听!听你个……”
李老四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清楚地听到;本是空无一人的海面上;正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哭声。
第39章 鲛人在岸
乍听之下;哭声很近;像是就在耳边。张老三同李老四对视片刻;后者从被褥下摸出把铡刀;“走;看看去。”
“不、不了吧。”张老三抖着嗓子道。
李老四横他一眼;“怕什么?听这声音就是个娘们;娘们你也怕?”
“咱这是在海上呢;时候又这么晚了;哪儿来的娘们啊?”
李老四垫着手中的铡刀;思忖一番;“出去看看;指不定就是你嘴里说的鲛人。”
张老三抱着李老四的胳膊;仍旧战战兢兢。
李老四一把推开他;“瞧你那怂样!”说着也不管被他推倒在地上的张老三;撩开船帘走出去。
海上的风很大;吹来一股子腥味;彼时月光叫乌云遮住;夜色浓得伸手不见五指;饶是李老四夜视再好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环顾一圈;又将刀柄伸进水里拨了拨;什么也没有;连哭声都停息了。正要转身回去;忽然耳旁传来一阵撩水花的声响。
乌云逐渐散开;硕大的圆月幽幽探出头;借着洒落在海面的斑驳清辉;李老四看清了眼前景;不由得睁大眼睛。
距渔船约莫十来丈远的地方;有一处光秃秃的礁石;李老四不知这处怎会有礁石的;他们明明已经驶得挺远;况且;附近地方李老四常来;哪儿哪儿地形怎样他了如指掌——这块多出来的礁石;并不在他的记忆之中。
而让李老四更为讶异的;是礁石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侧身而坐;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容颜;而她露出的一小截脖颈;在月光照耀下却是釉瓷一样地洁白光润。女人穿着一袭浅碧色的纱衣;同样被水打湿了;紧紧地裹在身上;曲线毕露;透过轻薄的纱衣;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肩膀与手臂。
李老四的喉头动了一下;他活了几十年;想女人;却一直讨不到媳妇;只能找集镇上一贯钱一次的“姘儿”;“姘儿”无情;拿了钱只管例行公事;颜色也庸俗;久而久之;李老四觉得反胃。
他看上村东头赵家的姑娘;名叫二丫的;脸蛋子白白嫩嫩;像条鲜活蹦跳的珍珠鱼;今年不过十四岁。然而他看上了的;对方定是看不上他;二丫不知李老四的心思;每每从李老四门前过;也总要像村里人那样;投来悲悯可怜的目光;李老四恨透了那眼神。听说二丫爹已经为二丫说好亲了;邻村一个乡绅的小儿子;嫁过去;就是少奶奶。
眼前女人的身段同二丫很像;声音也像;柔柔弱弱的;掐得出水来。李老四听得心神一晃;眼角余光瞥见张老三从船舱里钻出来;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捂住张老三的嘴;道了声:“嘘。”又用空着的手指了指前方;嘴角咧开一个笑;“咱们的财路。”
晃神是一码事;切实际是另一码事;他李老四又不傻!大半夜的在海上怎么会有漂亮女人?这一定就是张老三说的鲛人。对于张老三捡鲛人哭下的珠子的计划;李老四嗤之以鼻;要他说;就是把这鲛人捆了带回去家养着;以后还愁没珠子?实在不济当场杀了;带些皮肉回去;也是个稀奇货!
这样想着;李老四驱船;缓缓向前逼近。
礁石上的鲛人动也未动;仿佛正等候着他们的到来;静默了一会;又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起来。
李老四已经将渔船绕至礁石后面;鲛人看不到的地方;左手提刀;右手握了一捆麻绳;悄无声息地走了上去。张老三被留在船上;看着这一幕;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手心里全是汗水。
李老四扎好绳索;刚要冲鲛人头上套去;谁知那女人竟攸地转过身来;柔柔地叫了声:“老四叔。”
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皮肤白得像晒场上的盐;李老四感觉腿一软;手里的铡刀差点掉下来;“二丫头?”
“是我;四叔。”
“你怎的在这里?”
被李老四这样一问;二丫眉头微蹙;神情落寞地低下头去;“我、我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也不能搁这儿瞎晃悠;多冷啊;走;跟四叔回去!”
“不;四叔;我不回去!”
李老四把铡刀放下来;“你跟叔说实话;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二丫泪眼汪汪;“叔;我不想嫁人!”
李老四一愣;竟是为了这事儿。
一旁二丫仍在啼哭不止;“我不喜欢那个宋公子;我不想嫁他。”
“听说那老宋家有钱的很;你跟着他;不愁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