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位于大营中部偏后的大帐中,凝重的氛围同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帐中坐着四个人:张育居中,左手边是低头不语的杨光,右手边坐着的是从成都来的毛璩,再远一点,坐着一位卸了顶的中年黑衣男子。那男子额头奇高,浓眉、小眼、朝天鼻、招风耳,留着两道络腮胡子,偏偏嘴上一圈光溜溜的,身边搁着一枝形如扁担的大铁矛。
“要说的,我都已说清楚,现在家主大人不在了,还被人取走了首级,张家不能一日无主,我这次来,就是要请公子拿个主意——是报仇,还是继续在这儿耗下去。”黑衣男子操着一口标准的洛阳官话,此人姓刘名安世,匈奴人,祖辈曾是前赵主刘聪座前八大护卫之一。
前赵亡国后,刘安世的父亲带着他流落南方,投在张家门下,善使矛、长于脚力,人称“裂地矛”,平日里化装成挑夫负责四方联络之责,与“无量指”段如松、“追风手”柯笔、“断水刀”铜虎一起并称张家四大护院,排行第三。
“父亲的仇,我一定要报!”张育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目中无人心高气傲的公子哥儿,即便在大营中,他也是一身布衣草鞋全然没有半点架子,神情中却多了几分沉稳狠辣。
杨光忍不住看了张育一眼,三木能够一战先后击杀长剑道人、张浪、张沧三位高手,还能在拂尘道人和铜虎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张沧的首级,单是这等功力,只怕天下已少有对手。
“听说三木已经离开泸川,这样的高手,想要找他只怕是大海捞针啊!对付三木,力战不可,唯有智取,我等还得从长计议。”说话的是毛璩,作为毛家的代表,他的话很大程度上就是毛家家主毛安之的意思。毛家一直在暗中给义军提供消息,无奈杨安用兵太过稳健扎实,就算完成的情报摆在张育面前也奈何秦军不得。
刘安世道:“如果公子真的决定先对付三木,那我立刻去滇池去请大哥回来。”大哥,便是“无量指”段如松。段如松是南中夷人,明为四大护院之首,实际上却是张沧的朋友,两人相交数十年,当年张沧勇闯巴族连营抢夺心上人,便是段如松在暗中替他掠阵。
三木独闯张家的时候,四大护院中的三人都在外地,铜虎远非他对手,张浪又死于轻敌,张沧这才不得不亲自出手;如果四大护院都在,加上拂尘长剑两位道人和张沧张浪兄弟,以三木一人之力,如果遭到围攻,根本没可能全身而退。
“不!”张育长身而起,环视众人,道,“父亲的大仇当然要报,但不是现在;眼下两军正在对峙,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就会给秦军可趁之机,前功尽弃!”
毛璩瞅了眼挂在张育身后的那面“蜀王”大旗,伸手往胡须上一捋,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这小子果然变了,能以大局为重者方能成大事——只不过张育顾全的不单是大局,还有他的野心;有野心的人,才值得毛家继续跟他合作。
刘安世有些失望,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血气方刚、能振臂一呼带领张家众人全天下追杀三木的少主,却没想到张育能这般冷静。难道我来错了?刘安世暗暗问自己,如果先去的是张重的大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迅速蔓延开来——站在张家的立场,与秦国争一方霸主本就违背了张家立身处事的初衷,正所谓不与官斗,纵使能赢得这场战争,凭张家的声望实力,能否在西川站稳脚跟还是未知之数,更别说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在盯着西川这块肥肉,稍一不慎,就会落得身败名裂甚至有举族覆亡的危险。
能够指望张重吗?刘安世再一次问自己。虽说两兄弟一南一北围攻西川,可明眼人都清楚他们是貌合神离巴不得对方去拼秦军自己来捡便宜;况且,张重身为巴族大酋长、野心只会比张育更大,要是让他得势,一个张家只怕镇不住他……
大帐里沉寂下来,每个人的脑子都在飞转,计算着整件事的得失;他们的背后都牵扯着更大的利益,每一个决定的作出都意味着无数的矛盾与妥协。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信兵揭帐而入,单膝跪地,大声禀报:“启禀将军,巴族大酋首张重率部已至营外五里,请将军定夺!”
一个时辰前,龙泉山下。斥候统领飞马赶回,满头大汗道:“将军,前方发现秦军斥候!”
将领挪了挪身子,浓眉一挑,淡淡问道:“秦军斥候,来了多少人?”
斥候统领道:“一队游击斥候,约有三十骑!只怕秦军大队人马就在不远处!”
“迎上去!”将领只说了两个字,甩手一鞭,将斥候统领抛在身后,策马起行。
“轰隆隆!”蹄声大作,前方卷起漫天尘土,一队黑色骑兵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不久,在马队前方轰然勒定,虽然前后只有三十骑,却是队形严整号令分明俨然是一支精锐游骑。
“停!”号令下,三百骑兵齐齐勒马,排成两列停在了那一抹深黑色的前方。沙场惯例,斥候照面不杀,故而两军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对方,谁都没有擅自发起攻击。
“来者可是巴军游骑?报上名来!”片刻后,对面秦军骑阵中有人发话。
将领策马徐出,朝那人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张重,此去奔丧。”
“张重!”秦军骑阵中一阵哗然,那游骑队长道:“将军率部深入我境,可是偷袭?”
张重大笑道:“要是偷袭,尔等还有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吗?我说了,奔丧,让路!”
“哗啦!”秦军骑阵有了一丝响动,显然是被张重的气势所慑。张重手一摆,三百骑士便整整齐齐的策马跟在他身后,缓缓朝秦军骑阵靠近。眼看着巴军骑兵越来越近,秦军中有人举起了短弩,余下的人都把手按在了刀把上,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张重策马走在最前面,在秦军阵前一停,目光扫过每个秦军骑士的面庞,一字一顿道:“今天我不想杀人,我说了,去奔丧,让路!”话音不响,冰冷如刀。
“哗啦!”没有号令,没有零乱,黑色骑阵整齐划一的分开两边,让出了一条通路。张重的身形、气势、眼神,无不给秦军骑士以巨大压力,手,僵在了刀把上。
“西溜溜!”张重的坐骑一声长啸,昂首阔步往前迈进。
所有的秦军骑士都低下了头,默默看着一排又一排的马蹄踏过自己跟前。如果今天发生的事让上峰知道,游骑队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军法的严厉惩治,游骑队长轻叹一声,怀里揣着的,是用来防身的匕首,当然,也能用来自尽。
日偏西,巴族骑兵消失在远方,这支游骑也完成了今天的巡守任务。
入夜时分,又是一路人马悄无声息的来到龙泉山前,在一处小谷中潜伏下来。两组斥候被放出,很快回报;不久,一名将领便来到了斥候们发现尸体的大道上。
“大人,是杨安大人麾下的游骑队,三十人、三十匹马,无一幸免,战场已经被清理过。”
将领点点头,走到一具尸身前蹲下,拔出匕首挑开其衣甲,仔细检查一番,又接连查看了四五具尸体的伤口,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支游骑队先是遭到了弩箭手的伏击,随即又被包围——除了箭矢留下的圆洞,每具尸体都有不下一处的骨折和骨碎,分明是被重型步兵兵器所伤,而敌人在歼灭他们之后迅速清理战场带走了本方的尸体和矢箭,显然是有备而来;尸体尚有余温,说明敌人下手极快,其数量也决不下千人!
将领缓缓起身,收起匕首,摘下头盔——身后的战士们也都默默摘下头盔,为战死的兄弟们默哀。默哀片刻,将领重新戴上头盔,才对那名百夫长道:“所有的尸体一律不许动,我们仍旧按原计划行事,兄弟们的仇,我会十倍替他们讨回来!”
“哗啦!”龙泉山上吹来一阵大风,竟将垂头丧气吊在辕门上空的那面“蜀王”大旗卷了起来。大旗迎风招展,守营的义军将士们也打起了精神,像是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轰隆隆!”烟尘起,纯白一线,铁蹄撼地,三百巴军锐骑转眼便冲到营门口,不等箭楼上的哨兵发话,已然齐刷刷结成前后两排在大营外轰然勒定,动作整齐划一全无半点拖沓。
“嘎嘎嘎!”营门开,两队刀盾手鱼贯而出,结成两道长长的盾墙;营墙之上,上百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各归其位,虎视眈眈的盯着这支奔丧的队伍——在离大营还有五里远的地方,三百巴军骑士都披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白色褡裢,所有人都摘下头盔,系上了白布条。
“哈哈哈!”骑阵中响起一串长笑,张重策马而出,抬头瞅了眼那面高高飘扬的“蜀王”大旗,朗声道:“我这位兄弟的排场可是越来越大了,蜀王,好,果然威风!”
一名信兵“噔噔噔!”跑上箭楼,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蜀王有令,传大将军入营!”
一边是蜀王,一边是大将军,只一句传话,便在较劲。张重冷哼一声,道:“我张重只有个弟弟,不知道什么蜀王!他要见兄弟,就亲自来接,否则,我就在这儿等!”
信兵又“噔噔噔!”跑下箭楼,营墙上弓箭手们的神情愈显凝重。不久,大营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张育不知大哥来到,有失远迎,大哥千里奔丧,孝心可嘉——请!”
张重放眼望去,张育布衣草鞋踏风而来,身后三人中他只认得刘安世一个。张重翻身下马,挪了挪系在额头上白布条,沉声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三百骑士齐齐下马,斥候统领看了看两旁义军,上前道:“将军,我跟你一起进去!”
张重一摆手,道:“鸿门宴又如何,父亲尸骨未寒,他张育纵想对付我,也不敢在这时候拿我怎么样!传令下去,我没出来之前,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诺!”斥候统领躬身领命,立刻归队,骑阵往东走百步后,所有骑士一律坐地休息。
张重大步走到张育跟前,执起张育的手,用力握了几下,竟是哽咽无语。张育点点头,将毛璩和杨光介绍给他认识,倒也当真似的安慰了张重一番,这才引他入帐。毛璩心下冷笑,一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