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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穆撕开掖下衣带,解了那锭蓝色的袍子,露出里面本黑的宽幅中衣,挽起袖管在铜盆中洗手,半晌不语。
彩琴奉了帕子过来,不小心触到赵穆露在外的手臂,他随即皱眉。彩琴早知这位主子向来不爱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连忙跪地道:“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赵穆不接帕子,轻甩着水花,闭了闭眼道:“明天赵稷要去西明寺见李灵芸,想办法把陆敏约出来,我要见她。”
傅图在外愣了半天,说道:“可您方才分明答应过陆将军,从此再不见陆姑娘。”
赵穆气的咬牙:“你难道是猪脑子?就不能说是别人要见她?”
傅图啊了一声,忽而想起方才回东宫的时候,路遇陆府长子陆启,兄弟几个叫着要去逛西明寺,大叫道:“现下就有个好机会,我立刻去帮殿下达成!”
*
虽三年不曾见面,但陆敏和赵稷一直有书信往来。像上辈子一样,赵稷仍将先娶李灵芸,因为李灵芸的父亲李密任国之三司使,人称李计相。
三司使虽官职不高,但掌握全国的盐铁,以及粮帛税赋,是个富到流油的差使。
他娶到李灵芸,就等于将整个大齐的税赋全纳入囊中。而后再求帝为他赐婚陆敏,就会得到陆高峰一系整个禁军的支持。
母妃一脉没有任何支持的赵稷,这辈子仍想利用女人登上皇位。
*
出了东宫正门,隔壁就是陆府。
陆敏前天夜里贴的那张天皇皇地皇皇被风吹掉了一半,还剩一半被风吹的烈烈作响。她上前一把撕掉,揉成一团远远的扔了。
站在那棵大槐树下,陆敏仰望夜空细细一弯下弦月,回头见父亲默默跟在自己身后,一生挺拨傲气,顶天立地的男人,叫两个女儿折磨的肩膀也有些塌,看起来分外沉重。
她不由歉声说道:“爹,所谓的前世不过一场梦而已,如今咱们都好好儿的,我忘了它,您也忘了它,好不好?”
女儿长大了,俏生生的模样儿,就像当年他骑马出塞,于茫茫草原上,于羊群中一眼看到的那执着牧羊缏的姑娘一样。
只那一眼,包氏便勾走了他的心,他单枪匹马,从民风野蛮凶悍的草原部落里把她抢出来,在兵营里亲自给她洗脸,给她换衣服,到如今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耐心教包氏每天洗澡,吃饭不许手抓,要用筷子,言语不通的两个人,他像养孩子一样养她,到如今眼看二十年,她生的女儿,比她还漂亮,更难得心地善良,当然,也更招男人喜欢。
女儿已经大到他不能抱,不能揽在怀里安慰,陆高峰拍了拍陆敏的肩膀,说道:“麻姑,你姑母小的时候向往塞外草原,向往明月天山,曾在十五岁那年跟你二叔一起跑到土鲁番,过了整整两年才回来,爹在想,若你也想出去走一走,爹正好带你娘回瓜州探趟亲,咱们全家一起走,好不好?”
长安虽好,毕竟不是故乡。包氏离家太远,生气闹别扭的时候没有娘家可回,只会坐在窗前痴望窗外那轮明月。
离家十五年,他也该带包氏回趟故乡了。
陆敏随即明白过来,父亲是怕她会受到赵穆无止尽的纠缠,想带她远远离开京城。
她点头道:“好!”
父女俩要回家,走到了大门上,陆敏忽而问道:“爹,那我哥哥的学业怎么办?他明年还要参加秋闱考举人了。”
陆高峰停了片刻,忽而哈哈大笑:“就他那半瓶墨水,一个秀才都考了三年,我不止望他考举人了,跟我到边关做个火头兵吧。”
陆敏亦笑。窦师良那样好的良师,也没有开发出陆严的智慧来,他都十七了,却依旧还是小时候的没心没肺,无论多大的事情,转身就忘。
转身的功夫,他和几个兄弟勾肩搭背从外面而来,四个堂兄弟肩比齐高,见了陆敏,齐齐叫道:“麻姑,麻姑!”
陆敏甜甜叫道:“启哥哥,明哥哥,中哥哥!”
陆严大手揉了过来:“还有我了,你敢不敢叫一声严哥哥?”
陆敏随即飞脚扫过去,吓的陆严跳脚便躲。
“可着劲儿欢吧,哥哥,爹说了,明年秋闱你不必参加,举人也不必考了,他要带你去做火头兵了!”
陆严愣了半晌,痛拍额头:“果真?”
陆敏笑道:“果真!”
陆严想上战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翻两个跟头,跃进院子跑了。
陆明和陆中两个追了进去,唯有大哥陆启未走,陪着陆敏。天太热人们总不愿意早睡,陆启手中一把扇子,一直在给陆敏扇凉风。
他问道:“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荣幸,能请小麻姑一起逛回林子?”
月光下小麻姑脸笑成朵花儿一样:“大哥为何要这样说?”
陆启长长一叹。陆府四兄弟唯他生的最俊朗,貌比潘安,与他父亲陆高羊一样,也是个温和性子。
他道:“我们的小麻姑长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嫁人,唯一的妹妹,哥哥舍不得你嫁人,趁着如今还未许人,多陪陪哥哥不好吗?”
身为陆府长子,上辈子陆启其实死的最早。
赵穆攻入长安城的时候,是他和傅图两个开的城门,傅图活了下来,成为天子近臣,他却被守城的禁军乱箭射死在城门上。称帝后的赵穆厚葬了他,也放过了整个陆府。
也恰是因为他的原因,赵穆才没有追究陆轻歌的罪,放任她逃回陆府,谁知她却一把火把一家人都给烧光了。
再看陆府这一家人,父亲是禁军总教头,一心为天子守城门。二叔为右丞,醉心农桑,毕生的心愿就是年年丰收,户户都有粮米满仓。三叔跟随二叔,也是个勤业爱民的父母官,兄弟偿一个个朝气蓬勃,两个叔母更是温柔可亲,府中几乎没有闲言事非。
如此齐全富裕的一个人家,上辈子却全都葬身于一场大火之中。
好在这辈子不会了。
行至枣林中,高高的枣树上比鸡蛋还大的和田枣沉甸甸挂在枝头,陆启跃了几跃,始终够不着枣,还是陆敏跃上枝头,摘了几枚下来给他。
陆启接过枣,苦笑着摇头:“瞧瞧,哥哥想摘几枚枣给你,还要你自己爬上树去把它摘下来,也罢,借花献佛献给你,明儿陪大哥去个地方,好不好?”
陆敏咬了口脆生生的枣儿,问道:“何处?”
陆启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道:“不远,就是西明寺,记得穿漂亮一点。”
☆、西明寺2
陆高峰与包氏两个的日常就是; 先是包氏叽叽喳喳在骂,陆高峰温声附合,骂着骂着; 俩人哎哎呀呀就好上了,再接着; 小陆磊就被丢出来,陆敏又是姐姐又是妈,哄着陆磊睡觉,至于那没羞没臊的老爹老娘,自然又能折腾大半夜。
大热天儿的; 陆敏哄睡了孩子,暗道这俩人也真是的,难道不嫌热么?
她睡的迷迷糊糊,感觉身边被褥在响动,以为是包氏来抱孩子了; 手摸了过去,轻唤道:“娘!”
回握过来的却是一只大手。成年女儿的房间,按理来说父亲不该进来的。陆高峰亲自来抱小儿子,坐在床沿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那一大一小圆圆的脸儿; 两个孩子皆睡的香沉。
他拿过陆敏的手抵在自己额头上,过了许久,问道:“麻姑,你可还记得咱们岭南的生意?”
陆敏还在梦里; 嗯了一声,翻个身又睡着了。
陆高峰替女儿掖好被子,又盯着女儿看了许久。
这辈子,无忧无滤的梦乡,于小麻姑来说,大约这是最后一次了。当火州脱离大齐建国,烈勒称汗,身为西平郡主的后代,他们终将为此而负出代价。
早在陆敏预言火州将叛变时,陆高峰就做好了以已之身,换陆府一家人安稳的准备,可望着女儿沉睡的样子,和仍旧在襁褓中的小儿子,陆高峰还是忍不住要想,徜若一家人都能活着,该有多好。
他将孩子抱回包氏房中,转而去了二房,二弟陆高羊的院子。
*
次日一早陆敏去看母亲,刚坐到床沿上准备接小磊过来逗着玩儿,随即哎哟一声,那床表面上瞧着铺的整齐,谁知竟是虚的,陆敏整个人都栽了进去。
包氏脸儿羞红,颇有些不好意思:“这床年久失修,昨儿夜里塌了,快起来,可摔着了不曾?”
陆敏揉着被撞疼的脑袋,心说就你们那个折腾法,床不塌才怪。
今天约好了要跟大哥陆启去逛西明寺,陆敏挑了一件水田小袄儿,系件玉色长裙,大热天儿的,一头绸缎般绵密细滑的黑发高高挽起,吃过早饭出院门时,陆启带着三个弟弟,已在院外的冬青从侧闲聊等了多时。
妹妹羞嗒嗒在门上露了半个头,眉儿弯弯眼含秋水,陆启先就笑着转过头来。待她整个身子都露出来,扭着帕子含羞一笑,四个哥哥却没有一个出来开玩笑。
红青酡三色相撞的水田小袄儿,俏皮又可爱的颜色,她轻快又雀跃,下台阶甜甜叫着哥哥。
陆启清咳一声,手伸到一半,又怕要揉坏妹妹如云似翼的鬓额,一笑道:“走吧!”
西明寺是如今长安城中规模最大的寺院,最负盛名的除了满寺色彩艳丽,巨幅绵延的经变壁画,还有一处长安城最大的牡丹院。
每及春日牡丹放时,寺中游客摩肩接踵,来观赏争奇斗艳的牡丹。
如今盛夏,牡丹早谢,但寺中绿水潺潺,松荫遮天,仍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地方。
三司使李密之女李灵芸和闺中好友余宝珠二人,今日也要赴西明寺。俩人趁坐一辆马车,大清早的,两边车帘全掀起来,还是热的满头大汗。
余宝珠团扇不停的扇着风儿,遥遥见四个十七八岁的年青男子簇拥着一个衣着艳丽的少女从东宫那朱色宫墙侧远远而来,忙对李灵芸说:“灵芸快瞧,那不是陆敏么?陆府那四兄弟,竟和她一起出来了,快瞧瞧他们是要去那儿。”
陆府四兄弟,一个赛一个的帅气,一个比一个性子温和,更难得出身书香世家,家教良好,到如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