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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叹气,“你起来罢。”
张洢如蒙大赦,“谢爹爹教训。”
张洢站起身,和杨氏执手相握,母女二人都觉得很委屈。不就是赌了回棋么?什么大事。从前张洢都是赢的,今天偶尔输了一次而已。
定国公忙带了杨氏、张洢一起出去迎接,才出厅门,年迈的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便到了。定国公抢上两步行礼请安,齐国公面沉似水,看也不看定国公,直接进去了。
十三年来齐国公都是这样,定国公也习惯了,讪讪的笑了笑,一路小跑跟进来,“大伯请坐,大伯母请坐。大伯,您老人家气色真好,侄儿一直惦记着您,见您身子骨这么硬朗,欢喜得很。”
定国公只管献殷勤,齐国公只管不理他,还是齐国公夫人厚道,吩咐定国公道:“克儿,你大伯和我这次来,找你母亲有要事商量,快去把你娘请出来。”
定国公眼泪差点儿下来,“大伯母,您老人家多少年没叫过我克儿了。您这是又认了我么?”
齐国公夫人瞧着定国公也觉得有几分可怜,正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齐国公一记威严的眼神扫过来,齐国公夫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不再说话了。
定国公抹着眼泪,“大伯和大伯母总有一天还是要认我的。”命人请太夫人去了。
杨氏脸上火辣辣的。
齐国公之所以多年来不搭理定国公张克这个亲侄子,不就是因为张克以杨氏为妻,触怒了齐国公么。十三年了,直到今天齐国公还不承认她,让她这定国公夫人的脸往哪儿搁。
张洢气恼的偷偷瞪了齐国公好几眼。
都是因为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国公爷,本家亲戚才有人一直不承认她母亲杨氏国公夫人的地位,明着暗着给杨氏难堪。张洢不明白,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张劼都成定国公府的世子了,为什么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这些人就是不肯顺应形势承认事实,还是要和杨氏过不去呢?
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有请,太夫人自然是要来的。
定国公和杨氏一起上去迎接,定国公夫人殷勤的扶着太夫人,太夫人皱皱眉头,面带不悦,却还是让他扶着了。杨氏也想扶太夫人,太夫人带着怒气瞪了杨氏一眼,杨氏胆怯的低下头。
杨氏驯顺的低着头,心里不知把太夫人骂了多少遍。
杨氏的儿子都已经是世子了,太夫人还这么对她,她心里哪能不埋怨?
齐国公夫人站起身,“弟妹,你年纪没我大,看着比我身子骨还弱些。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定国公府满堂儿孙,你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晚福有的享呢。”
太夫人苦笑,“我没大嫂那般好福气,我没养一个好儿子,哪有什么晚福可享?”
定国公被羞燥得满脸通红。
齐国公夫人只当没看见他,扶着太夫人在右首边坐下,“弟妹,你有好孙子啊。阿勆平乱有功,升为光禄大夫、柱国大将军,他年纪轻轻,已经是从一品的官员了。”
“阿勆,阿勆。”太夫人泪光闪闪。
齐国公夫人今天是来办正经事的,略寒暄两句,便进入了正题,“弟妹啊,阿勆升为柱国大将军,按我朝惯例,可以赐以府邸。他有了自己的府邸,他母亲留下的嫁妆也该还给他了。”
定国公和杨氏都是满面羞愧。
自打定国公立杨氏为妻,张勆不告而别,再不肯回家。张勆现在越神气越威风,对他俩来说越是尖锐的讽刺,这和巴掌直接抽他俩脸上也差不多了。
太夫人感慨,“阿勆才二十岁,谁能想到他年纪轻轻便能有这样的成就?他母亲在九泉之下,知道阿勆这么有出息,也可以安息了。大嫂,阿勆母亲的嫁妆暂时由我保管,等阿勆成亲的时候,我自会交给他。”
齐国公脸色阴沉的哼了一声,齐国公夫人叹气,“弟妹你还不知道吧?今年的秋宴之上发生了一件事,张洢因为和人赌棋,拿出了石榴图,这幅石榴图现在已经输掉了。”
“输掉了石榴图?”太夫人大吃一惊,“石榴图不是一直在克儿的书房挂着么?阿勆母亲的嫁妆由我保管,只有那四幅图一直挂在克儿的书房。克儿的书房啊,张洢怎能随意进出、随意取用名贵字画?”
杨氏和张洢求救的看着定国公。
定国公羞惭不已,“母亲,阿洢差人回府要古董玩器,大概是传话的人没有说清楚,孩儿便随意取了一幅画给她。都是孩儿的错。”
杨氏和张洢见定国公把这件事揽下来了,都觉心安,又觉感激。
张洢方才还有些怨恨定国公,这时感动的都要哭了。
齐国公大怒拍案,桌面震动,桌上的茶壶茶杯等撞在一起,发出激越之声。
“克儿说错话你也不用这样,你年纪大了,别气着自己。”齐国公夫人忙劝道。
定国公一啰嗦,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大伯,侄儿说错话了,您老人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算把侄儿打死了,侄儿也没有怨言。您老人家千万莫生气。”
定国公心里暗暗叫苦。
齐国公嫡子庶子和义子加起来共有十三人,人称十三太保。这十三太保人人骁勇,要是知道齐国公被他给气着了,一人过来骂一句,定国公都吃不消。
杨氏和张洢赶忙也陪着跪下,“您老人家莫生气。”
齐国公真是气得不轻,齐国公夫人劝了他半天,齐国公方沉声骂道:“张克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闺女要跟人赌棋找你要古董玩器,你便随意取了石榴图给她?石榴图是阿勆母亲的陪嫁,是你能随意取给张洢的?”
“是,侄儿错了,侄儿错了。”定国公被骂得没话说,只能低头认错。
杨氏和张洢一起跟着磕头求饶。
“弟妹,你说句话。”齐国公沉声道。
太夫人呆了半晌,长叹道:“罢罢罢,我听大哥大嫂的,这便把阿勆母亲的嫁妆都交给他。这些嫁妆都是我在管,庄子铺子绣坊糖厂都是赚钱的,历年积攒下来,数目可观。阿勆府邸新开,用钱的地方一定多,正好派上用场。”
杨氏听到这些,恨的手中帕子绞成了一团。
历年积攒下来,数目可观,那会是多少钱?这么大一笔钱要交给张勆,简直气死人。
“阿勆又何必要什么将军府呢?定国公府这么大,尽够他住的了。依我说,还是让孩子搬回家住最好。”杨氏温柔的、怯怯的说道。
“是啊,让阿勆搬回来,家里够他住的。”定国公赞成。
杨氏一脸诚恳之色,“母亲,您老人家不盼着阿勆回府么?不盼着合家团聚么?让阿勆回家吧。”
太夫人虽不喜杨氏,听了杨氏的话,神色却有些犹豫。
是啊,让阿勆回来,合家团聚,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趁心如意的事情么?
杨氏见太夫人动了心,忙趁热打铁,又劝起齐国公夫人,“大伯母,我知道您是最疼阿勆的,让这孩子回家跟我们团聚,母亲她老人家安心了,定国公府也和睦了,岂不比这孩子孤零零一人住在外头要强得多?”
“好啊,你自请下堂,我就让阿勆回来。”齐国公夫人厌恶杨氏,半分情面不给她留。
杨氏身子一颤,珠泪滚滚,齐国公夫人不耐烦,“要哭出去哭!我最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哭哭闹闹!有话就话,哭哭啼啼的做甚,哭的惨就等于你有道理么?”可怜杨氏连哭也不敢哭了,硬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憋屈的不行。
定国公瞧着杨氏可怜,但齐国公夫人正生着气,若让他这个时候去安慰杨氏,他可没这个胆子。
今天齐国公夫人好容易叫了他一声“克儿”,定国公可不想在这时候惹恼大伯母,让大伯母再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太夫人刚才似乎被杨氏说动了,但齐国公夫人一番训斥,太夫人又清醒过来了。
定国公府有杨氏在,张勆怎么可能回来。
“大嫂,我这就回去把宋家的嫁妆理清楚,劳烦你交给阿勆。”太夫人道。
杨氏心里暗暗着急,但已经不敢多说什么了。
有齐国公、齐国公夫人在,就算她壮着胆子说出话,也只能讨个没趣。
齐国公、齐国公夫人是很乐意让她没脸的。
眼见得一大笔钱财要从定国公府流出去,杨氏心疼得很好像有人拿刀割她的肉一样,痛彻心扉。
这些都是定国公府的,定国公府的就是她的……
太夫人手里掌管的产业不少,需要清理数日,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倒也不着急,“五日之后我们再过来,咱们把阿勆母亲的嫁妆交割清楚了。今天我们只要带走剩下的三幅图就行了。”
杨氏哀怨的看了定国公一眼。
“大伯,大伯母,到时候一起交割吧?”定国公硬着头皮道。
齐国公夫人奚落他道:“你说行不行?石榴图你都能随意拿出去让你闺女赌棋,那剩下的三幅画我们还敢不敢留在你这儿?”
定国公惭愧得说不出话来。
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在这儿坐等,逼着定国公立即到书房取画。定国公没办法,只好亲自去取了孔雀竹石图、芙蓉芦雁图和快雪时晴图回来,齐国公夫人却不急着收,“克儿,不如把唐家小姑娘叫来,你跟这位小姑娘把石榴图赎回来,如何?阿勆母亲留下的是四幅画,我们只拿给阿勆三幅,交待不过去的。”
定国公为难,“大伯母,侄儿方才让人去请了,唐家小姑娘不来。”
齐国公夫人道:“她是我家芙蓉宴的客人,我让人请她,她一准儿来。”
定国公大喜,“多谢大伯母。大伯母您差人去请这位小姑娘吧,不管她要多少钱,我都愿意赎回来!”
杨氏又是一阵心疼。
她好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淌。
就定国公那个拿钱不当钱的散漫性子,若对方要十万两,他真敢给十万两。这是比割杨氏的肉还疼了。
齐国公夫人差侍女去请,果真她老人家面子大,唐梦芙毫不推辞就来了。
唐梦芙不是一个人,雄武侯夫人和成王妃陪她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