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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琅依旧站着不动。
“嫂嫂的事咱俩都有责任,你杀人会做噩梦,我就不会吗?”
当然也会,而且这不是一条人命,是两条。
“你想让咱俩都成罪人吗?”
何钰站起来,萧琅不去,他便想自己去,不过萧琅比他快了一步,转身离去。
老实说何钰松了一口气,刨腹产一说这里还没有,萧琅不放心他也是理所当然,周筱大着肚子又不能冒险,搞不好便是一尸两命。
周筱喘着粗气痛苦道,“若真的生不下来,保孩子。”
何钰一惊。
竟真的有这样的傻女人,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生命。
“一定会母子平安的,我保证。”何钰不想让她紧张,“深呼吸。”
他在里面安抚周筱,为了避嫌,也不敢往她身下瞧,被人看了身子,周筱这样保守的女人谁知会不会直接跳河自尽?
何钰背过身子,看不清周筱的表情,只知道周筱握住他的手用的力气极大,即便忍住了,喊的还是撕心裂肺。
他突然有些恍惚,当年母亲生他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痛苦?
母亲常说不爱他爹,若真的不爱,会为了他生四个孩子,遭受四次痛苦吗?
明显还是爱的,而且十分爱。
他俩的爱情比较奇葩,整日都在闹别扭,他爹骗他娘‘娶了几个媳妇’,生了几个娃,他娘便骗他爹,说她不爱他。
可以说是天生一对了。
何钰派出去的人最先回来的是马夫,带了个大夫过来,可那大夫是男的,周筱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如何也不肯进来,说是女人生产,污秽。
何钰刀架在他脖子上,强逼着他进来,他还是不肯,后来在大笔金钱的利诱下不得已点了点头,谁料周筱那边又出了状况。
大夫是肯进来了,周筱又不肯了,怕被看光了身子。
何钰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倒是忘了,这不是何玉那个时代,人人都要避嫌。
幸好元宝脚程不慢,小跑着将一个产婆背了过来。
那产婆裹着小脚,走的不快,他暗暗着急,便直接将人背着过来,累的满头大汗。
“少爷少爷,稳婆来了。”
稳婆五六十岁,被他颠的到地方后猛吐了一回,元宝赶忙给她递来水,简单漱完口便急急进了门。
不多时里面响起声音,“剪刀拿一把过来,再去烧些热水。”
热水齐夏已经去烧,何钰反正没事,便过去催,齐夏烧的火大,很快水便滚了起来,俩人灌了一个木桶,叫元宝背着身子送进去。
剪刀也被萧琅一并给了元宝,元宝咬在嘴里,拿去给稳婆。
许是里边没什么事,元宝很快过来,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正要出来,被何钰叫住,“你就在里边待着,给稳婆打个下手。”
事后他就说元宝是女的,糊弄过去。
事实上元宝是男是女,他还真不太确定,反正他说是女的,元宝也不敢反抗。
元宝‘哦哦’两声,又拐了回去,听稳婆的吩咐。
屋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大夫在外面,稳婆在里面,双向保险。
何钰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后悔,不该逞能,与萧琅在屋里打,若他俩没打起来,周筱就不会有事。
萧琅比他更后悔,毕竟这事是他挑起来的。
俩人沉浸在悔过中,一左一右走来走去。
天上还下着雨,只是比原来小了许多,细雨绵绵,俩人顾不上打伞,也没躲在屋檐下,或许淋淋雨是好事,至少能冷静下来。
四周静悄悄一片,只除了周筱那屋,动静惊醒了另一边的老奶奶,老奶奶弓着身子起来看看。
她身体不好,老眼昏花,谁都不认识,倒是瞧着萧琅眼熟。
萧琅待了有一段时间,花了番功夫将人哄回去。
周围又陷入平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筱一声厉吼,过后响起娃娃哭的声音。
“生了生了。”
何钰的刨腹产没有派上用场,还好没有派上用场,母子平安。
产婆很快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出来,问道,“谁是孩子的父亲?”
一片尴尬。
院里有好几个男的,但是瞧身形也就萧琅和马夫属于男人一列,何钰这样的顶多是男孩。
虽然他早熟,也逛过妓院,喝过艺妓递的酒,佯装风流,但男孩就是男孩。
不,事实上他都不是男的,孩子的爹也不可能是他。
但这个年代,孩子没有父亲会被人嘲笑,说是荡妇。
何钰给她挽尊,“我是。”
挺起胸膛,假装自己能干的样子。
萧琅按下他的肩膀,“他开玩笑的,我是。”
他说的话比何钰更有说服力。
虽说也不是没有十二岁成亲的,但何钰与周筱看起来天差地别,首先是年龄,周筱能当他娘,其次是家庭方面,何钰这身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
就算要当父亲,也轮不到他。
萧琅还算合适,“筱儿怎么样?”
既然都称丈夫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称呼,演戏演全套,要叫就叫亲密些。
“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须得好生修养,好好补补身子。”稳婆将孩子递给他,“去弄些参汤来,炖烂一些。”
萧琅抱着孩子,空不得手,何钰主动替他分忧,“按稳婆说的做。”
元宝点头,找他要了些银子,便去街上买参汤,何钰与齐夏留在院里。
稳婆还算够意思,给周筱收拾了一下身子,盖了棉被才出来,现下他们能进去瞧瞧。
何钰没进去,遣了齐夏打盆水,就这么洗了把脸和手。
冰凉的水顺着皮肤浸透,刺骨的凉,心中不安的情绪总算缓缓平静了下来。
何钰擦干脸和手,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待萧琅出来,敲了敲桌子道,“元宝是女子,叫她不用有顾虑。”
方才何钰与萧琅在屋的时候,周筱打扮齐全,倒没什么,元宝是真的在里面伺候,这个身份就比较微妙,只能是女子,不能是男的。
萧琅意外的看他一眼,“今天谢谢了。”
何钰趁机要好处,“要真的感谢,不如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萧琅摇摇头,“太多了太多了,半个还差不多。”
何钰无语,“你这还价还的也太猛了。”
他要三个,萧琅还半个,整整错了六倍。
“那还是算了,你多学学那些大善人,哪个做了好事还找人提要求的?”
何钰无奈,“人家大善人是不求回报,不过那些被帮的人自觉,自己千方百计也要还了这份人情,你倒好,我才提了三个要求,你还要还还价。”
“那一个吧。”萧琅适当升了升,“一个已经很多了,不能再多了。”
何钰苦笑,“不愧是盛名远扬的抠门将军,在下佩服。”
一个就一个吧,总比没有好,其实他本来没往这方面想,是萧琅自己谢谢他,他顺势要求的。
“江湖给的虚名,不足挂齿。”萧琅还真的当是夸他,谦虚道。
何钰哈哈大笑,“将军比我想的还要有意思。”
他看元宝回来,便站起来往外走,“天是真的黑了,我也该回去了。”
“不再坐坐?”萧琅留他。
“不坐了。”何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坠,是今天孟建中给他买的。
一共两个,一个是和田白玉,一个是岫玉,何钰送的是岫玉,和田白玉打算自己留着。
“孩子的见面礼。”
萧琅毫不客气,接过来看了看,“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当真舍得?”
何钰耸耸肩,“反正不是我出钱,有什么舍不得的?”
孟建中为什么会被盯上?
因为他有钱,太富有了,京城八成以上的青楼都被他包下,那是什么概念?
素来便有豪门子弟为求花魁一夜抛千金的说法,也就是说他们吃的那顿饭,其实差不多就是孟建中一天营业额的样子。
他的事不小,不敢花少喽,可劲的往下砸钱,给何钰送的东西,请何钰的那顿饭,都是往铺张浪费上来。
一点不敢心疼。
钱不是何钰的,何钰也不心疼,那玉随手便送给了周筱,算是补偿她摔的那一跤,和后来答应她的。
如此便算两清,他不欠周筱的,周筱也不欠他的,她想不想走,也随她,反正萧琅已经知道了是谁幕后主使,看他的样子也不打算追究,即便追究也没用,还欠何钰一个人情。
“那我便替周筱谢谢你。”萧琅又谢了一声,“这回可没人情。”
“不要人情,是我欠她的。”他本来还没有理由送出去,萧琅便替他找了个好理由,因为愧疚,送的贵些而已,不落人口舌。
“走了。”何钰挥挥手,带着他的人坐上马车离开。
那马车晃晃悠悠,一路避开行人,回到丞相府。
何钰没有去见父亲,招来管家把孟建中的事告诉他。
管家貌似不太情愿。
“怎么了?”
管家叹口气,“少爷与老爷真是一对亲父子。”
丞相有话不当着何钰的面上,找来中间人管家来说,何钰也是,不直接去见父亲,也是隔着管家传话。
“闹了些小别扭,不碍事。”管家话没说完,但是何钰听出来了。
他本来就介意这事,很容易便能关联在一起。
“母亲可睡了?”和父亲关系不好,但是与母亲依旧。
“夫人还没睡。”
这个点还不算太晚,他娘本就是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睡不着,不熬到深夜不会睡的。
何钰解下狐裘,随手丢给来迎接的丫鬟,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去了他娘的院子。
离的不远,他渐渐长大,以前觉得好远,要走很长时间,现在陡然发现原来几步就到。
不是路变小了,是他变大了。
何钰悄悄进院,发现他娘躺在屋檐下,身上盖着被子,被子上还有一条毛毯,就那么睡了过去。
她倒是好雅兴,外面下着雨,自己躺在贵妃椅里,屋檐盖的宽,将她的身形遮的密不透风。
既能听到雨声,又能闻到花香,睡的也比较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