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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钰跟他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一起共患过难,睡一个炕,抢一个被子,还是不太了解他。
“何兄。”顾晏生似乎听进去了,真的停下脚步问,“你不觉得脏吗?”
何钰以为他说的是洁癖问题,笑道,“不脏啊。”
顾晏生摇摇头,“我觉得脏。”
他眼睛里看的不是别人,是何钰。
何钰脸上的笑慢慢僵住,“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不知道吗?
顾晏生嫌弃他,嫌弃他脏。
难怪每次都要他擦手擦脚,不是洁癖作祟,单纯是觉得他越来越脏,否则怎么解释他原来不嫌弃,现在却觉得脏。
到底怎么了?
做了什么就变脏了?
何钰自觉自己还跟以前一样,并没有变化,是顾晏生对他的要求提高了,原来即便他忘了洗手洗脚,也不会说什么,现在一点都容忍不了。
“难道顾兄以为自己干净?”何钰突然大笑起来,“顾兄用的水,是从井里打上来的,井里的水便是地下水,我们平时吃的剩汤剩羹,大小如厕,全都会流到地下。”
他又拉了拉顾晏生的衣襟,“我知道顾兄跟个娘们似的,喜欢自己洗衣裳,不过你用的皂角也是经过好些人的手才流到你手里。”
“还有你洋洋得意的澡料,也全是别人采摘而来,现在又装什么装?”
何钰绕着他打量一圈,“即便外表弄的再干净,这里还是一样黑。”
他指的是顾晏生心脏的位置。
顾晏生确实黑,前后杀了那么多人,连皇上中毒都有他掺一脚,心是黑的,却还嫌弃别人脏,可笑。
“既然你也觉得我们合不来,不来往便是。”
顾晏生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杯水,一碗饭,丝毫不见起伏。
他撩起衣摆,绕开何钰,提着灯,脚步坚定离开,一路上连个头都没回。
何钰站在原地,拳头捏的死紧,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顾晏生先回了寝室,睡在寝室,他睡哪?
——————
夜里还不算太深,元宝刚刚洗漱好,躺下小眯了一会儿,瞧无双出去练功,正准备偷学两招,门被人踹开。
何钰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少爷。”元宝吃了一惊,“您怎么来了?”
何钰淡淡瞥他一眼,“我就不能来了?”
他四处看了看,这边虽然比他们那边小了一圈的样子,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房间一东一西放着两个床位,有其主必有其仆,何钰占了靠窗的位置,元宝也占了靠窗的位置。
他俩都喜欢好的东西,好的位置,恰好顾晏生跟无双也是一个性子,对这些外在的东西不看重,不争不抢,让给他们也无妨。
其实是他俩先来的,自古以来讲究先来后到,谁先来,谁先选位置,何钰与元宝得靠窗的位置理所应当。
“最近过得怎么样?”
最近何钰跟顾晏生走的极近,去哪都带着顾晏生,顾晏生不带书童,弄的他也不好带,与元宝那么多年的感情,竟然生疏了许多,也忘了关注,这段时间元宝过的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
许是出了这事,元宝对他依赖性没有以前那么强,开始自己读书,自己偷学武功。
也有一些是找人请教,比如说高飞,安少爷,少爷的朋友都好相处,只要闲着,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连平时冷言冷语,不爱说话的三殿下,瞧见他练错了把式,也会纠正他。
无双有时候也会刻意放慢练剑的速度,叫他观摩,说是偷学,倒不如说是光明正大的学。
大家对他一个小厮,都挺关照。
其实还是他家少爷面子大,否则谁会理他?
“少爷放心,元宝过的挺好。”元宝尽量不让自己哽咽,突然得到一句关心,险些乱了他的心。
好心酸啊,少爷好长时间没带他出去,不叫他打扫房间,也不叫他送水送菜洗衣裳了,因为三殿下全替他做了。
他做了就显得自己这个小厮多余,偏偏不敢跟三殿下争,万一是什么特殊的小癖好,他毕竟是皇子,跟他争不是嫌命长吗?
“好了好了,别哭了,又不是生死离别。”其实天天都能见面,只不过是在教堂里,发现元宝跑的更勤快了,跟前跟后的伺候。
偏偏这个时间段的何钰睡瘾很大,睡不醒似的,能一觉睡到中午饭点,吃完饭继续睡,上武夫子的课时,给点面子,精神些,文夫子的课便干脆睡吧。
中间也会穿插一些其它君子六艺,何钰一概不理,势要将天睡塌,将地睡陷,睡到自然醒为止。
其实君子六艺他都有接触,夫子说过,不需要特别精通,但是必须要懂,否则将来想跟人说个话,都谈不到一块去,人家喜欢《凤求凰》,你当是凤‘求’凰,那便尴尬了。
“少爷……”
元宝这一委屈,委屈了好久,何钰也哄了很久,难得细声细语,耐心十足。
莫不是跟顾晏生待了一段时间,心境都变了?
何钰一将他哄好,便占去了人家的床,小床睡不了两个人,元宝打地铺,还打的很开心,很快便睡了个香甜。
何钰先睡的,躺的还是软床,结果等元宝睡好,他翻来覆去还是没睡意。
其实没睡意的不止他一个,顾晏生也没有睡意,他睡不着,便干脆起来看书,这一看,便是大天亮。
第二天何钰没迟到,准时过来睡觉,昨晚元宝打呼噜,吵的他整夜睡不好,便干脆跑来教堂睡。
许是在教堂睡习惯了,又来的早,竟一觉睡到夫子讲课。
他是准时来了,顾晏生反而迟到了。
何钰冷笑。
嘴上说的洒脱,还不是受了影响?
第137章 当真冤家
吵架其实就是互相伤害,何钰受的影响不小,顾晏生更大,他只是内敛,不声不响而已。
就跟在狩猎场逃亡的时候一样,受了伤也不说,顶不住了才告诉何钰。
他那种性子,如果昨天是他晚一步回来,何钰躺在寝室里头,他怕是要露宿街头,连去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晚上还是何钰自己出来,这回没去元宝那,元宝睡觉太吵,还会打呼,何钰跟他睡整夜睡不着,他去找了安清风,结果发现安清风睡觉也打呼,而且比元宝还要响。
要不还是回去吧,去元宝屋睡。
大半夜的,何钰困的不行,身子直软,不想起来,勉强忍了一夜,第二天三更起来,去了师傅那训练,四更回来。
考虑到表哥不是一个人睡,不好打扰他,便直接去了教堂,几个椅子一对,就那么睡了过去。
他来的太早,大家纷纷吃了一惊,连连惊问,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何钰只当没听见,继续睡他的觉,反正被喊睡神也不是一天两天,早已习惯。
其实何钰只是闭目养神罢了,这么吵,环境又那么差,真要睡还真睡不好。
为了睡眠质量,他开始寻找一些能睡觉的地方,譬如说屋顶,草坪,白天就去元宝那,晚上随便对付一下,躺浴堂也行,勉强熬了几天,突然想通。
寝室又不是顾晏生一个人的,也有他一半,凭什么他出去找地方睡,顾晏生却好好的睡在寝室,不公平。
于是五天后,何钰自己回来,连声招呼都不打,床帘一拉,就那么躺了下去。
他的帘子本来就是拉好的,顾晏生大概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晚上燃了灯,坐在床边看书,无双进进出出收拾东西。
边收拾边道,“今个儿何公子没来,元宝也不知道去了哪。”
何钰本来睡的就浅,一下子便清醒了大半。
怎么滴?顾晏生还关心他的死活?
不是嫌他脏吗?
顾晏生没说话,何钰拉了两层帘子,即便有光,也透不进来,只能隐隐约约感觉一道影子半坐着,低头看书,干瘦的指头微动,掀开一页继续看。
这个没良心的,亏得小爷为了照顾他,自个儿在外面睡了四天,他居然半点感动也没有。
何钰自己生着气,气着气着便睡了过去,白天睡的太多,导致晚上睡的极浅,有一点动静便醒了过来。
似乎是顾晏生起夜去茅房,弄出声音惊醒了他。
何钰在床里,顾晏生在床外,明显感觉有人燃了灯,借着灯光穿衣,套了一层又一层,还系了腰带。
上个茅房而已,有那么讲究吗?
何钰总算明白了,还在太医院时司徒骏文为什么要说他穷讲究,现在虽然不穷,不过还是一样讲究。
这是人家的事,他本不该管,可就是经不住好奇心,掀开两层帘子瞧了瞧。
顾晏生穿着整齐,还戴了项圈,项圈上挂着百命锁。
现在上个茅房已经精致到这种地步了?
不,他不是上茅房,虽然不知道干什么?不过本着有秘密不听王八蛋的精神,何钰还是跟了上去。
他只简单披了一件披风,远远吊在顾晏生身后,顾晏生手里提着灯笼,瞧着不像偷见什么人,然后说秘密话。
如果真的是见什么特殊的人,必然会蒙着脸,不拿灯笼,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这更像光明正大的出去。
何钰是从两点判断的,第一,他穿着整齐,第二,他没有偷偷摸摸走暗路,走的都是熟悉的路线。
先去了教堂,然后是浴堂,最后停在庭院,遥望对面的夫子楼。
吹了蜡烛,静静站在廊下,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座雕像。
???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何钰心中隐隐有些想法,可又不确定。
顾晏生去的地方太巧了,恰好就是这几天他轮流睡的地方。
他这两天偶尔睡教堂,偶尔睡浴堂,开始睡教堂,半夜太冷了,睡不着便跑去了浴堂,发现池里的水竟然还是热的,他躺在旁边倒是不冷,但是瓷砖太硬,没睡两天何钰又跑了。
尝试在夫子的密室睡,被夫子几个暗器赶走,又回到地面上,赖皮似的,睡夫子的床。
夫子那边有两张床,但夫子喜欢突然袭击他,半夜睡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