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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摆摆手,很大度的样子:“他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跟我道歉,你道什么歉呢。”乌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是怕灵犀伤心,但是灵犀现在一点伤感的情绪也没有,乌鸦心里暗暗赞叹: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
他们去瑞龙岛最好的药店抓药,药店空间开阔,以屏风分隔,外间是摆放了几张会客的小茶桌,里面才是药材。
灵犀蒙着面纱,坐在一张单独的茶座上翻看桌上的一本医术。乌鸦去里面拿药了,整个店铺很安静,茶座的其他位置上也坐了几个等待的客人。一个豆丁大的女童在地上蹒跚学步,手里抱着一个线团玩。
灵犀正翻阅得入神,忽然裙子被晃了几下,她低头看见那个女童正拽着自己的裙子走路,这是个大眼睛的漂亮女孩儿,身上衣服虽然打着补丁,然而整洁素雅,看得出来家教很好。灵犀其实挺喜欢小孩子,她朝女童眨了眨眼睛,温和地微笑。
那女童也对她发生了兴趣,两人正玩得高兴。忽然远处一个男人沙哑温和的声音传来:“幽幽,到我这边来。”
灵犀一怔,抬起头去看,顾庭树远远地坐在窗下,逆光下的身形很瘦削,看得出来是大病未愈的迹象。然而周身打理得很干净整洁,肤色也隐隐有了光泽。
幽幽不足一岁,听见父亲的声音,急急忙忙地往回走,却噗通摔到地上,哇地哭了起来。顾庭树坐着没动,斜刺里忽然冲过来一个灰衣妇人,一把将幽幽扶起来,轻柔地抚慰了几句,女孩立刻不哭了。两人一起走向顾庭树。
妇人衣服朴素得几乎有些寒酸,身体也很瘦,她曾经很美丽,但如今容色憔悴,十分沧桑。她大概生过什么疾病,走路的时候腿有些歪,虽然她竭力隐藏着一点。她把手里提着的药捆成一扎,递给顾庭树。然后她弯下腰,很熟练地抱起了顾庭树,将他的胳膊缠在自己脖子上,稳健地背着他往前走。女童牵着顾庭树的衣袖,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看得出来这一家三口很平静安乐。
乌鸦拎着药材走出来,他歪着脑袋看灵犀,疑惑道:“你在看什么呢?”他顺着她的目光,只看到了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旁边茶座一个闲人随口道:“一个瘸子,一个瘫子,倒真是患难夫妻。”
乌鸦更好奇了,左右晃着脑袋:“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没人搭理他,他自己一头雾水地出去牵马车,扶着灵犀坐上车,两人打道回府。
“今天太热了,若是天气凉爽些,咱们可以去海边抓鱼。”乌鸦有点意兴阑珊。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终于发觉有点不对劲,他凑到灵犀的面前,仔细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
灵犀仰起脸,用大拇指挑着眼角,小手指勾着嘴唇:“我挺开心的。”她放下手指,重新笑了一下,平平静静地说:“开心。”
乌鸦有些怀疑地打量她,最后点点头:“嗯,开心就好。可见多出来散心也是有好处嘛。”
灵犀神思有些恍惚,她从角落里取出那几包中药,仔细翻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些药是治我脸上的疤的?”
乌鸦摇头,谨慎耐心地说:“这是调理气血的。你的病很复杂,脸上的是一回事,身上的是一回事,不孕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都是因为小产引起的,但是治疗起来要辩证施治。”
灵犀有些怪异地笑了一下:“到底能治好吗?”
“我说过啦,首先是心理上要放轻松……”乌鸦说着繁琐细碎的话,虽然这些话他已经说了几十遍了。
灵犀脑子里嗡嗡的,她只觉得气血翻涌,脸颊烧的滚烫。她扬手把这几包药撕开,纷纷扬扬地扔出去,她暴躁地冲乌鸦喊:“根本就没用的,治不好,我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乌鸦没想到她情绪变化这么大,一时间有些发愣,又心疼扔出去的药材,他尽量温和地说:“不吃药的话当然治不好啦,不要发脾气……”
灵犀只是觉得愤怒,恨不能吐出一口鲜血。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很健康,现在被他们弄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倒又成了贤伉俪。”灵犀气得有些发抖:“世界上竟有这样的道理!忍气吞声的人被践踏遗忘,心狠手辣负心薄幸的人反而恩爱白头。乌鸦,你见过这样滑稽的事情没有?”
乌鸦见她已经有点发疯了,于是顺从地说:“灵犀,你坐下说,不要激动。”
灵犀现在有点魔怔了,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张脸涨得通红,显出青青紫紫的带状血痕,瞧着十分狰狞恐怖。她自己咬牙切齿地说:“我难道做不成坏人吗?”
乌鸦想起了蓝贝贝的下场,诚心地回答:“你可以。”
他慢慢拉住灵犀的手腕,轻声唤她的名字,发现她完全听不到,于是抬手在她后背狠拍了一巴掌。灵犀咯地吐出一口血,这才觉得大脑凉下来,神智也渐渐清醒了。
灵犀用袖子擦了擦嘴,一声不吭地坐回原位。她的脸很快恢复成苍白色,在略有些昏暗的车厢里,她靠在角落里,双目低垂,神色冷漠,长长久久地不说话。
何幽楠的力气不大,把顾庭树从药店抱出来放在特制的轮椅上,她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女儿幽幽就学着她的样子弯腰吐气,把两人都逗笑了。
轮椅是拜托木匠铺的人打造,花去不少的费用。不过这东西对顾庭树很有用,他身上多处骨折,根本无法行走。
何幽楠推着轮椅往家走,幽幽坐在顾庭树的怀里打瞌睡,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何幽楠笑道:“你今日神色恍惚,不会是被药店里那蒙面姑娘勾了魂魄吧。”
顾庭树不承认也不否认,干脆不回答。
何幽楠就笑着把手搭在他的脑袋上。他上个月又剃了个光头,如今头皮上冒出了密密的头发茬,摸在手里有些酥麻。何幽楠几乎是有些爱怜地抚摸着,满心欢喜,满心感激。她才不会为他看了别的姑娘发脾气呢,因为现在他完完全全是属于她的。
那天羲和帝和侍卫们在山谷中遇刺,那些刺客抓走羲和帝后,把侍卫们的尸体烧成一堆,丢弃在原地。羲和帝失踪两个月后,冯虎一边主持朝政,一边人沿路搜寻,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堆尸体。
尸体被运回京城,几十名仵作们反复勘验许久,终不能辨认身份,也不敢肯定羲和帝是不是就在其中。冯虎只好继续在南方各处寻找。那时候羲和帝早已经被人押运到海外了,他自然是找不到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半年后,太子登基,冯虎为宰相代理朝政。新皇年号静和,仿照其父亲,大赦天下。然后静和帝宣告先皇驾崩,将他的衣物代替尸身葬入了皇陵。静和帝率领弟妹们守陵,伤心得几次晕过去,所幸冯虎一直勤于政务,且威望甚高,因此并没有闹出大乱子。
先皇时候的宫女已经被放出宫了,他宠幸过的女人也都各自有了去处,有的在宫内继续做太妃,静和帝对先皇的旧人很是尊敬,并不会亏待她们,有的去尼姑庵里念佛,或者偷偷跑下山里另谋出路也是有的。
羲和帝在位时间不长,然而在秦朝的一系列帝王册中,他的经历是非常传奇的,甚至还被编成了戏文传唱。他的显赫出身,高雅风姿,荣耀战功,浪漫情史,尤其是最后他为了皇后而死的痴心,人们谈起来都唏嘘不已。
所有人都认定羲和帝已经死了的时候。何幽楠什么也没有说,她收拾行装,抱着仅出生七天的女儿,一个人踏上了去南方寻找爱人的道路。她知道他没有死,她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她心里就是抱定了这个念头。
有时候一个人的意志力顽强得超乎想象。几万名锦衣卫在南方挖地三尺地寻找却毫无踪迹。然而何幽楠这样一位弱女子却真的问出了一点线索。
她从洛阳出发的时候还是一名体态丰腴的少妇,在湛江码头打算出海时,已经成了瘦弱枯黄的乞丐。这一路上的磨难几乎难以想象。物质上的穷苦不算什么,身体上的侮辱和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痛苦的。她不会再以高洁自诩了,贞洁不会比一块馒头更有用,而馒头能填饱她和女儿的肚子。连何幽楠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爱顾庭树到这个地步。
她隐约猜到顾庭树在海上的小岛上,然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成千上万,她只好胡乱搜寻,又流落到瑞龙岛,她很轻易地打听到岛主的名字是蓝贝贝。蓝贝贝是故人,想来顾庭树也在此地。何幽楠就在瑞龙岛住下了。
顾庭树那日被乌鸦丢在了医馆里,休养了几日,几两银子全用完了。店中伙计几次催讨无果,胡乱把他扔在了闹市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随便给他一口水一碗粥就能活命了。
顾庭树并不想当乞丐,然而全身瘫痪,无法动弹,也只好听天由命地躺在地上了。当日拼着一口气逃出来,几乎是用断裂的脚踝骨茬踩在地面。现在是提不起那口气了,身体也容不得他再折腾。
瑞龙岛气候湿润,往往上午艳阳高照,下午大雨倾盆。顾庭树上午被晒得肌肤干裂,苍蝇蚊子嗡嗡飞,下午又被泡得浮肿,街道污水穿过他的头发和肌肤流到别处。
他是什么时候对灵犀死心的呢。不是在地牢里听见灵犀与蓝贝贝说笑,也不是那日在花园里匆匆一瞥。是在此时像野狗家畜一样烂死在街头。
他虽然高傲,但并不是那种受不起侮辱的人。他只是不喜欢这样的侮辱方式。当然了,这不怪灵犀,这是他自找的,他自己犯贱。但是再贱也要有个底线,他对灵犀的爱,够了,到头了。
何幽楠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令顾庭树有点猝不及防。他被抱到温暖狭窄的小木床上时还在想,我在做梦?不过做梦也不该梦到她啊。顾庭树不太想见到她。
何幽楠亲吻着他肮脏的肌肤和头发,又是喜悦又是心疼,泪水簌簌地落在他的伤口上。顾庭树身上伤已经多到无法下手的地步。医馆的人给他接了骨之后,对于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