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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凶狠恶毒的女人。去把少爷叫过来,我问问他。”
旁人回答说顾少爷忙着办理阿桃的丧事。顾太太恨声道:“这几个女子,都是福薄命贱之人。”眼见阖府挂满了挽幛,佣人也去了一大半,心中倍感凄凉,也就没说什么了。
☆、疗伤
海棠行刑之后,顾府陷入萧条凄凉的气氛中。顾庭树专心办理阿桃的葬礼,要按正室夫人的规格风风光光地送她走。顾太太生了病,没心思管那么多。顾克天忙于朝廷政事,很少回家。管家又要去江南采买小丫鬟,以弥补顾府人口的骤减。
灵犀和秋儿无声无息地回来,到顾太太那里请安,仍然回原来的院子里居住。身边的奴仆换了一大半,总算都很温顺勤快。在家里住了四五日,唯有何幽楠过来瞧了她一回,略问候了几句。
自经过上次事件以后,灵犀便知道她是个冷面冷心的人,因此对她也只是敷衍几句,并没有别的话要说。
眼看阿桃出殡的日期要到了,虽然按照礼节,灵犀是没必要送行的,但是两人关系颇为亲厚,出殡当天,灵犀被秋儿扶着,来到了搭设灵棚的院子。
果然如其他丫鬟们所传言的,几百个下人们披麻戴孝,白茫茫地跪了一地,现场屏开玳瑁 宴设芙蓉,一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豪奢气派。一些跟顾庭树交情深厚的显贵公子们携带家眷而来,奴仆丫鬟们密密匝匝地几乎在廊檐下站不住。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顾少爷的正室夫人没了。
秋儿和灵犀呆呆地看了半晌,最后灵犀才说:“好热闹。”
秋儿张大嘴巴:“我在顾府这么久,也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
两个人不喜招摇,遮遮掩掩地来到阿桃的棺椁安置地,旁边的仆人们有认识的,只惊讶地看着,有些不认识的见她衣服华丽,也不敢上前。
灵犀一手扶着乌木棺盖,棺椁宽厚高大,比她的个头还高,灵犀只是低头沉思着,过了一会儿,把手收回去,对秋儿说:“回去吧。”
“少爷在那里。”秋儿很机灵地指了指旁边,隔着一道游廊,顾庭树一身鸦青色长衫,神色淡淡的,比往常瘦了许多,旁边的大小管事捧着账本跟他汇报,他只偶尔点点头 。
“咱们过去跟他说话吗?”秋儿看着灵犀,毕竟两个人自从回来还没有见过面。
“没什么可说的。”灵犀简短地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就走了。
阿桃的丧事一直到半个月后才结束,宾客们全都送完了,祭奠的庭院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丫鬟奴仆们重新回到院子里各司其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顾庭树做完了这一切,才回到家里,先是去顾太太那里请安,旁边的管家回报了丧事的一系列事宜。顾太太叹了一句:“阿桃是好的,只是这丧葬的规格太高,用度也太奢侈了。”顿了顿,见顾庭树站在旁边,宛如钢铁木板似的,不禁关切地问:“庭儿,你不要太悲痛了。”
顾庭树,自从得知家中祸事后,一直冷静持重地处理所有事务,没有露出一丝悲痛崩溃的迹象,更别说是流眼泪了,他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母亲鞠躬:“是。”
顾太太见他这样,既觉得宽慰,又很伤感,就叫他回去了。
顾庭树一个人从院子里出来,此时暮色四合,百草凋零,远远地从京城里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音,似乎是要过年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忙得来不及反省自己的内心。如今忽然安静下来,潮水般的悲痛几乎将他淹没了。
他茫然地在院子里走,脚步虚浮而快,穿过了一道游廊,走过一道小桥,又踩过了一片泥泞的草地,旁边似乎有仆人跟他行礼问候,他胡乱应承了几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忽然看见一座朱红色的庭院,院子里晃着一只雪白的狗。顾庭树迈步走进院子里,推开暗金色的门,只觉得屋内光线昏暗,陈设洁净温暖,窗下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纤瘦的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头脑一阵清明,轻声喊了一声:“灵犀,过来扶我。”
灵犀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他来了,急忙跑过去,还没碰到他的手,顾庭树仿佛再也坚持不住似的,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灵犀受不住他的力道,往后跌倒的时候还抱住他的脑袋,两个人纠纠缠缠地摔在了地上。灵犀挣扎着坐起来,把顾庭树的脑袋放在腿上,低声询问:“庭树?”
顾庭树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然而气息还算平稳,大概只是累极了,灵犀呆了一会儿,朝外面喊:“秋儿!”
秋儿探身进来:“怎么……”见屋内两人的情景,脸颊一红,转身又要走。
“秋儿!”灵犀提高了音量:“过来帮我。”
两个人试图把顾庭树抬到床上,灵犀抱着他的头,秋儿托着他的脚,还没走两步,秋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啊我不行,好重。”
灵犀跺脚道:“这么没用!”
她一个人把顾庭树拖到床上,给他理了理头发,又开始动手脱靴子,解衣服。秋儿站在一旁,探头问道:“要帮忙吗?”
灵犀扫了她一眼:“不必了,出去把门带上。”
顾庭树睡了两天,他甚至没有做梦。他的意识游离于世界之外,没有欢愉也没有痛苦。
在一个下雪的晴天,他毫无预兆的醒来,室内一片明亮温暖,窗纸雪白透亮,映出一名女子认真读书的剪影。女子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一身宽松的麻衣,睫毛又长又弯,是个娴静柔媚的形象。
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人,顾庭树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他从床上坐起来。忽然记忆苏醒,他心里又疼了一下,倒愿意永远地沉睡下去,这样就不必面对阿桃与幼子惨死的悲剧。
灵犀放下书本,温柔地坐在他的身边,低声说:“外面下雪了,你去不去看?”
顾庭树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声音含含糊糊地:“我不想去。”他这个时候像一个伤心极了的男孩子:“我哪也不想去。”
灵犀站了起来:“那我出去玩了。”
顾庭树这样年少,却骤然失去了极亲密的人。他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淡化这种悲痛。而在这个过程中,旁人并不能给予太多的帮助。
灵犀虽然不能体会这种悲痛,但是看见顾庭树那样颓废沮丧,她心里也很不好过,因此对他格外地细心温柔。
他平时就住在灵犀这里。秋儿和其他丫鬟们在外间守夜,灵犀在他床边的地板上铺设了床褥,夜里陪他说话解闷。
元宵节过后,顾克天就要率兵去南边打仗了。之前这个机会是留给顾庭树的。顾将军只有这一个儿子,对他非常看重,愿意把世界上所有的财富、机遇都给他。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儿子是一个这么重情的人。
顾庭树还没有从悲痛的情绪中复原,他神情颓丧,目光游移,脸上的胡茬连接到耳朵。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比女人还要孱弱。
他在顾克天那里挨了一百鞭子,一声不吭地回来了。院子里春光正好,灵犀带领一群丫鬟在院子里种植花木。整个庭院里热热闹闹的。
灵犀见他脸色不太好,当时也没有说什么,趁着其他人都在忙碌,她一个人悄悄进屋子,才知道他被打了。
顾庭树趴在黄色的藤椅上,整个结实的后背袒露出来,血红的鞭痕交错在上面,瞧着十分狰狞。他别过脸,轻声说:“我大概真的是废物。”
灵犀手里拿着湿毛巾和药粉,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伤口,又说:“你是长情的人,不是废物。若是挚爱的人离世,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去做别的,那种冷血的人才叫人瞧不上。”
顾庭树把脸埋在手掌里,只是不说话。
“你要不要听听,阿桃临死时说了什么?”灵犀忽然说。
顾庭树沉默着。
“她拉着我的手,一直问你有没有回来,还说之前惹你生气,不知道你气消了没有。”
这句话刚说完,顾庭树的捂住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灵犀慢慢说:“我希望你哭过之后,能就此放下这件事。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啊,有时候脆弱得一句话就流泪,有时候又会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顾庭树腾出来一只手,手背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他背对着灵犀,笑了一下:“小姑娘,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人生道理。”
灵犀见他这样,知道心结已经去了大半,遂专心地给他涂擦伤痕。
顾庭树咬牙忍耐了一会儿,忽然说:“灵犀,这种事情交给其他丫鬟来做吧,怪腌臜的。”
“没事,我不嫌。”手掌迅速地在他背上拍打。
顾庭树疼的头皮发麻,然而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到三月份柳树吐新芽的时候,顾庭树终于缓过神来,开始去院子里散步了,偶尔也跟旧日的朋友出去骑马射箭。并且为了表示与过去诀别,他去街上玩的时候把头发也剃掉了。
顾将军出去打仗,倒是不约束他,顾太太一看见他的光头,气得差点晕过去:“逆子!”
顾庭树解释道:“这是为了追念亡妻。”见母亲气的不行,急忙躲远了。
灵犀看见他这副模样,倒是很新奇喜悦,仰着脸看了一会儿,点头道:“很好,看起来像一个和尚。”
顾庭树摸了摸头皮,显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他回到屋子里,闲的没事把自己的佩剑取下来,用丝绸手帕反反复复的擦拭。这个时候他有点后悔没有随父亲一起出征,南方的犬戎族凶残暴虐,又骁勇善战,与顾将军的军队僵持了一个多月,总是分不出输赢。凌帝那里已经很不满意了。虽然阿桃的死让他悲痛,然而时间久了,他发现这种痛苦并不是那么难以容忍。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并且未来的生活里也总会有更多的惊喜和意外,比如……
灵犀手里拿着一个红艳艳的信封跑进来,她从柜子上找来剪刀,又把其他佣人都支走了,这才郑重其事地拆开信封,从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