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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蹲在地上仰起脸看他,只觉得逆光里的顾庭树自带柔光,朦朦胧胧的,灵犀揉了揉眼睛,含糊地说:“一件衣服。”
顾庭树笑了一下:“急着穿吗?”
灵犀一手抓着柜门,试图站起来。正在这时外面有个丫鬟抱怨了一句:“这又是谁把库房打开了不锁上,赶明儿丢了东西又要赖我了。”说着走过来把两扇门合上,咔擦一声落锁,径直走了。
灵犀吃了一惊,急忙跑到门口,果然见房门锁得严实,不禁喊道:“开门,公主还在里面。”外面哪里还有人。
顾庭树也皱着眉走过来,试着拉了几次门,从门缝里瞧见了黄铜大锁,无奈地说:“这锁牢固的很,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灵犀只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奇怪,她身上又热热的不舒服,不禁气恼道:“我要出去!”身子一沉,直挺挺地往地板上倒。顾庭树很准确地接住她,又横着抱了起来,低声问:“你怎么了?”
灵犀面颊绯红,想了想才说:“我好像……中暑了。”
顾庭树看了一眼窗外的冰天雪地,强忍着笑意,安抚道:“歇一会儿。”
转过一道屏风,看见了一张很大的床,床褥床帏都是粉红色的,旁边的雕花朱红色小桌上,放着龙凤蜡烛,又有火刀火石。看来在此地过夜也是可以的。
顾庭树将她放在床上,解开她衣襟上的两颗扣子,又找来一把小扇子给她扇风,很关切地说:“好点了吗?”
灵犀靠在他怀里,双目水汪汪的,还在勉力支撑:“我想喝水。”
顾庭树也不知道这种春|药发作起来是什么表现,拉开抽屉瞧了瞧,并没有水,不禁有些焦躁,轻轻地把灵犀放在枕头上,开口说:“你等着,我给你找水。”打算让丫鬟偷偷递进来一壶茶。
还没直起腰,衣服前襟被灵犀轻轻抓住。
“庭树哥哥,抱——”
顾庭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住激动,慢慢把灵犀的手指拿开,柔声说:“你乖点,我给你倒水去。”他起身去外面看了看,丫鬟们早就走远了,顾庭树只好折回来。
房间四面有窗,光线不算很暗。灵犀正低头解衣服扣子,瞧见顾庭树进来,又慌忙笼住衣服,声音略沙哑地问:“水呢?”
顾庭树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他掀开棉被瞧了瞧,很意外地找到了一只金桔,这个大概有什么喜庆的征兆。顾庭树感觉很庆幸,把橘子拿在手里剥皮,又摘除了白色的丝络,递到灵犀的嘴边。
灵犀张嘴咬住,嘴唇和舌头都很烫。顾庭树用脸颊蹭了蹭她:“这么热?”
“我中暑了。”
顾庭树嗤地一笑,慢慢给她剥橘子,又轻声说:“小丫头,我喜欢你。”
灵犀微微垂着眼皮,唔了一声。
“你呢?”
灵犀细声细语地说:“我也……我也挺喜欢我的。”
顾庭树郁闷地看着她,正要开口,忽然眼前一暗,嘴唇上有了带着水果香味的温暖触感。他脑子嗡地一下,竟傻的动也不敢动。半晌反应过来,他慢慢捧着灵犀的后脑,重重地按在了床上。
顾庭树吻技高超,很快灵犀在他怀里软成了一团,他正欲|火焚身呢,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在脸颊上擦了一把,伸手一看,上面有一大片血。
顾庭树把灵犀拉起来,见她鼻子正汩汩流血,头发上衣服上也全都是血迹。
“灵犀!”顾庭树抓着手,见她眼神还算清明,忙脱了外衣,给她擦拭了头和脸,拉着她往外面走。房门外依旧轻悄悄的。顾庭树把手伸到门外,在黄铜锁上狠狠一拉,那锁登时就报废了。
他把灵犀带到阿桃的房间里,吩咐丫鬟拿冰块毛巾。旁人见他俩身上都是血,唬得面面相觑。阿桃睁圆了眼睛,吃惊地说:“这是怎么了?”
顾庭树让灵犀靠床坐着,暗地里对阿桃做了噤声的手势,又对众人说:“傻站着干什么?冰,毛巾。”
众人才慌手慌脚地给他拿东西。
顾庭树用手绢包裹着冰块,慢慢给她擦拭脸颊,又给她理了理头发,低声说:“别紧张,把脸抬高。”
灵犀伸手拿了一小块冰放在嘴里,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血也渐渐止住了。
阿桃胆怯地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轻声问:“少爷,你们俩打架了?”
顾庭树摇摇头:“不是,她可能是上火……”
阿桃站了一会儿,轻声说:“是不是那药……”
“阿桃!”顾庭树打断她:“出去。”
灵犀睁开一只眼睛:“什么药?”
阿桃暗悔失言,忙说:“我出去了。”率领一帮丫鬟逃出去了。
灵犀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我知道了。”
“你听我解释。”
“你说。”
顾庭树很尴尬:“我……我……”最后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解释!这是我策划的,我承认手段很卑鄙,但是我的目的是合法正当的。”
“无聊。”
“那是你的想法!”
这件事情以后,灵犀果然很生气,从此极少去阿桃这里玩了。
阿桃自责了很久,但是她自己快临盆了,不好四处走动,因此只在家中静养。
将近年关时,海棠是最忙碌的,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过年所需、走亲访友的礼品,全都由她操持。她又是格外要强的人,事事亲力亲为,不肯落人针砭。顾家上下都觉得她很能干,也经常当面夸她。但也仅此而已。她很难融入顾家女人的生活圈,她的丈夫对她而言,更是铜墙铁壁一样的存在。
这一天上午,海棠新得了几盒极好的参片,于是分成几份,亲自给各处送去,收到的人也都表示了感谢,最后她来到了阿桃的居所。
阿桃挣扎着从炕上下来要行礼,被海棠生生拦住。
“姨太太亲自来看我,我怎么当得起呢。”阿桃请她坐了上座,自己只是挨着炕沿坐。海棠再三叫她坐上来,她只是不肯。
“我是个下人,不能坏了规矩。”阿桃谦卑地说。
海棠只是心里苦笑了一下。阖府都知道顾少爷常年住在她这里,她的地位快赶上正房了,偏偏肚子又争气,暗地里打量了阿桃的肚子,含笑问道:“生产的日子定了吗?”
“大约就在年下。”阿桃又歉意地说:“本来家里就忙,这小东西又来添乱。”
海棠握着她的手:“这是天大的喜事。全家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夸奖她脸上的胭脂好看,阿桃就把梳妆台上的胭脂拿来给她看,海棠叶也叫丫鬟取自己的眉笔给她。
两人正聊得亲热,忽然丫鬟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海棠一惊,心脏也噗噗狂跳起来。就见丫鬟掀起了帘子,一个穿灰色夹袄的男人走进来,因为个子高,迈过门槛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弯了腰。
海棠只觉得脸上发热,手足却冰凉,她慢慢从炕上下来,微微屈膝行礼,干巴巴地开口:“少爷。”
顾庭树看了她一眼,脸上显出迷茫之色,一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阿桃赶紧救场:“海棠妹妹来了好一会儿了。”又含笑地对海棠说:“姨太太,我比你年长,叫你一声妹妹,也不算逾距。”
顾庭树点点头:“海棠,好久不见了。”
阿桃瞪了他一眼。
顾庭树脱了外衣,自己倒了半杯茶喝了,又说:“我去里间睡一会儿,午饭时叫我。”自己掀帘子进去了。
海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又勉强说了几句话,然后没滋没味地走了。
阿桃扶着墙壁来到里间,顾庭树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但是并没有睡着。阿桃就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
顾庭树被看得心里发毛,开口道:“干什么?”
阿桃想了一会儿,又笑了一下:“我在想你啊,明明年纪比我还小,却叫人捉摸不透。”见顾庭树爱理不理的,就俯下身,用很轻的声音说:“我自从有了身孕后,是不服侍你的,公主呢,又是个贞洁烈女。海棠是正正经经的姑娘,模样也好,你怎么就瞧不上眼。”
顾庭树辩解道:“我没有瞧不上眼。外面的事情多,我偶尔回来一趟,就住在你这里。我眼里没看见她,自然就忘了。”
“那你今天看见了。”
顾庭树翻了个身:“是啊是啊。”
阿桃抿嘴一笑,用手捏他的耳朵,又问:“你好歹去她那里几趟呀。你以为她在我这里待这么久是干嘛的,还不是为了见你。你刚才那个冷冰冰的态度多伤人,我瞧她出去的时候脸都白了。”
顾庭树忽然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阿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你跟那一位不一样,她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呢,又劝我跟其他女人亲近,你不吃醋吗?”
阿桃呆了一下,才慢慢地说:“女人以丈夫为自己的天地,都希望丈夫能多宠爱自己一些。但是一个家庭最要紧的是和睦融洽。若是因为争宠闹得鸡犬不宁,就有违妇德了。”顿了顿才说:“我愿意看见你每天高高兴兴的,不为家里的事情烦心。”
顾庭树听完了这话,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感慨道:“怪不得母亲把你给我,真是世间少有的贤淑女子。”
阿桃听了有些害羞,支支吾吾的说:“我没有那么好。”
顾庭树还是很把阿桃的话放在心上的。过了几日他得了清闲,就闲闲地转悠到了海棠的居所。当时海棠正站在院子里指挥下人搬运盆栽,见顾庭树驾临,她呆了一下,转身进了屋子。
顾庭树被晾在了原地,只好装作四处看风景。
海棠又出来了,这回她抿了头发,擦了胭脂口红,换了新裙子,款款行了礼:“少爷。”又站在一旁,并不肯流露出激动的样子,以免被轻视了。
顾庭树感觉到了淡淡的尴尬,于是咳嗽了一声:“我来瞧瞧你。”顿了顿又说:“你这院子不错。”
“院子后面有一片梅花。冬日里开得格外艳丽,可惜我这地方偏僻,来欣赏的也不多。”海棠说完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