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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马,这是很犯上的行为。
顾庭树也不回头,只微微挺直了身子,放轻声音道:“跟在我身后,别丢了。”
灵犀戴一个瓜皮小帽,头发束成大辫子盘在头顶,身上穿一件挺合身的青衣,脚踏厚底靴子,一条黑腰带把腰扎得结结实实。
灵犀心里很不舒服,刚才那些女人送他。她也瞧见了。满屋子的女人,爱他,敬他,依恋他。他是她们的世界,但是她们只是他世界里的一景。灵犀觉得这情景难以忍受。
我是有思想的女人,灵犀暗地里警醒自己,绝对不可以做深闺里的怨妇。
围猎的场所选在京城几百里外的荒野。荒野有密林,有平地。平地是扎营帐,接待皇亲国戚的。密林里则聚集了鹿、兔子、鹰、鸽子等猎物。为免意外,大型猛兽早就被杀光了。
顾氏夫妇两个是最早进围城的。灵犀见围城守卫森严,各处驻扎的营帐错落有致,是一个很规整严肃的场地,心里也不禁佩服顾庭树的才干。
顾庭树牵着她的手,一步一停地介绍,哪里是皇帝、皇子们的营帐,哪里是大臣们的休息地。最后两人到了自己的营帐内,守卫士兵动作利索地掀开帘子,顾庭树弯腰走进来,一面说话,一面抬手解开了披风的绳结。
他一转身,整个玄青色的披风唰地落在了地上。顾庭树郁闷地看着灵犀。
小厮打扮的灵犀也仰起脸看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门口的侍卫动作迅速地走过来,双手托起披风,挂在旁边的木架上,又快步退了出去。
顾庭树给她指了指床的位置,只是一个很矮的木榻,也不算很宽敞。“我晚上要是不回来,你就自己睡。不要乱问,也不要乱跑。”
“你不回来?”灵犀很惊奇地问:“你跟谁睡?围场上全是男人啊。”
顾庭树咬了咬牙,“我去巡逻!我负责整个皇室的安全。”
灵犀心想,小事上两人斗嘴,大事上还是不要胡闹了,就很乖地听话了。
白天果然热闹了起来。围城上全都是人,奴才、侍卫、贵公子、皇子甚至还有穿宫衣的婢女。灵犀活了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一时间觉得很开眼界。
正午的时候,皇帝的御驾姗姗来迟,于是牛角号嗡嗡地响了许久。灵犀紧紧地跟在顾庭树身边,只觉得眼花撩乱,没一刻安稳。好容易有了安静的时候,乃是皇帝站在高台上对众大臣和皇子训话。
顾庭树官职高,离皇帝很接近,其余大臣们则是黑压压地站了一地。虽然没有下跪,然而垂首低头,非常地恭敬。
灵犀也被强令低下头,她只听见一个略显苍老单薄的声音,忽高忽低地传来。围场上风很大,皇室的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她努力辨认了许久,只听见“朕”“天恩浩荡”之类的官样话。
正在疑惑时忽然众人山呼“万岁。”于是浩浩荡荡地跪下谢恩。
狩猎开始之前,要有天子先发第一箭。围城被清理出一片空地,士兵牵了一只肥硕的小鹿放下。这只鹿大概是被吓傻了,或者用了药,呆呆地站着不知道逃跑。
凌帝站在御撵之上,身着黄袍,头戴紫金冠,须发微白,气度非常庄严。顾庭树越众而出,从侍卫手里接过宝雕弓、金批箭,亲自递到皇帝手里。皇帝试了试弓弦,举箭瞄准。
灵犀抬眼一看,那只小鹿在百米之外,要是没受过专业训练,还真不好射中。她心里嘀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射不准,可怎么收场呢。
正想着,那支箭嗖地飞出去,贴着草地落在了小鹿身侧。灵犀眉头一紧,感觉一场血雨腥风要来。这时一个羽林军快步走过去,一番检查之后,举着金箭高声喊:“天子射中啦!”围着校场喊了一圈,又跪在皇帝面前,将箭呈上。
皇帝见那支箭头尚带着一寸的血迹,龙心大悦,然后宣布狩猎开始。众人这才策马欢腾起来。
灵犀慢慢地回到了营帐内,仔细思量了一回,心想这个皇帝是个糊涂蛋,顾庭树也太能来事了。
顾庭树一直忙着各处行走,皇帝赞赏办事得力,王公大臣们又乐于跟他结交,因此一刻也不得停歇,他抽空叫侍卫给灵犀带个话:老实呆着,不准乱跑,免得被马踩死。
灵犀听见外面喊声震天,地面也被弄得微微颤抖。她站在营帐门口,那些高头大马嘶鸣着,几乎要从她的头顶越过去。灵犀非常怕死,果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帐篷里不敢动。
当天夜里,顾庭树到子时才回来,他胡乱解了软甲,只穿一件中衣,抬脚往床上一躺,差点把灵犀压死。
“唔。”灵犀揉了揉眼睛,含糊道:“回来了?”
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可爱,顾庭树便笑了一下:“住的习惯吗”
营帐里只有一支蜡烛,光线黯淡,显得顾庭树那一个笑容温柔到了极致。灵犀不禁看呆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习惯。”而顾庭树早就睡着了。
在猎场又住了几日,灵犀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外面那些马看着凶猛,其实非常顺从。毕竟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王侯贵胄,随便受一点伤,就要有一堆人掉脑袋的。
她自己骑着枣红色的小马,慢慢地往人少的地方去,背上还挎着弓箭,以为自己可以拣点猎物。
她极力地避开众人,往树林里越走越远,忽然一条岔路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群年轻人骑着马,说说笑笑地出现在她面前。
为首的是穿白衣的年轻公子,黑发束起,双目似漆,身姿高挑,是一个浓墨重彩的美人。
灵犀看得呆住了,迟迟疑疑地站着不动。不过她这样拦着人家的去路是很不对的。
那位年轻公子淡淡扫了她一眼,抬手拍了两下,忽然从身后窜出两名羽林军,凶恶地扑了过来。
灵犀才惊觉不好,这时候从那群随从里,忽然跳出来一个冯虎,他抢在羽林军前面,一巴掌把灵犀打了下来。
“狗奴才。”冯虎恶声恶气地说:“叫你牵马,你还敢偷懒,明儿回到府里,叫管家打不死你。”一把将灵犀从地上拽起来,见她并未受伤,略觉宽心,拉到那位白衣公子面前请罪。
灵犀听见他称呼那位公子为“小王爷,”料想那人也许是皇室的人。那位白衣王爷见是冯虎的家奴,就说:“既然是你的人,就算了。”不再追究了,率领众人迤逦前行。
冯虎死死地拽着灵犀的手,跟在众人后面,后来王爷说散了,他俩才赶紧溜到别的地方。
营地里已经升起了篝火,炊烟从各处飘来,两人行走在荒野上,冯虎一眼一眼地打量她,半晌才说:“你啊,挺会玩。”
灵犀并不记恨他打了自己,她是讲道理的人,知道那是为了救自己。但是对于那位白衣人依然耿耿于怀。
“那个小白脸是谁啊?那么凶。”
“我也不知道。”冯虎老老实实地说:“他身边带着宫人,旁人叫他王爷,大概是某个皇子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粘在灵犀的身上,灵犀穿一件挺合身的长衫,藏青颜色,没有任何修饰,一条黑色腰带束成一缕,是一个挺干净利落的少年。
“谁带你来的。”
灵犀想了想说:“我哥。”
冯虎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顾少将军,年少有为啊。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语气里很有些不忿,不过他想到两人只是兄妹,才觉得宽心。冯虎邀请她明天一块儿打猎,灵犀很犹豫,她不太想跟冯虎玩。
“你想见蓝贝贝吗?”冯虎笑着问。
灵犀马上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两个人扮作主仆,在营地里遮遮掩掩地走了一会儿,遇到正在梳洗打扮的蓝贝贝。灵犀愣在原地,一时间还没认出来。
蓝贝贝穿着浅蓝色的长袍,金色的腰带长长地垂下来,旁边的奴才伺候他洗脸。他略微不耐地别过脸,乌黑的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露出尖尖的下巴。
“今天我不能跟你玩了。”蓝贝贝轻快地说:“我要陪……”他住了口,因为瞧见了冯虎旁边的小厮。
灵犀跟他对视了足足一分钟,最后灵犀绷不住,笑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贝贝……”
蓝贝贝长成了大男孩,举止却不脱孩子气,他随便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上前走了几步:“嗯,你来啦。”握住了灵犀的手腕:“快进来。”
冯虎大声嚷嚷道:“喂,喂,怎么动手?”
灵犀见了美人就发呆,老老实实地跟随蓝贝贝进了营帐,里面陈设干净整洁,只有一个老仆煮茶。三个人像大人似的各自落座,又笑嘻嘻地瞧各自的形貌。
冯虎黑了,灵犀高了,蓝贝贝忽然成长为翩翩美男子,大概个子长太快的缘故,瘦成了衣服架子,行为举止有点风流楚楚的意思。
蓝贝贝拿出手帕把面前的细瓷杯子擦干净,然后给灵犀倒茶,他托着下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昨天夜里还梦见你,想不到今日见着了。”
灵犀很诚实地说:“我没梦见你,我昨天梦见自己在大街上吃饭,吃到天都黑了。”
两个人正在闲扯,忽然一个太监疾步跑过来,跪下请安道:“蓝公子,松王那边正催呢,您还没好吗?”
蓝贝贝忙放下杯子,连声说:“我现在就去。”莽莽撞撞地跑了出去,忽然折过来,哗啦一下打开箱子,抱出一大堆食物和小玩意儿,扔到灵犀面前,扔完就跑:“给你玩。”
冯虎比较敏锐,忽然追过去问:“什么松王?”
蓝贝贝轻声回了几句:“一个年轻的王爷,不知道什么来头,前几日见了一面,总是叫我陪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冯虎自己嘀咕了几句,回到营帐里,见灵犀已经老实不客气地拆了几包点心。
“蓝贝贝如今出息了,连王爷的大腿都能抱上。
“能抱上是人家的本事,”灵犀横了他一眼,很维护蓝贝贝。
冯虎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杏眼一动,翻了个大白眼,于是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