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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掌柜哪里不知道这是东家白说一回,抱怨是抱怨,那也就是说说罢了,其实心里还骄傲着。刚刚所说,未尝没有一种炫耀儿女的意思。还是孟本看了几样顾周氏整理出来送他们的料子,道:“东家,这正是本事呢!大小姐的钱庄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后效的,但是才去太原多久,经营的毛纺织和毛皮生意如何?现在咱们南边的毛皮商人都没话说了!”
祯娘的作坊,毛纺织品和裘皮的价都比别人便宜了好些。然而即便是这样,因为机器、技术的不同,她依旧比旁人单件利润高。至于销量多以后,总利润更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这样一来,虽然没有直接砸了人家饭碗,也把盘子打的差不多了。毛皮商人都快哭了好么这两年价一直在走低呢!如果不是产量还不够,直接让祯娘霸占整个市场也不稀奇。
顾周氏是做母亲的,这样的话如何不爱?摆摆手谦虚了几句道:“她那点子不过是脑子想到了,都是下头的人会做事,不然也就是个玩笑这些皮货和料子是她送来与我作礼的,还有你们一份,将就着使罢!”
孟本这就笑起来道:“这就是东家看我们笑话了,这样的皮货和料子还是将就,那什么算是不将就?内子前些日子还在看有没有好的毛皮料子,好趁着如今价低多收几张,以后好给儿女压箱底。只是寻睃了一圈,上等货色也没见见到多少,比起大小姐送回来的差远了!”
苗延龄比孟本还老道,不用摸那些货色也知道成色,跟着道:“东家只是看不起我罢!忘了我管着典当铺子生意,见了多少这些!这几年冬日越发冷了,穷人家做冬衣也要多加了一层絮。至于关外来的皮子,稍稍殷实的人家都置了这个。外头编排咱们典当行有几句顺口溜,所谓‘皮顶棉,倒找钱;棉顶夹,找小钱;夹顶单,倒拐湾;单顶棉,须加钱;棉顶皮,干着急’。成天价地和这些打交道,难道说不出来好不好。”
老话说‘穷不离卦摊,富不离药罐,不穷不富,不离当铺’,世上最多的也就是‘不穷不富’,多得是人一年四季都要照顾当铺生意。棉衣脱下来,当棉衣赎夹衣,夹衣脱下来,赎夹衣当单衣。苗延龄自己熟悉,余光一瞟就知道,并不是说笑吹牛。
祯娘送来的皮货确实是上等的好料子,按照此时的说法,皮货也是有等级的自从天下越来越流行皮毛以后,人按照自身所处的地位穿不同的皮毛也是自然而然的。毕竟自古以来就有服裳之礼么,位卑者穿上位者的服饰那叫做僭越,而上位者穿位卑者的服饰,那叫做不尊。
如皇帝朝冠用熏貂、黑狐,吉服冠用海龙、熏貂、紫貂,冬季的朝服用紫貂、熏貂等。还有其他诸如后妃、皇子、白官的皮衣用料皆有定制,普通人不得卵用貂皮、狐皮、猞猁狲,举人以下不得穿天马、银鼠。
当然,就如同曾经的商人不许穿绸缎一样,这样的规矩越到后头就越是形同虚设。有钱的商人以各种珍贵的皮毛夸富,别说是其他等级了,就是最顶级当作皇帝吉服冠料子的海龙,祯娘都有过一顶毛茸茸海龙拔针的帽子同样都是海兽,海龙比水獭还大,皮毛可比水獭高贵的多。然而水獭皮毛本身就是还不错的料子了。
祯娘这次送来的都是正经的大毛细货,怎么说都是好不穿毛料的人是不知道的,毛皮做成皮衣不是拿了整张皮子来做,那是做不成的。正如‘集腋成裘’这话,先要把皮毛各部分切割下来。
拿狐狸皮来说,背上的是‘狐脊’,身体两侧的叫‘狐肷’,头颈下的一大块叫‘狐膆’,四条腿叫‘狐腿’。另外还有狐脑门上的毛、狐耳朵的毛,甚至狐爪心的毛。所有的皮毛衣服都是将整张的皮割开来拼制的,因此一件皮衣就要用许多兽皮来拼接。
故而所取部位的不同就导致了兽毛的不同,有的长、有的短,有的毛硬、有的毛软,有的重、有的轻。这其中以毛长、毛软、毛轻和毛暖者为最上乘。依旧以狐狸皮为例,狐毛虽然被笼统地称之为‘大毛’细货,但只有‘狐膆’、‘狐肷’和‘狐脊’算得上是真正的‘大毛’细货,其它部位都不能算。
所以一两张皮子什么的不能指望做衣裳,最多就是送到当铺里换钱,真的积攒皮子那都是多少多少张地论。
而这一回祯娘送来的正是拼接过后的皮货,只管剪裁就是了。当时送来的各色皮料别提多珍贵,如今天气渐渐回暖,换的是青绉绸一斗珠儿的羊皮褂子也是一起送来的皮料之一,其毛雪白,一粒粒盘曲如珍珠,故名‘珍珠毛’,又名‘一斗珠儿’。这种毛皮虽然珍贵,但只相当于夹衣,是最早开始穿的皮衣,时间不过是□□月间,同时天气转暖后脱掉大毛也是换上这个。
但是寒冷时候上身的分明是一件五彩刻丝银狐膆褂子,前后摆襟清清楚楚地露着圆圆的狐肷银狐膆是银狐脖子底下的毛,狐狸身上以这儿的毛最长,但又最轻。狐狸前腋下有两个旋涡,也是毛最厚最好看的地方,割下来做成像钱一样的圆圈,这叫做狐肷。
前面说狐膆、狐肷都是大毛细货,但是如今的风尚是穿狐肷、狐膆并不算多高贵,穿狐嗉而带狐肷,这才算是正正好也只有这一件送来的的不是皮子半成品,而是一件做的妥妥当当的大褂子,全是祯娘自己的手艺。
听到孟本和苗延龄接连这样回应自己,顾周氏却道:“东西再好也就是个东西罢了,她拿来孝敬咱们也不出奇怎么说也就是花银子就能得到的!你们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苗延龄却不赞同,当即道:“东家这一回说话才是没意思,如今这世上的吃穿花用哪个花银子不能得到?即便是东家心里想的那些顶顶好的有钱没处买的,花银子也能得到,真得不到只是花的银子不够罢了。”
顾周氏听了一怔,接着笑起来。她当然明白这个意思,不过这话说到这里也就打止了。因此她不再说这个,而是说起祯娘托她把织毛衣这门手艺推广开来,好帮着她销掉毛纺织作坊出的毛线只要看妇人对女红的专注,这门手艺让她们自发学起来并不难,哈!又是一门好生意。
第122章
‘祝融南来鞭火龙; 火云焰焰烧天空。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五岳翠干云彩灭; 阳侯海底愁波渴。何当一夕金风发,为我扫除天下热’。
八月里依旧是炎热时候; 最后一点残存的暑气未消。特别是这一日,也不只是怎的格外炎热,到了那金乌当午的时候,一轮火伞当空,无半点云影,流火洋洋洒洒。看外头也是没得一丝风,连树巅儿上也纹丝不动。
往年还好; 祯娘是可着劲用冰; 今年却着实难过怀着身孕,怕贪凉不利于胎儿,祯娘只在最热的时候远远放一盆冰,然后就多是放些井水了而已。那能抵挡什么!祯娘这个夏日真是苦过来的; 从小到大她还没在夏日这样难过过; 为这个消瘦比前头初初怀孕害喜还多呢。
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燥的人心里慌。祯娘好容易睡着了,红豆和丁香互相看了一眼,留丁香在内室就近看着。红豆就带着其余几个小丫头往珍珠帘子隔间去,如祯娘醒了,招呼一声就能过来。
红豆和几个小丫头过来的时候,鸢尾正和胭脂水粉两个丫头在做几样针线; 都是给一些自己的小物件。她看了小声道:“这些都不是着紧的玩意儿,你们先且放放。早上奶奶给了我四匹尺头来,一匹大红丝,一匹大红云罗,一匹鹦哥绿潞绸,一匹蓝遍地金缎,教我替少爷小姐裁毛衫、披袄、背心、护顶之类。你们既然不忙,就一起来罢。”
祯娘即将临盆,小孩儿衣物已经准备了不少,但依旧在常常添。这样的小孩子贴身衣物祯娘更不爱用外头的,都是让身边的人做了。又因为不知道肚子里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祯娘和周世泽预备各种东西都是分了两种,这一回祯娘让做的衣裳当然也是一样。
听到红豆这样说,鸢尾并胭脂水粉三人都把手上的活计丢开了祯娘午睡时候她们这些轮值的丫头坐着没事都会做一点针线,银红的香袋、秋香色的荷包、菡萏色的汗巾子,还有大红色的一双绣花鞋。原本鸢尾就是在描画鞋扇呢,这时候都一气搁进针线簸箩里了。
见红豆转身去把尺头拿了过来,鸢尾便打开一个小柜,从里头取出熨斗、大剪刀、酒精喷壶、大红毡条等几样。等料子来了,几人也是手脚利落,把大红毡条在案上铺上,又把熨斗烧好。
布匹意料不是能直接拿来做衣裳的,胭脂水粉两个先把尺头展开了,喷上烧酒,等到半干才拿熨斗熨好,这才能接着往下做红豆针线最好,所以也是她做主,旁边的人都是给她打下手。她先是打了粉线,然后就让鸢尾拿剪子裁得了。
若是不绣花盘金的,衣裳做起来简单,只要把裁好的片子缝起来就是。这些布料本来就相当光耀了,又有一些是贴身穿的,因此需要扎花的少,几个人来做也很容易。因此每人分了一两件,这就一针一线缝起来了。
只是做活儿未免太无聊,才做了几针,跟着红豆出来的小丫鬟螺黛就凑到胭脂耳边问道:“胭脂,你刚刚描画的是甚么?”
胭脂努了努嘴,让她自己去针线簸箩里看,道:“我本来在做一只香袋儿,因见着鸢尾姐姐在做鞋,想起我原有的四五双夏日里穿的好鞋,前日被蔻丹看着好要去了一双,又有一双高底的穿的脚疼。因此鞋竟不够使换的了,本打算趁着今日得空,要新做一双粉色素缎子白绫平底鞋儿,鞋尖上扣绣鹦鹉摘桃。”
螺黛听了笑道:“不知怎的,明明咱们的鞋恁多,却总是不够穿。你看我脚上着一双,几日前新做的。还是之前奶奶赏了我一块大红十样锦缎子的尺头,端的好料子,我省俭着用,只拿来做小的精细东西。剩下一点零碎,也是合该,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得一双鞋扇。只是我那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