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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重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你可以考虑考虑――或许你过去也知道,中日国力悬殊,但是恐怕没有想到会悬殊到这种地步。”
“那难道武力悬殊我们就任人宰割吗?至公,请不要低估我做为军人的勇气!”
“战争,光有勇气是不够的。”
至攸站起来,他个子矮小,四肢却很灵活,健壮。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重琦的高大对他有什么威胁。
“那,至公您的意思?”
至攸背过身去,用一种低沉的好像蕴含着什么的语气:“听命令吧,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白重琦好像听懂了什么:“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第二十五章 来自于她信仰的朴素…
却说宝珠等来等去,等来的是白重琦派人把她接到庐山去。细细一问,原来是陈夫人的意思,心里便老大不愿意起来。、原来这宝珠与谭迦南,乃是圣玛利亚女校一前一后的校友。陈夫人居长,比宝珠大两届。在校期间也无甚来往。宝珠虽是巨贾之后,迦南的身份却更特别些,她父谭老爷子原是民国名宿。
说起一面之缘,还是在蒋夫人主办的抚恤会上,当时宝珠去参加了,世谨新故,宝珠也无甚心思打扮,只穿了素服,头发像圣玛利亚女校的校长嬷嬷一样挽成了一个髻,但是那姿容仍在,不知怎的就引起了迦南的兴趣。专门把宝珠叫过来一谈,原来竟是圣玛利亚女校的校友。宝珠也不免谈些母校的钟楼,环绕操场四周的走廊――女孩子们雨天走路不用撑伞也可以穿梭整个校园,圣校的学生卧室里那一口放鞋子的柜,不穿的鞋子禁止放在床底下,必须放在柜里。舍监先生检查卧室时发现有不放在鞋柜里的鞋子,便拿来放在卧室门前的走廊里示众。还有女校隔壁的那间圣约翰男子书院等等。这一下,陈夫人就觉宝珠很亲近,是一众五花八门的遗孀中的翘楚了。又问她信仰灵命提升的境界,这一下,宝珠就老大不舒服了。原来那宝珠,在校的时候,虽则因着学校的规矩皈依了耶稣教,可是心里却并不十分理解教义,反倒觉得那教规十分繁琐,拘的人都快崩溃了。总之是嫌教规管得深。因此连教堂都不十分愿意去。而陈夫人却是个极虔诚的,那一次谈话,宝珠虽装作虔敬混弄过去,却从此不愿意见到陈夫人。
哪知道那陈夫人一方面热心妇女地位,一方面也热心传道布道,见到宝珠这样的哪有不笼络的道理,有几次亲自打电话到木屐巷来,邀宝珠一同去礼拜。有一次,宝珠拗不过去,只好去了,就在那圣保罗大教堂,那一次陈夫人唠叨些什么她没听进去,只觉得求学时代的对于教堂教规的恐惧又来了,仿佛要阻着她做什么似的。从此再不肯去,每次都有托辞,托辞多了,陈夫人也不好勉强。哪知今日,竟特为让白长官派了人来请,宝珠心想,可见那陈夫人拽着自己做个虔敬的教徒的心是不死的。当下十分恼火,可口里却不敢不答应,只恐对白重琦不利。只好把家中诸事交给司棋和李副官,又嘱咐二人照顾云昌,自己和蕙兰坐上白重琦派来的车往庐山而来。
第二十六章 国家兴亡 匹妇有责…
到了庐山,自然是宿在陈夫人那里。一则重琦与宝珠虽是兄妹,但亦属姑表,孤男寡女,相处不宜。二则便是陈夫人的坚持了。宝珠到的时候,陈至攸开会去了,家里只得迦南并新生的婴儿以及数位仆妇。新生儿吃饱了就睡,又自有奶母照顾着。因此迦南有暇不受干扰的接待宝珠。
这是迦南第三次看到宝珠,只见刚坐了滑竿上山的宝珠,身着一身藕荷色短袖旗袍,白色小牛皮凉鞋,头上无甚装饰,素素一张脸,脸上沁出的细细的汗,简简单单,却自有一番韵致,心里不由得又喜欢了几分。她素来简朴,因此便喜欢看人简单的装束。
“叨扰您了,陈夫人,真是过意不去。”宝珠进门便敛了内心的不快,摆出一副敷衍的颜色来。
“张夫人说哪里话来,咱们是圣玛利亚的校友,原该亲近些――蒋夫人前几天也问起过你――正好趁着举办各界妇女谈话会,把你邀来说说话。”
“陈夫人言重了――叫我宝珠就行――我何德何能,无职无权,有什么资格出席蒋夫人的谈话会呢――陈夫人快别叫我羞惭了。”
“这话我可就要驳你了――宝珠,你坐,吴妈,去为张夫人倒杯茶来,然后领着蕙兰去把张夫人的行礼安顿下来――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女性,本应该多为中国妇女多做点事才行,国家兴亡,不单单是匹夫的事,咱们做女人的,原也该尽力才是。”迦南显然是个优秀的演说家,也是个有条不紊的主妇。
“陈夫人――”
“咱们主内姊妹不必客套,若是不介意,叫一声谭姊妹就可。”
“哦。那我就叫一声迦南姊,僭越了。”宝珠在心里叹口气,她素来以妙玉自比,不肯沾人间功名的,“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你和蒋夫人那都是女中豪杰,我是什么,不过是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
“宝珠,你跟我不说真心话,”迦南忽然脸色一变。宝珠吓了一跳。本来歪着靠在沙发上的身子也坐直了好几分。
“我――”
“你也别怕,”迦南噗哧一笑,淡化了紧张的气氛,“我可是听说,你原是东华大学医学系有名的高材生,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一点,你的导师还记忆犹新。”
第二十七章 国家兴亡 匹妇有责…
“哪里,迦南姊真是过奖,现在是不行了,那时候也是喜欢记的颇记得住,不喜欢记的一个也记不住。真真是羞死人。”
“这个且不谈,我只问你,既然是高材生,缘何后来又不悬壶济世?”
“那是因为,说来也真是没出息,迦南姊,我晕血。”宝珠定定的,迦南颇有深意的重复的:“哦?你晕血?”
“怎么,迦南姊不信么?”
“信!当然信。只是,可惜了你这身医术。我约略的听说过你的一些事。”
“那都是过去了。我自己现在,也不大能相信我曾学过医。”宝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迦南笑了笑,也不紧逼,换个话题:“那你如今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呀?”
“不过是莳草弄花,闲来料理一下家里的生意,或者打打牌,听听戏――世谨不在了,日子总还是要过。”
“近来可有去做礼拜?”
宝珠红了脸:“倒是,好久不曾。”
第二十八章 你是烈士张世谨的夫…
想了想又补充道:“世谨走后,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那找了大夫瞧了没有?哦,瞧我这脑子,你自己就是大夫。”
“呵呵,我是哪门子大夫,不过是多了张文凭罢了,也曾找大夫瞧来着,说是无甚大病,金陵协和医院查了个遍,只说是神经有些衰弱――一做梦就是世谨,浑身是血。”说着,宝珠想起了玉辅臣,眼圈就红了。在迦南看来自是为世谨伤心,不觉自省不可逼得她太甚,正斟酌字句,只见至攸从外面回来,进门看到宝珠,表情一怔。迦南因笑道:“至攸,你回来了,这是张世谨的夫人。白重琦的表妹宝珠。”
“陈主任好。”宝珠起身施礼。
“哦,听说了。”至攸严肃的脸上有了点暖意。“一路过来可顺利?”
“有劳主任关心,一切顺利。”
“都中情况还好?”
“市面上颇稳定,只是卢沟桥事变,大家不免议论些。”宝珠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分明感觉到,至攸看似冰冷的目光背后潜藏的什么,灼得她后脑勺上有点发热。
“哦。坐。坐。坐。你们都坐。”至攸好像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用眼睛的余光看看妻子的表情,发现后者的注意力都在宝珠的脸上,于是掩饰的,招呼宝珠,迦南坐下。“那么你对事变有什么看法?”
“我能――”宝珠刚想一贯以来的太极回答,忽然想起重琦说过,至攸此人最恶敷衍。于是想了想,把这几天慢慢考虑的说出来,“自来外侮,必是有其野心所图的。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曾学过时政,这几天也看了报纸什么,约略有点不成熟的想法:战中求生。”
至攸的眼睛一亮,仿佛这一番话为宝珠浑身上下镀了一层金,愈发的绝色起来。这时候只听迦南说道:“妹妹真是深藏不露。可见方才都没和我交心。”
此言一出,至攸和宝珠的心俱都一动,宝珠面上一红,忙解释道:“迦南姊见笑了,我不过也是人云亦云罢了。”
至攸心里却只觉这四字妙极,尤其是出于一个女子之口。迦南这边乘胜追击:“可见我是说服不了你。至公,你来说说,咱们女子,尤其是知识女性,是不是应该趁着年轻,多为国家做点事?”
“对!”至攸顺着妻子的话说。“夫人说的对。宝珠,你今年不到三十吧?”
“是的。”宝珠只好答道。
“你们青年女性,应该意识到,社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是能够和男子一样发挥出自己对国家,对社会的作用的。不然,我们不就白革命了么?而你,你是什么?你是烈士张世谨的夫人,是烈士的遗孀!你还是什么?你是个医生。你怎么能跟一般的家庭妇女一样打打牌,跳跳舞,虚度年华呢?”
宝珠低下头去,至攸看了一眼妻子,接收到妻子赞许的目光,于是见好就收的:“当然我也理解你,谁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重琦每次说起你,也是忧心忡忡,――世谨也是我的学生,你要知道,我对你是有期望的。”
是你老婆对我有期望吧,难为你们夫妻夹攻,无非是要拉我进名利场而已。心里这么想,宝珠嘴里却不敢这么说,只得点头称是。
“我希望你能够发挥你的一技之长。迦南也跟我提到过你是学医的。”
迦南忽然插了一句:“至公,宝珠晕血。”
宝珠的脸一红,好在低着头,至攸也没怎么发现。只见他果决的挥一挥手,“这是可以克服的。哦,当然,这也是可以慢慢来的。那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