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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还能是谁?”许卿卿一想到袁氏先前送来的那几箱箭矢,心就仿佛有刀在绞,难受至极。
雨潞的存在,旁人皆不知,唯有袁氏曾用其性命要挟过她。
想来定是那日雨潞来泓亲王府的事被人走漏了消息,传进了袁氏耳朵里,所以袁氏才会用这等残忍的法子杀鸡儆猴。
“你可知道,那丫鬟来泓亲王府时,带上了前朝的玉玺?”林泓逸问。
前朝玉玺?
许卿卿听得愣了愣,她不知竟还有这么一件事,林泓逸先前也从未提过。
雨潞只是个小小宫女,断然是接触不到那玉玺的。
袁氏却能……
袁氏是前朝皇后的弟媳、许苧玉的舅母,父亲、兄长皆在朝中身居高位,哪怕改朝换代也并未被革职,若许苧玉趁乱将玉玺带出了皇宫,断然不会交给别人,只会交给袁家这门显赫的亲戚。
如此想来,事情愈发明了。
许卿卿收紧手指,指节一阵发白:“杀了袁氏,我便回府,否则我宁愿落发,青灯古佛度此一生。”
林泓逸看着她良久,终是点了点头:“你若要杀,那便杀吧。”
袁氏并无可惧,只是身后的袁家势力不容小觑。不过,区区一个袁家,还没被他放在眼里。
“望殿下说到做到。”许卿卿道。
林泓逸颔首:“本王自然不会食言。其实即便本王不插手,袁家也苟延残喘不了多时。”
“这是为何?”许卿卿不解。
她更不解的是,这人为什么要同自己说这些?
“袁家乃旧朝势力之首,父皇之所以没对其动手,为了稳定朝政。朝臣十有八九都是前朝老臣,天下虽大,但经历了一番战乱,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一时片刻选不出那么多能用之才,可如今不同,各地张贴皇榜挑选有识之士,一月过去已有不少青年才俊涌入京城,袁氏一族迟早会被替代,一旦成为可有可无的弃子,便会遭到剪除。”林泓逸解释。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袁氏一族如此,你亦是如此。”
许卿卿明白他说的是何意。
若皇帝发现她根本不是真正的许苧玉,随时也会将她剪除。
“泓亲王府或许并不是你愿意待的地方,但却能让你免除性命之忧。”林泓逸接而道。
“你说这个,是何意?”许卿卿问。
“是想让你活下去,而不是无辜丧命。”林泓逸道。
这并不是一句多温情脉脉的话,许卿卿却听得微怔,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定定看着他,久未移开目光。
她看得出,这人没有半句虚言。
若有心哄骗她回去,大可不说袁家苟延残喘不了多时这种话。
既然残喘不了多时,她大可不必以此为筹码要挟他动手,静待新帝将袁氏一族剪除便是。
可偏偏他说了,将两个选择交在了她手中——回府,或是不回,皆由她做主。
“我的性命对你来说就这么要紧?”她问。
难得没有了嘲讽的语气,问得平静。
“本王既娶你过门,便不会让你白白丢了性命。”林泓逸道。
依旧不是一句温情的话,只是十分真切。
许卿卿已许久没从旁人嘴里听说这帮真切的话了,袁氏不会以诚待她,梓露看似忠心实则另有其主……
唯独林泓逸,从始至终并未欺骗过她。
虽然,对她有过诸多误解,甚至险些将她犒赏三军。
她不知这人今后能否一直这般待她,不哄骗、不欺瞒,她只知此时此刻,至少心中微暖。
“好,我随你回府,哪怕你插手袁家的事也无妨。”许卿卿道。
诚如林泓逸所说,袁家不可能一直这般平步青云,即便不被灭族,也会被新帝贬为庶人,逐出朝野。
她先前一心为雨潞复仇,未曾思虑过这些,倒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林泓逸摇了摇头:“我既已答应了你,就定会做到。”
“你是皇子,迟早会被卷入储君之争,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泓亲王府,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此时对袁家下手,岂不是将把柄白白交到旁人手中?”许卿卿真不懂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你在担心我?”林泓逸看着她,那眼神中的冰冷早已消散,四目相对,许卿卿竟有些结舌。
她张了张嘴,勉强说道:“我……我当然不是在担心你,我只是在担心自己,若你出了事,谁来顾虑我的安危?”
言下之意,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能帮则帮。
林泓逸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
这似乎是许卿卿头一次见他笑,笑容一点也不冷然,反而如冰消雪融般,颇令人挪不开视线。
“你笑什么?”她莫名有点恼火。
“当然是笑你,笑你牙尖嘴利,口是心非,分明就是嘴硬心软。”他道。
嘴硬心软?
她没好气:“你眼拙看错了,我嘴硬心硬,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从来没有恶人会这般说自己。”林泓逸依旧是笑。
说出的话,颇叫人无法反驳。
“这世间并非只有善恶两种人,我不善,但也称不上恶,有些人我一辈子不舍得碰半根头发,有些人却恨不得踩进泥里让他生不如死……”她咬唇。
就在昨日,她还恨这座冰山入骨,若能换回母亲和雨潞,她甘愿拿他的性命来祭奠。
可今日这座冰山在她面前说出这等话来,她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抵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脸上没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她一下子倒恨不起来了。
“人皆如此,并非只有你一人这般。”林泓逸道。
眼看越扯越远,许卿卿回过神来,不再看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有这说话的功夫,倒不如去关心关心你那丫鬟,若未及时医治落下了什么病根,你迁怒于我,我可受不起。”
林泓逸点头:“本王自会请大夫替她医治。”
许卿卿朝门外唤了一声梓露,示意梓露送客。
梓露看了林泓逸一眼,大着胆子将他“请”出了房间。
这要是换做先前,梓露定会觉得主子是糊涂了。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与殿下心平气和地说会儿话,却没说两句就要送客,如此下去,别说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都难上加难……
可现如今,见许卿卿同泓亲王的关系缓和了不止一分,梓露心道娘娘这做法或许还真就歪打正着了。
泓亲王殿下是谁?
那可是堂堂皇子。
在他面前大献殷勤的女子,可谓数不胜数,说不定像娘娘这样的反而更能对他的胃口……
“梓露,你愣着干什么,快将门合上。”许卿卿催促。
寒风灌进屋子里,房中一下子变得冷极了。
梓露“哦”一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合上门后拨了拨炉中的炭火,加了几块新炭。
炭火燃得很旺,不一会儿,房里就暖和起来。
“寺中没有无烟的银鳞炭,这些都是殿下从京城带来的。”梓露说道。
许卿卿一眼就看穿了这小丫头的心思:“平白无故的,为何要说他的好话?”
梓露被那清冽的眸光看得有些结舌:“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若娘娘能放下身段,讨得殿下欢心,今后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
她说的是大实话,娘娘不是苧玉公主,身后没有那袁家帮衬着,入府之后又不得殿下的喜爱,她这个当丫鬟的可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你呀,皇帝不急太监急。”许卿卿轻斥。
“奴婢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梓露竟承认了下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娘娘,您难道就不想成为泓亲王府的当家主母,好好教训教训那些先前欺辱过您的下人,让他们再也不敢肆意妄为?还有啊,那文瑶分明虎视眈眈,想要爬上殿下的床,要是被她得逞,今后还不知会如何为难您呢。”
“就你话多……”许卿卿嗔怪。
“奴婢是您身边的人,自然凡事为了您着想。”梓露嘟囔。
看着她嘟囔时略带委屈的眉眼,许卿卿是既好气又好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这不是马上就要回泓亲王府了吗,你又何必这般为我担心?快去厨房再做些吃得来,依旧照着先前的菜式做。”
“是,娘娘。”梓露这回倒是应得干净利落,没再啰嗦什么,转身就去了厨房。
有了这次的事,厨房的小沙弥格外小心,亲自将饭菜送了过来。
依旧是凉菜一汤,极为素淡。
许卿卿喝了一口那青菜汤,汤汁清澈,入口清甜,味道倒是不错。
“娘娘,您身子太瘦了,多吃些吧,不然如何能顺顺当当生下子嗣?”梓露在旁说道。
许卿卿险些被这汤汁呛着。
“娘娘,娘娘,您慢着点儿……”梓露边拍她的后背,边递来茶水。
不就是一句子嗣吗,娘娘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她哪里知道,成婚至今,林泓逸从未与许卿卿同房过,虽偶有留宿别苑,但每次都会遣散一众下人,在偏房中睡,还时常看书看到三更天。
如今的泓亲王府,是先前的曜王府。
林泓逸自小在府中长大,时常在别苑练武,对那里可谓再熟悉不过。
许卿卿回府之后,意外发现别苑多了不少桌椅、字画。
“这是谁送来的?”她问。
“当然是殿下了,殿下说这里的东西都旧了,怕娘娘您用这不习惯,特地命管家从库房中搬来了好些新物件,有不少还是皇上赏赐的宝物呢。”梓露答。
墙上的字画,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即便与清音殿那些相比也不遑多让,梓露看在眼里只觉十分解气,心道那病恹恹的阉人也敢同王妃娘娘争宠,真是做梦!
“不仅如此,殿下还特地为娘娘您设了一间小厨房,里头的厨子,皆只供娘娘您一人吩咐。”她接而道。
许卿卿不明白林泓逸这是抽了哪门子风,平白无故为何要做这些。
可看着布置一新的别苑,她心情莫名甚好,懒得理会那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