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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君心-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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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卿卿打断他的话,毫不掩饰眼里的冷漠与疏离:“雨潞的事,用不着殿下费心。这世上,我只惟愿两个人长命百岁,一个是我娘亲,另一个是雨潞。她们不是被你手下的叛军所杀,就是在你的府邸,当着你和你侍卫的面遭人毒手,你却还劝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由着你那侍卫去查?泓亲王殿下,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如此好糊弄的傻子吗?”
  他的确是个傻子,有眼却不知看,有耳却不知听,正应了她先前那句火冒三丈的——“你,泓亲王,简直愚不可及”……
  可也就是在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她心中的怨苦。
  无故却受过,还无人肯听其辩解,一举一动皆掌控在别人手中,犹如一个木偶……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举目无亲的女子,何以背负如此之多、如此之重?
  许卿卿只觉得眼前这座冰山,眸光忽然变得极深,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清二楚映出了她的倒影。
  他虽不语,却仿佛将她看得透透彻彻,甚至,眼里还多了那么一分迟来的怜惜。
  许卿卿没由来地不想面对这奇怪的眼神,继续冷冷说道:“若你担心我惹祸上身,让泓亲王府受到牵连,大可一纸休书休了我,不管今后我做什么,皆与你无关!”
  言罢,吃力地抱起雨潞的尸首,便要出这书房。
  “这丫鬟我会叫人好生安葬,你若信我,我来帮你找出真凶。”林泓逸上前,一字一顿道。
  “不该是我求殿下信我才是,什么时候轮到殿下求我了?”许卿卿讥诮。
  林泓逸难得未恼,侧目吩咐:“牧钊,安葬这丫鬟一事由你去办,去狱中找一具尸首代替这丫鬟交给慎刑司。”
  门被推开,牧钊影子般闪了进来,拱手应是。
  上好的棺木、石刻的墓碑,很快就被准备妥当,牧钊甚至还请来了一位高僧为雨潞念佛超度,这一切皆在别苑中进行,四周有侍卫把守,无人能肆意闯入。
  许卿卿原以为自己会哀恸大哭,在灵堂枯坐了两日,却发觉眼泪早已干涸。
  她说她恨林泓逸,实则更很的是自己。
  若有那许苧玉三分阴险、七分毒辣,何愁不在这泓亲王府立足,又怎会听之任之受人欺辱,以至于阴差阳错害雨潞断送了性命?
  娘时常告诉她,人要心存良善,却从未教过她,人更应懂自保。
  连自身都保全不了,谈何护他人周全?
  “娘娘,您就别难过了,您看,这狸花猫都守了您整整一夜了。”梓露端来一碗热粥,放在灵堂外头的桌上,柔声劝许卿卿多喝几口,免得熬坏了身子。
  她虽不知事情的原委,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几分。
  那死去的前朝乱党,十有八九是娘娘的故人,否则娘娘何至于如此伤心?
  狸花猫在许卿卿脚下蹭了蹭,抬起小脑袋瞧着许卿卿,似在回应梓露方才说的话。
  许卿卿拿起羹匙,舀了一口粥。
  热粥吃进嘴里,咽进肚里,心里的寒冷一时间似乎驱散了几分。
  她依稀记得年幼时,每到秋风乍起,雨潞便会在冷宫里支起一口铁锅,去御膳房讨些剩饭,将那些饭慢慢煮成软乎乎的粥。
  冷宫里日子虽苦,却平静无波,小小的一方天地,从来不见血腥,只有生老病死,没有喊打喊杀……
  许卿卿怀念母亲,思念雨潞,却唯独不想念自己那昏庸无能的父皇。
  有时她甚至会想,若母亲没被掳到骊国,没有早产生下她,或许能一生安稳,不必经受如此多的磨难……
  越想越觉得凄凉,越凄凉越无法释怀,梓露见她心中难受,索性从别苑的床下抱出一个红布封的坛子——竟是一坛女儿红。
  “为何我床下会有酒?”许卿卿不解。
  “这是奴婢前几日从库房搬来的,奴婢家乡有个风俗,女子出嫁之前要在床下埋酒,酒越陈,夫妻就越恩爱。这酒本该在昨日拜堂时喝,可昨日出了那种事,奴婢一下子全给忘了,希望今日补上为时不晚。”梓露道。
  许卿卿看着她跃跃欲试的神色,实在不忍浇了她的兴头。
  她与林泓逸哪里算是什么夫妻?
  连夫妻都不是,又谈何恩爱?
  许是承载了梓露太多希翼,这酒的味道浓郁极了。
  许卿卿是头一次饮酒,她从不知酒是这样一种味道,一路从喉咙辣到心里,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连连。
  “娘娘,您的脸,真红……”梓露抿唇偷笑。
  许卿卿分明只喝了一杯,头却昏昏沉沉,伸手捂脸,脸烫得出奇。
  “姑娘,酒要烫着才好喝,您房中不是有个小炉吗,奴婢这就去将炉子点上,扶您回房吃菜热酒。”梓露道。
  她做事雷厉风行,房中很快就酒香四溢。
  几盘糕点摆在小桌上,有芙蓉糕,有玉荷酥,还有几只小巧精致的水晶饺。
  许卿卿从不知什么叫“醉”,只觉得那酒香味出奇的好闻,便又饮了两杯。
  “娘娘,您脸上就跟搽了胭脂似的,真好看。”梓露又道。
  许卿卿瞥向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自己的脸不甚真实:“我若真好看,宫册中的小像为何会那般丑陋不堪……”
  “宫册?什么宫册?”
  “画有公主小像的册子,画中的我粗眉小眼,鼻宽嘴大,简直就像个男子。”
  “定是画师画错了,您可是骊国一等一的美人。”梓露反驳。
  “你说错了,”许卿卿摇了摇头,“一等一的美人,那是许苧玉。”
  梓露吃吃笑了起来,伸手夺去了她手中的杯子:“娘娘,您当真喝醉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弄不清了。”
  许卿卿很快又将杯子夺了回来,固执地摇头:“我没醉,我不是许苧玉。”
  “那您是谁?”梓露睁大了眼睛。
  “我叫许卿卿……”
  “许卿卿?”
  “嗯,我被生下时尚不足月,所有人都怀疑我不是父皇的血脉。父皇龙颜大怒,无心取名,娘便自个儿给我取了‘卿卿’二字。有人说这名字有‘不负如来不负卿’之意,说明母亲心中尚有旧情未忘,乃是对父皇的大不敬……”
  “旧情?徐妃娘娘何来的旧情?”梓露不解。
  许卿卿执杯的手一怔,定定看向她:“你怎知我娘是徐妃?”
  梓露有一瞬的结舌:“奴婢……奴婢先前偷偷翻阅过那本宫册,宫册的最后一页有记载,苧玉公主未患哑疾,患上哑疾的是徐妃之女许卿卿……”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许卿卿的酒意顿时清醒了不止一分。
  梓露犹豫着点了点头:“奴婢心有怀疑,在宫中时曾想收起您的书法,带回府里交给牧侍卫,让他将您的字迹与那许苧玉的字迹作比较。传闻许苧玉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想来定是留下了不少墨宝……”
  “你为何先前不说?”许卿卿打断她的话。
  “奴婢……担心自己猜错,加之那时殿下对娘娘十分厌弃,奴婢不敢多言,实在是怕惹恼了殿下,。”梓露解释。
  她眼神怯怯的,不像是在说谎。
  许卿卿放下手中的酒杯:“你下去吧。”
  梓露讪讪抬起头:“娘娘……”
  “下去。”
  “是。”
  梓露躬身退下,许卿卿独自坐在桌前,看着炉上的酒壶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她再未碰桌上的点心,来到灵堂,独自陪了雨潞最后一夜。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忠心耿耿?
  最为忠心之人,如今早已离她而去。
  府里人多眼杂,虽有侍卫把守别苑不容下人进出,但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时日一久难免走漏消息,故而雨潞的头七被缩成了短短三日,而后便要下葬了。
  尸首是被装在水车中抬出去的,葬在了城郊南山坡的徐妃墓旁。
  下葬的当日,袁氏忽然带人抬着几箱东西找了过来。
  箱子有些粗糙,装的似乎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
  管家不免好奇:“袁夫人,这些是……”
  “听闻殿下前几日送了我那外甥女好些刀剑,想来是有要她习武之意,于是我便叫人搜罗了一些上好的兵刃送了过来。殿下毕竟常年征战在外,又岂会喜欢那些柔柔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若是能让我那外甥女习得一身好武艺,殿下定会对她另眼相看。”袁氏解释。
  管家听得一愣一愣——殿下送那些只是个误会而已,哪里是想让娘娘习武?这袁氏也不知是从谁口中得知的消息,显然是会错了意。
  “麻烦管家将这些送到别苑,叮嘱我那外甥女多练习骑射,今后也好时常陪殿下骑马打猎,不至于让殿下冷落了她。”袁氏说着,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管家手中。
  管家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笑意:“袁夫人大可放心,这话奴才一定带到。”
  有银子就行,管他那么多呢?王妃娘娘是学刀剑还是学骑射,与他又有何关系?
  袁氏叫人将东西卸下,没见许卿卿就径直回了府。
  上次她被被关在泓亲王府审讯了好几日,这次自然不打算再看见那张叫自己气破了肚皮的脸。
  在她看来,许卿卿先前不甘心认这身份,是担心被新帝或泓亲王赐死,而今稳坐泓亲王妃之位,自然就不会再胡说八道了。
  冷宫里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哪里会舍得换回原来的身份,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嘛,总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如此想来,袁氏略略放下了心。
  连她都未曾预料到,许卿卿竟能逃过一劫,不仅保住了性命,且还嫁给了泓亲王。
  这世事啊,还真是无常……
  管家很快就将袁氏送来的那些东西抬到了别苑,一共五只箱子,里头全是些制作精良的兵刃。
  当然,最多的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弓箭。
  刀剑是用来打斗的,弓箭却不同,多用于狩猎,因而少了那么几分打打杀杀的血腥气。
  管家亲口转述了袁氏的“良苦用心”:“娘娘,袁夫人说殿下最喜骑射,你若闲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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