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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被阿姐拴在裤腰带上的,为何一定要见阿姐?”刘颐顿时板起了脸,冷冷道,“再这么胡闹,阿姐就不理你了。”
刘颉顿时老实下来。刘颐又道:“听说你日日都在背书,都背了些什么?”
刘颉小|脸亮了起来,扳着手指数:“《雅》里背了几首诗,《论语》背了一半了,阿姐要听么?”
刘颐点点头,刘颉便兴高采烈地背了起来。背完之后,他又炫耀道:“这是田大人教我的,他说我可比他家孙儿聪明多了,那些字儿只要我看上一遍,便能认得!”
刘颐不以为意:“这也算是什么聪明?阿姐一个不识字的,听你背过,也知道如何背了。”当下便学着刘颉方才语气神态,摇头晃脑地把听到的东西背了一遍。
刘颉愤愤道:“阿姐年纪比我大,一定记得牢靠些,阿姐欺负人!”
刘颐瞪了他一眼:“这才几日没见,就会说阿姐欺负人了?阿姐何时欺负过你?都听过一遍了还记不得,那才是笨蛋呢!”当下转头问宫女,“你们可都会背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推出一人来回答:“禀告公主,奴婢们资质驽钝,尚且……听不太明白。”
刘颐顿时哑然。算上刘颉背的那一遍,这些宫人可算是听见第二遍了,怎么还听不会呢?
于是她笃定道:“定是你们没认真听。”
刘颉却道:“阿姐说谎!她们就算认了真,也是听不明白的。田大人说了,像我这样聪明的,可是万中无一。阿姐比我聪明,便是万万中也无一人的……”
刘颐听得有些头疼,便摆了摆手,让他自己玩去。刘颉怏怏不乐地走了,刘颐又命春华去请青杳过来。
少顷,不但青杳来了,就连刘盼也来了。方一进来,刘盼便径直走到刘颐床前,也不避讳什么病气,拉着女儿的手道:“阿颐如今可是受了罪了!可还要强否?”
之前仰仗女儿在朝臣面前定住局面,刘盼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快的。然而如今看到女儿病得这样怏怏的样子,又觉得心疼起来,之前的不快又抛之脑后。刘颐摇摇头,笑道:“阿父怎么还亲自来了?也不怕过了病气。便是阿颉,我都不敢让他进来了呢!”
刘盼道:“不妨,阿父身体比你康健得多。”
刘颐想起一事来,问道:“之前大臣们商讨着的,出兵平叛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青杳眉头微微一蹙,对着刘颐摇了摇头。刘盼却没看见青杳的模样,脸上现出了得色,笑道:“你如今病成这样,还关心起朝政来了?——不妨,如今倒是轻快了许多。出征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选了几位将军,调拨了二十万大军,你阿父坐在皇城中安枕无忧,只要指挥调度就成了。”
刘颐惊异道:“阿父来指挥打仗?”
刘盼意气风发地道:“正是。却是拂煦的建议——哦,你当见过拂煦了罢?一个貌丑的老太监。他的提议倒是有点意思,说是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些大军若是听了吴川王的蛊惑,‘倒戈一击’,情况便不妙了。阿父是见过吴川王的,晓得他的本事,知道这句话很有道理,便力排众议,决定由我来不远千里调度指挥……”
刘颐听不太明白,只觉得毛骨悚然:“阿父拿什么来调度千百里外的大军?”
“□□时起便驯养了鹰隼信鸽,如今可不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么?”刘盼理所当然地道。
刘颐骇然:“阿父就这样决定了?朝臣没有反对的?那信鸽又怎么可靠!若是被人截获了……”
刘盼不快道:“你还在病中,怎么就那么多话。我想出来的办法,自然是万无一失的。便是有什么疏漏,也该由那些朝臣代为补上。你阿父毕竟是天子,你是天子之女,眼光怎能如此小巧?应当放宽一点眼界才是。”
刘颐总觉得这件事做得很不对,心里发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刘盼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定,要劝也不怎么好劝……她只好道:“我还有一事要对阿父说。”
青杳意会,便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刘盼问道:“什么事?竟然还要避着人?”
刘颐摇摇头,低声道:“阿父可知道,你宫里那位梅八子,墨梅,原本是在我和阿弟身边伺候的巧嘴?”
刘盼皱眉道:“就为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木已成舟,再追究也没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能把她给要回去?”
刘颐苦笑道:“阿父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心里不安,此事若是被吴川王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桩攻讦。我已经在身边相中了要给身形样貌有些相似的宫女,之后便改名巧嘴,递上去便是。只是宫正司、尚宫局等处,还要阿父知会摆平。此事只是悄悄地做,不要被外人得知。阿颐只想阿父能平安喜乐,阿弟能好好长大,便觉得不枉了此次投生了。”
刘盼听见这话,心里又有了几分怜惜:“说什么傻话,阿父的女儿,自然是要康康健健、长命百岁的,怎么如此志短?”声音放柔,又道,“你康复后,还要继续帮衬着阿父呢,定要好好养病。”
刘颐乖巧应了,又道:“我身边缺一大宫女,瞧着阿父身边青杳很好,能否把她给我?如今宫中无人打理,也是很乱,阿颐想着要让她帮一把手,把宫中稳健起来。”
刘盼道:“不是有皇后……”
“阿父又没有册封,阿母如何服众呢?”刘颐笑道,“况且阿母那性子……阿父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不惹祸,我便天天念起无量天尊来了。”
刘盼思及妻子的性子,也是一笑,不再提这话,又说了两句,便提脚走了。刘颐方才吃下的药膳也起了作用,浑身暖洋洋的,也困了起来,便任凭宫女们服侍着,又睡下了。
且说刘盼听见刘颐那句提醒,也觉得刘徐氏为人颇能惹祸,如今却是要好好提醒她一番,莫要在这当头弄出什么事来,再难以收拾,便转身去了椒房宫。一路走来却看见宫室冷清,没有几个宫人服侍,待到了刘徐氏房中,却只听见低低哭泣。
刘盼掀开帘幔,看见刘徐氏正独自坐在华丽的殿中,身上只着中衣,草草地系一件裙子,脸儿白里透红、披头散发地坐在妆镜前,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异样。他前去抱住刘徐氏,低声问:“梓童为何要哭?”
刘徐氏听不懂梓童的意思,却知道是在叫自己。她好多日没有见过刘盼了,又害怕他休了自己,接二连三地做下错事,如今再见,态度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意:“郎君说什么,妾才没有哭。”
“我瞧着你眼睛里有些泪痕呢。”刘盼说着,手指在刘徐氏脸上抚着,只觉得妻子如今是前所未有地漂亮,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却说刘徐氏,前几日被刘颐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这几日又是噩梦,又是宫人怠慢,生生瘦了几分。偏偏刘颐打得很有技巧,除了脸上耳光,身上居然没有一处青紫。就连那耳光到了如今,也消得毫无痕迹,根本无法告状。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打过以后,她的皮肤反倒似乎光滑了许多,肤色也白里透红,气色不知要比从前好上多少倍,便是告状说自己如今过得不好,也是不太好告的。
然而她却也没打算拿这个告状,若是刘盼问起来,她又要如何说刘颐打她的原因?刘盼那么好面子,若是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恐怕刘颐的状没有告到,她自己便要被骂上一顿了。于是眼珠一转,柔柔道:“郎君做了皇帝,就把妾给忘了,岂能让妾不伤心?莫说是眼里有泪痕,妾日日都在这里哭,盼着郎君到来呢……”
她甚至大胆地撩起了中衣,将刘盼的手放在了自己纤瘦的腰|肢上:“不止是妾在想,妾的肚子也在想……妾的肚子空着呢,等着郎君赐给妾一个孩子……”
刘盼眼里燃起了火焰,嘴里说着:“我这便许你一个孩子。”随即便将刘徐氏抱到了床|上,床幔也来不及拉下,便是一阵颠|鸾|倒|凤。
刘徐氏一边笑着逢迎,一边掩下心里得意。如今不过是没有孩子罢了,等她有了孩子,可看刘颐还怎么张狂!
☆、第四十三章
无论是在玉藻宫中养病的刘颐,还是如今正在鸾凤塌间恩爱的那对夫妇,都没能够嗅到这一刻传自东边的咸腥血气。
吴川王之祖是昭帝嫡次子,自幼聪颖,受尽宠爱,封邑亦是在天子辖域的近首,与中川郡接壤的吴川郡。吴川郡是鱼米之乡,风景秀美、地杰人灵且不必说,更有一样好处——首都新季乃是□□皇帝当年建来讨皇太后开心的,一应事物风貌与天子汤沐邑季川极为相似,更是为了□□与皇太后母子相见便宜,距离元都极近——刘颐姐弟被军队、马车护送,尚且只用了两日便至元都,从新季到元都,快马加鞭也不过一日多些的时间罢了!
正如刘颐之前的猜测,吴川王谋反之心,一早便是有了。这名声的铺垫、暗中的积蓄也做了多年,只待时机合适,便要扬起一面大旗,点将遣兵攻向元都。他多年来网罗的诸多能人异士,也都对此期待已久。本来听说要立皇太弟,还纷纷惋惜少了一番大展身手的机会,谁知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皇帝位置竟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侯爷给抢了去!一时间大骂刘盼白眼狼的也有,劝说吴川王不必动气的也有,但都人心浮躁起来。待到刘徐氏那番糊涂话被宫里的探子想方设法传回来时,众人便都知这机会有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不出兵,岂不愧对这大好局势!
于是一方面手下撺掇,一方面也是蓄谋已久,吴川王便不再迟疑,秘密计议了几日,商定了方案以后,便于一日遣十数好手潜入督查司,悄无声息地结果了那些帝皇耳目。次日一早便纠集了将领,分说计划,众将慨然应诺以后,便分派了兵马,向元都而来。
之所以督查司察觉了城中异动、吴川王又是过了数日才有动作,正是因为这些兵将一直分布在吴川郡各人烟鲜少处,虽则藏得密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