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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其他宗室,把阿父叫回来自然没什么顾忌;但若新皇真是那吴川王,就这样把他叫回来,岂不是耽搁了大事?
是刘颉的未来重要,还是刘徐氏重要,高下自然清明可分。反正她立誓不嫁,此事于她也没什么大影响,刘徐氏如今怕是也不敢随便动弹,等上几天便又如何?
只是不知,徐二郎和刘徐氏知道的,阿父究竟知不知道呢……若是刘徐氏曾经说过,难免刘盼又会念着这份恩情,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刘颐左思右想着,只觉得心内乱糟糟的,也分不清个头绪。刘颉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道:“阿姐?”
“阿姐先去睡上一会儿,你去玩你自己的去。”刘颐拍了拍阿弟的小脑袋,疲惫地道,“若是饿了,灶上有热的饭菜……你小心别去玩火,别去打水,也别到处乱跑,无聊了便去念念书就好。”
看出阿姐真是疲惫,刘颉也不再缠着她,乖乖应是。而刘颐游魂似的回到卧房,衣服也不脱便躺在了chuang上,茫茫然地闭上了眼睛。
反正……等几天……阿父就回来了……
这样想着,她很快睡了过去。
刘颐姐弟以为刘盼很快就要回来了,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刘徐氏被休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徐家人也是这般以为,一边埋怨着刘徐氏的没用,一边又心急如焚,四处托人打点要把徐二郎给捞出来。
然而徐二郎此事做得实在令人侧目,虽然当事几人对此都守口如瓶,但也有些影影绰绰的消息传了出来,顷刻传遍了县里乡中。徐老爷卧病在chuang,很是吐了几口老血,徐夫人又只是冷嘲热讽,刘徐氏生母被关在柴房,刘徐氏狠下心来去求妹妹,却一直被关在门外,仿佛已然与徐家断绝关系一般……
无论如何,还是得等刘盼回来才行。徐老爷左思右想,认为还是从刘盼身上下功夫较为容易。刘颐软硬不吃,徐二郎的罪还是暂时要受着。但是刘徐氏千万不能被休回家,若是她被休了,之前的一切筹谋可就都完了!
徐家焦头烂额,刘颐姐弟却很是过了几天松快日子。在他们共同的殷殷期盼中,刘盼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但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第十五章
汉太|祖在位时曾立下规矩,帝王登基者,以击鼓遍传;帝王驾崩者,以钟鸣为告。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一旦确定下君王,就要以这种方式传遍全国,以免有人生出不臣之心。
万县处在新季北端,靠近吴川郡与中川郡的交界,由此北上元都十分便利,也不过数日光景。刘盼没去几日,为新皇贺喜的鼓声便传遍了全国。刘颐原本还有些担心,那些大臣、郡王们为了新皇的人选而左右争斗,耽搁时间,如今也安心下来,等着阿父的归来。
不管头ding上坐着的是不是吴川王,这和刘颐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她关心的只有一家人能否吃饱穿暖、阿弟能否有个好前程。她虽没读过什么书、字也是刚刚开始认得,“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却还是听过的。等到阿父回来,不管耍什么手段、拆什么婚姻,都必得让他休了那徐氏才好。
毕竟今日她能下狠手对付刘颐,明日又岂知她不会下手去对付刘颉呢?
然而想法虽好,她却没能料到竟会发生如此的变故——刚刚听到的消息仿若一柄重锤,狠狠地砸进了她脑袋里。她头脑眩晕,呼吸急促,双唇颤抖着,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咱们的大娘子是欢喜傻啦!”她耳边有个轻柔的妇人声音这么说道,似乎满含喜悦,“瞧瞧这眉毛、眼睛,正是与皇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正是龙威凤仪,贵人公主的面相!”
这些话仿佛一声声炸雷,直响在她耳朵里。刘颐自己也分不清如今是欢喜还是惊吓,只是怔怔地低头,望向怀里的阿弟。却见刘颉也一副木木呆呆的样子,仿佛不知别人在说什么。
——这真是,如何能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姐弟俩原本正如往常一样,傍晚前吃了饭,念了书,熄了灯,就入寝安睡了。谁知半夜里地皮却忽然震动起来,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刘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却看见窗棂外一片天空被映得通红,险些以为是失火,忙穿好衣服、把阿弟抱了起来。
刘颉向来觉浅,这时也惊醒过来,迷惑道:“阿姐……”
“睡你的去。”刘颐没好气地道,穿好两人鞋子,抱着刘颉向门外走去。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很快忘了方才的马蹄声,只想着若是失火了,得先出去看看火势,若是波及不到自家,便把刘颉托付给邻居,她去帮忙架水龙……
正这般想着,敲门声却如雨点般骤然急响,随之而来的便是叫门声:“开门!开门!”刘颐霎时惊醒过来,残余的睡意消失不见。她向前走了两步,手里捏着门栓,警惕地道:“是谁?”
透过大门缝隙,刘颐瞧见了外面的一线景色。许多人影在门外晃动着,还有马蹄蹋地、马儿嘶鸣的声音……左邻右舍也逐渐喧嚣起来,似乎都是被这群人所吵醒的。
如此明目张胆,断不可能是打家劫舍的强人;然而若不是强人,又有谁会在深夜里跑到别人家来?刘颐心里乱纷纷的,一时想着是不是徐家找人报复,一时又想着是不是阿父在京里惹着了什么达官显贵……孰料外面响起一个声音,竟然是答着:“奉陛下亲旨,五品宣德将军孟行晁率三百虎贲军暨瑶川夫人一行前来,迎接长公主、大皇子入京!”
刘颐只觉得每个字都听得分明,却每个字又都听不明白。什么长公主、大皇子的,莫不是要去吴川王那里,却走错了地方?
她扬手抽掉门闩,打开半扇大门,侧着身子道:“将军们莫不是走错了地方,我这里是奉川侯府……”
门一打开,她便吓了一跳。刚才听到的话里说是三百人,外面竟还真的占了三百人。三百穿盔带甲的军士举着火把、站在马前,乌泱泱地挤成一片,几乎塞满了整条街道。刘颐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剩下的半截话也吞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正是要找奉川侯的两位儿女,当今圣上的公主皇子。”站在门前的男人有着一副雄伟身材、络腮胡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看起来便煞气逼人,与刘颐说起话时却是恭恭敬敬、声音柔和:“公主、皇子请随卑下前去轿辇,余下行李玩物可由奴婢们收拾,一并送往天京。”
刘颐惊得瞠目结舌,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莫不是弄错了?什么公主、皇子的,我听不懂……”
“请公主移驾。”那孟将军朗声喝到,侧过身去。身后军士便齐刷刷地分出两条道来,像是正等着刘颐从中走过去。刘颐魂不守舍,不由自主地便要后退,孟将军却伸出手来:“公主请将皇子交与卑下……”
刘颐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刘颉也惊醒过来,大哭道:“你们要做什么!不要带走阿姐!阿姐,阿姐不要跟他们走……”
刘颐拍哄着弟|弟,凝滞的思维却忽然间清晰起来。她猛然扬起头来,讶然道:“为何叫我两人公主、皇子?当今圣上难道不是……”
孟将军却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恭声道:“公主果然聪慧,奉川侯前日已在朝中即位,为我朝新帝,当即就点起三百虎贲,派我等前来迎接。瑶川夫人已去承恩侯家迎接皇后,还请公主带着皇子与我等一同往去县里,暂做安歇。”
刘颐霎时愣在了当场。
他——他说什么?
阿父——阿父他——竟然成了皇帝!
☆、第十六章
阿父——阿父他——怎么就成了皇帝呢?
刘颐怔怔地看着阿弟,脑中如被塞了一团乱麻。登基的人,难道不该是吴川王吗?阿父他只是前去朝贺而已……为何会忽然成了皇帝?
但是,看这阵仗,又不像是假的……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没人敢谎称龙椅上坐的那位究竟是谁……而不管是真是假,她也得等到了元都,才能细细地去问阿父……不然的话,若是被人发觉他们之前猜测的新皇是吴川王,也许,会带来什么麻烦……
然而刘颐打定主意三缄其口的事情,刘徐氏却完全没领会到其中真意。她被瑶川夫人从chuang上拽起来,一路稀里糊涂地来了此地,早已被那消息震惊得傻了,如今才慢慢回过神来,却是张口就来了一句:“你……你莫要胡扯,当今皇上难道不是吴川王么?怎么竟成了我家郎君!”
“阿母!”刘颐猛然间抬起头来,厉声道,“龙椅上坐的是谁,岂能容你我胡沁!”
瑶川夫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却依旧风姿绰约、相貌不俗,刘徐氏相貌本也算得上佳人,然而与瑶川夫人一比,却是如同村姑野妇一般,顿时令人感到上不得台面。她笑yinyin地道:“公主实在明理,只是太过谨慎了。陛下与你们乃是一家,此事又有何避讳?皇后便也是担忧着自家郎君罢了,这等深情厚意,实在让妾心中敬佩。”
不过略两句话,她便把问题巧妙地扭曲成了担心刘盼,盈盈笑道:“说起此事来,也是贵人福到,方才有了如今境况。妾曾忝居宫中女官,是为先帝乳妹,十数年前先夫边境罹难,便封了我为瑶川夫人,如今总领着宫中大小诸事。今上登位之事,因我身有诰命,当日亦在朝上,亲耳所闻。向来国赖长君,先帝病体沉疴已久,膝下又没有皇子,便命诸位大人推荐皇太弟之人选。孰料人选未出,先帝便已驾崩,只得由诸位大臣翻开宗谱、推举商议。按这族谱中所述,今上与吴川王均为昭皇帝嫡系子孙;论血统传爵,吴川王爵位曾数次传于庶子,今上一脉虽一脉单传、却是嫡子袭爵。是以几位大人考校一番,以为今上无论血统还是才德,都当得起天子之位,便在三日前灵前即了位,随即又命我等前来接皇后与两位皇子、皇女。”
一口气说了许多,瑶川夫人也不觉得疲累,脸上依然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