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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苏醒做更多的动员,就大声说道:“这事儿即便你今天不说,我也准备主动跟你提了。王胡子他们开的那些个作坊,算是走在了整个军分区的前头。即便放眼整个晋察冀军区,也非常有典型价值。所以我准备多派一些人,分批次去取经。同时也给他们提供一些技术上和人员方面的支持!”
“嗯!”苏醒满意地点头。老搭档刘国梁虽然有时候政治的弦绷得太紧,做起事情来,却有股子干脆利落劲头,能替他这个司令员分担许多负荷。“不光是那个作坊,其他方面,也得多做一些政策上的倾斜。上一次我记得王胡子打报告来说,他们缴获了一辆日本鬼子的汽车,想把发动机拆下来当发电机使,给电台提供电源。你手头有懂得怎么改造的人么?”
“技术上应该没啥难度!我手头有个从南洋跑回来支援抗战的,以前就在荷兰人开的汽车修理厂做技师!”刘国梁想了想,沉吟着回应,“不过。。。。。。”
“怎么了?他不愿意下基层?”听出刘国梁话语里头的迟疑之意,司令员苏醒皱着眉头追问。“你给他做做工作么!有学问的人,难免有点儿小脾气。跟他说好了,只是去几个月,把黑石寨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就可以立刻回来!”
“那倒不是!”刘国梁咧了一下嘴,摇头苦笑,“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说呢?这个人是个基督徒,非常虔诚的那种。每个星期都要做礼拜,胸前还带着个纯银的十字架!”
“你说的是小唐啊!”司令员苏醒眼前,迅速闪过一个脸色苍白,文质彬彬的身影。愣了愣,苦笑着问道。
“要是基督徒的话,恐怕就是小唐,绰号礼拜唐的那个!”副司令员张霁云虽然跟技术人员接触很少,却对此人印象也非常深刻。
没办法,在一群信仰**的无神论者中间,一个虔诚到苦修者般程度的基督徒,实在是太扎眼了。非但察北军分区的主要领导们都记得他,整个军分区机关,不认识“礼拜唐”的人也屈指可数。
此人在“七七事变”爆发后,受南洋华侨们的委托,专程押了一批运输车辆归国。原本计划是在广州港交卸了货物之后,就立刻搭乘轮船返回。谁料货物当中有两辆华侨们捐献的旧大货车没等开出码头就趴了窝。作为技术人员,他将汽车修好之后,因为不放心,又一路跟着车辆去了武汉。然后又鉴于国民政府技术人员匮乏的状况,志愿随车队去第二十七军德式战车营去提供维修坦克。
去年五月,日寇进犯豫东。守卫兰封的第二十七军和守卫商丘的第八军先后不战而逃。先进的德式战车没开几枪就全丢给日本鬼子。作为坦克维修工程师,礼拜唐也被丢给小鬼子追兵。好在他胸前挂着十字架,又能说一口流利的荷兰语,才冒充传教士逃过了一劫。随后又经历了很多磨难,才辗转进入了晋察冀,受八路军的雇佣而成为汽车和电气技术方面的专家。
不过他这个专家,和冀中兵工厂里那些正经八本从海外学成归国的硕士、博士们,的确有着非常大的差距。比起那些北平高等学府毕业的国产学者,理论水平方面也有所欠缺。加上所擅长的又不是冀中军分区急需的武器制造领域,所以又被当做电讯工程师,调派到了新开辟的察北军分区机关,指导大功率电台的日常维护和修理工作。
因为个人信仰、生活习惯和脾气秉性等诸多方面的影响,电讯专家“礼拜唐”在人才奇缺的察北军分区总部,日子过得也不是非常开心。虽然技术干部们都非常佩服他的动手能力,军分区的主要领导们也一再强调**员要尊重无党派人士的个人信仰自由,可天天看着一个把上帝挂在嘴边上的家伙在自己眼前晃,军分区机关的工作人员们的心里头,还是本能地涌起一股排斥感。除非万不得已需要请教技术方面的问题,通常情况下都对此人敬而远之。
如此一个不合群的另类,也难怪保卫科长刘国梁很犹豫该不该将其派到黑石游击队去了。那边既有赵天龙这样的绿林大豪,又有张松龄这样的国民党中校,还有一个不敢见光的白俄国际营,情况原本已经够复杂了。再把一个无比虔诚的基督徒塞过去,还让不让王胡子这个大队长操碎了心?!
“没事儿!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苏醒的思维跳跃性很强,在极短时间内,就换了另外一个角度。挥挥手,很有信心地做出决定,“既然不是小唐同志,不是小唐工程师自己不愿意下基层,就派他过去吧。我相信王胡子本事!他连入云龙都能收到麾下,绝对不会因为队伍中突然多出来一个基督徒就变得手忙脚乱!”
注1:关于八路军骑兵因为补给困难,被改编为步兵的故事参见王外马甲的纪实文学作品《中国骑兵》。非酒徒原创,也非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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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荣誉 (三 下)
既然确信把一个虔诚到了极点的基督徒派到黑石游击队去,不会让大队长王洪焦头烂额。最全的电子书下载人选方面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做个修车技师的礼拜唐最适合去解决那些理论性不强,但对实际经验和动手能力要求都很高的“疑难杂症”。察北军分区司令员兼政委苏醒抽出段时间专门跟他谈了谈,亲口告诉他下派任务只是暂时性的,解决了汽车引擎改装发电机问题后,立刻就可以调回总部来。礼拜唐恰好最近一段时间蹲机关蹲得百无聊赖,正想找个地方去散散心。听说目的地是察哈尔北部的大草原,也欣然同意前往。
见礼拜唐恨不得立刻就动身的样子,苏醒笑了笑,低声解释:“不是马上就走,大概一个星期后才能出发。军分区这边得为黑石游击队准备些战争物资,其他去那边学习生产自救经验的地方干部,也得花些时间才能到总部聚齐!”
“噢!”绰号礼拜唐的唐仁礼脸上的兴奋,立刻黯淡了下去。伸手挠了下头皮,讪讪地回应。
“你也得做一些准备。黑石寨那边可是名副其实的苦寒之地,‘胡天八月即飞雪’并非夸张!”苏醒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继续低声说道,“我已经跟后勤部门打过招呼了,行李被褥,都替你准备了加厚的。手枪给你准备了把马牌撸子,子弹四十发。还有些治疗头疼脑热,水土不服的药品,该带的都带上。行军途中,万一伤了风,想找个大夫可不容易!”
“噢,我,我记得了!”礼拜唐咧了下嘴,瘦削得脸上难得涌现了一丝感动。
“那你这几天就多休息,养足体力准备出发。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找后勤处的老周。如果老周他们解决不了,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我的房间在哪儿你知道吧?别客气,只要不是开会时间,尽管过来!”
“没,也没什么了!我这个人,其实,其实不太,不太在乎这些身外,身外的东西!”不太适应苏醒的热情,礼拜唐惶急地用手掌搓起了大腿根儿。以前无论是在荷兰人的修车行里做过高级技工的时候,还是在二十七军战车营做维修机师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一个上司对他如此关心过。那些黄头发灰眼珠的荷兰人从来不会把一个华人当作同类,而二十七军的长官们虽然和他长着一样的黑头发黄皮肤,却好像血脉有多高贵一般,除了有摄影记者在场外,其他时间,也懒得跟一名满身油污的修理工打招呼。
“该在乎的,还是要在乎!否则,生了病,麻烦可就大了!”苏醒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局促,迅速结束了话题,向对方告辞,“你忙吧!我今天还得去别的部门转转。总之一句话,照顾好你自己。离家在外,谁都不容易!”
“嗯,长官!”礼拜唐举手敬了个礼,主动将苏醒送出了门外。
凭心而论,他为八路军工作的这段时间,过得并不怎么开心。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仿佛他脸上长着什么脓疮一般。而一同工作的技术人员们也都刻意地跟他保持着距离,即便不得不做些交流,也仅限于技术层面。题外的话很少说,更甭提像个朋友般互相关心,互相友善地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这让礼拜唐感到很孤独,也感到很失望。在护送物资回国的船上,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何为自己的祖国尽一份游子之力,如何在军队中大展身手。然而二十七军的糜烂让他触目惊心,八路军在某些方面的“死板”与“冰冷”,又令他满怀疲惫。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新成立的察北军分区条件简陋,基本上没什么机械设备可供维护。一天当中大半天处于无所事事状态的礼拜唐愈发显得形单影只。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室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留在国内参加抗战的选择,是不是太幼稚了些?然而,在南洋做高级技工时所受到的那些冷眼,和上船前华侨同胞们的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又让他鼓不起勇气向军分区的干部们提出告辞。
在国民党那边没做出任何事情来,在**这边依旧没做出任何事情来!放眼中国,能挑起抗日战争大梁的,只有这两家势力。如果在察北军分区干不下去主动离开了,他这趟代表南洋华侨的归国抗战之行,也就彻底走到了尽头。回去后,面对当年积极捐钱捐物送自己上船的同胞,他该怎么交代呢?!
说对不起了,我唐仁李辜负了大家的信任?还是说,中国已经没救了,大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乖乖地等着做无本之萍吧?!反正日本人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到南洋来!英国人和法国人也跟德国人不是一伙,不会把大家当作犹太人第二!
“不,绝不!”唐仁礼狠狠地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再苦,再难,他也必须坚持下去。中国是他们的根,也是他们最后的精神寄托。如果中国亡了,他无法想象原本在南洋就是三等公民的华侨,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记得在临上船前,当地一名土生土长的华人三代,曾经问过此番归国运送物资的组织者,为什么要救助一群早已跟自己不相干的人?那名平素笑得像个弥勒佛般的侨领立刻被痛苦扭曲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