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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他酒后无德,不予受理。估计是品行不端,导致时运不济,后来连续几场考试,都名落孙山。”
温秀才喋喋不休说了大堆,见大妹没有反映,遂着急地继续往下说:“几次不第之后,文秀才心灰意冷,于是干起替别人捉刀的勾当,常常在考场上替别人答卷,只要报酬够丰厚,他便接受,好好的选拔人才的考试,竟成了他谋财的手段,有时候一场考试要做好几份题,有时还要从县试到府试之间来回赶场,原本穷得叮当都响不了的人家,竟然也置办起几进的宅院。捉刀手当久了,名声也出来了,主考官很是厌恶他,后来凡是有他参加的考试,均给他的位置与其他考生隔得远远的或者挂上帘子加以防范,却每每都能被他得逞。文秀才虽然有才,但人品不好,且恃才傲物,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儒学以德行为根本,以文章为末节,没有德行,再好的文章也没有用处。且他年纪又比你大了你将近十岁,不是良人。”
大妹“哦”了一声,不以为意,淡淡道:“爹爹做主。”
二妹把饭菜做好,端上桌,小妹从外面玩回来,闻着香味进屋。温秀才抄起桌子上的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气道:“性子既然这样野,何不托生成男人?也算是给我温家留了后。”
小妹摸摸头,撇嘴气囊囊道:“我不知道,你去问娘啊!”
“你……”温秀才被她噎得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妹扁扁嘴,翻了个白眼,端起空碗去盛饭。
晚饭之后,温秀才去洗碗,二妹进房里温书,小妹趁着温秀才没空搭理她,又要出门去玩,被大妹叫住,只好不情不愿地回房做功课。洗完碗,温秀才拿出新买的描红给大妹,道:“我明日去书局一趟,你想想要带些什么东西。”
大妹应一声“没有”,摊了描红放在桌上,就着小妹砚台上磨好的墨汁,认真地练字。温秀才捡三姐妹不用的废纸,用朱笔在被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上列新书大纲。
每当温秀才心情不好,就会到祠堂去跟聚在那里择菜、带孙子、纳鞋底的大娘们唠唠嗑,一般不出一刻,就能知道哪户人家的谁谁比自己过得还要惨,心里瞬间照进阳光。前几日,因为小妹闯祸,温秀才赔了别人半吊铜钱,心里郁闷,又去找大娘们唠嗑,得知村尾的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已经守了二十年的寡,突然就怀孕了。找到了算命的先生算一卦,说是他阴间的老头子等得太久,迟迟不见她上来,于是去翻生死薄,得知她还有二十年阳寿,老太太膝下无孩,老头子怕老太太孤单,特地请求阎王投胎进她的肚子,变成儿子来相伴。村里有好事的年轻人,约伴轮流到老太太那里听墙根,顺藤摸出奸夫就是独眼的算命先生。那天晚上,算命先生仓皇逃跑,老太太脸上抹不住,解下裤腰带自尽了。
这个透着诡异气氛的故事给了温秀才极好的灵感,新书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冤冤相报之绿帽子复仇记。
孙家
温秀才想要二妹明年二月参加县试,在二妹这个年纪,温秀才连府试都通过了,早已是一名童生,但是依照二妹的心智,温秀才有些忐忑,因此,对二妹的管束越加严格。
二妹也是懂事的,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便学早飞的鸟儿,每日卯时不到便起床,巳时过后才睡。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成绩稍微有了起色,又给温秀才添了不少希望,照旧一天一个猪脑袋给她进补着。
二妹忙于学业,大半家务活都落在小妹身上,小妹没有定性,每日里被温秀才逼迫着念书已是不愿,现摊上平日里并不多干的活,更加郁闷。她的心眼多,因此并不吵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并不好好做,米饭煮得夹生,青菜炒得发黄,一桶水一桶水泼到菜地冲走未扎好根的小菜苗,如此几次,无论温秀才怎样骂就是不改。二妹只好又重新捡起这些事,温秀才在农事之后也会尽快回家帮忙分担一些。
温秀才每日里忙得和陀螺转一样,如此一来,便顾不得管小妹,小妹高兴得如同野猴子重回深山老林,蹦跶得影儿也看不见,经常旷课。
二妹心肠和耳根子软,如何能管得住她?明明一起去的学馆,也眼看着她进了课堂,可是等到开课,就有夫子过来告状说又看不见她妹妹。
温秀才想过让小妹退学,跟着大妹为家里赚些补贴,或者跟着他下地干活,也强过一天一天混日子,将好好的姑娘混得跟个野小子似的,但是每次下决定的时候,又总舍不得,担心小妹若是和其他女孩一样一辈子围着丈夫和家务事转悠,便白白浪费了这么聪明的脑袋。
因心底存着盼望小妹能够定性的心思,于是温秀才的心思总在退学与不退学之间摇摆。有一天问大妹意见,大妹道:“左右家里都还能供养得起,小妹总会长大。”
有了大妹这句话,温秀才更加坚定要继续为二妹和小妹供学的信心。既定了主意,关于二妹和小妹的心事去了一半,但又多了一桩大妹的。
眼看着大妹明年就要及笄了,来提亲人的不是没有,总没有合适的。大妹人聪明归聪明,于这些事情却完全不上心,也无所谓,温秀才不由得焦急,停下手里的活去找孙大娘商量,能不能把标准降低一些。孙大娘人面广、交情多,但眼光未免高些,其实找对象最要紧的是脾气秉性,若是两人不合,纵使家里金玉满箱、五谷满仓,也是怨偶一对。
不巧孙大娘不在,回邻郡娘家去了,温秀才只能心事重重地回去。
孙大娘家原本也是富户,自爹娘去世之后,整副家业交到她大哥手上。大哥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爹娘在世的时候宠爱非常,惯出一个纨绔子弟德行,年纪轻轻就爱做些寻花问柳的事情,每日里斗鸡走狗玩蟋蟀,到了而立之年也不能自立。爹娘相继去世之后,他大哥更是忙得连家也顾不得回,除了好吃好喝好嫖之外,还染上赌的毛病,且手头大得很,被狐朋狗友稍微一撺掇,一个铺子就抵押上了赌桌。
十赌九输,赢的是百两银子,输的是庄园田地。若是她大嫂不提着菜刀找到赌坊,以抹脖子相威胁,他大哥怕是连最后的栖身之所也成了别人的囊中物。
回到家,她大嫂难免念叨几句:祖业就这样不明不白完了,儿子还小,他又没有正经的本事,往后的生活都是难题。她大哥不耐烦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干脆撇了家人搬去怡红院住,一住又是小半年不见踪影,只每月定时让小厮回家取钱,数额也越来越大。
她大嫂心里有气,不过那人毕竟是丈夫,丈夫是家里的天,忤逆不得,因此气归气,钱还是得如数照给,一来二去,本就不宽绰的生活越发紧巴。
规劝无望,她大嫂寄希望于神佛,不是吃斋念佛,就是去请什么三仙姑、张道婆来家里跳大神,符水不知喝了多少,拉稀拉得脸色蜡黄,总算将她大哥弄回家里来,却是已经染上花柳病。
大嫂于是又得延医请药,端屎端尿地伺候着,高僧道婆等请得更加频繁,把好好的一座宅子搞得乌烟瘴气,终日里香烛烟雾缭绕,符水、香灰水喝得比他大哥喝药水还频繁。
但是又有什么作用?他大哥早年酒色财气无一不沾,早就被掏空了身体,病来如山倒,饶是他大嫂将整个宅子都典卖作医药费,他大哥不过在床上坚挺三年,便一命呜呼了。
买货
听闻孙大娘今日要回来,温秀才又来了一次绣坊,但是孙大娘还未到家。
有个买卖南北货的商人要在南方寻些秀气雅致的绣品运到北方去卖,城里绣坊他都看过,买了不少货,又找到乡下来,头一家寻的便是孙家绣坊,大妹带他去看绣品。温秀才干坐在那里无聊,于是走到大妹的绣架前,看她的绣品。
郝大善人嫁女儿,婚期定在明年三月,时间虽早,嫁妆的事情却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置办。郝大善人有偌大家产,却只有这么个宝贝闺女,因此有掏空家底为女儿送嫁的意思,什么稀罕挑什么陪嫁,绫罗绸缎更是不肖说。孙家绣坊接了枕套的活,大套、小套、单套、双套……要百幅之多,好在交货时间不急,可以慢慢绣。
绣架上的布料温秀才不认识,只觉得看上去滑不溜秋的,因怕弄脏,也不敢拿手摸一摸。料子上已绣两只斑斓的鸳鸯,交颈而卧,荷叶连连,亭亭可爱,荷花绣了一半,一朵莲房半露,一朵含苞欲放。
大妹让另一位绣娘招待商人,自己来找温秀才,见他站在绣架前发呆,便明白了原委,上前用一方手帕遮住绣品,转头对温秀才笑道:“我没事。”
大妹将温秀才请到隔间喝茶,见他眉头仍是紧缩,因此少不得要宽慰一下,说道:“刺绣比赛那次,技艺比女儿好的多的是,女儿技不如人,爹爹不用替我惋惜。”
“绣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绣娘,干嘛不让别人去做,天天看着得多闹心。”温秀才替大妹担心。
大妹倒无所谓,笑笑道:“反正都是活计,有什么区别?”
见大妹心宽如此,温秀才倒不好意思了,问了一下孙大娘的归程,知道还要耽搁几日,遂起身回去。尽管温秀才并未说明来意,但大妹稍微一猜就知道,犹豫一下,宽慰温秀才道:“爹爹不用太为我操心,左右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求不来,随缘罢了。”
温秀才脸有讪讪,嘴上虽然应着是,但心里却不这么想。大妹自己不上心,要是他当爹的也听之任之,岂不是耽误她当一辈子的老姑娘?要知道缘分不是让它来它就能来,从牛郎偷七仙女衣服、祝英台女扮男装接近梁山伯,到白娘子以借伞为由勾搭许仙,无一不论证了一个亘古真理:无阴谋,不爱情。
绣娘来找大妹,说那位商人想要了解绣品的针法,看看南方刺绣和北方有什么差别。他此次出来办货,其实也受了京城一位贵人的嘱托,贵人明年要出访南部诸小国,国礼有朝廷置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