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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炉的最顶上,温秀才看见华归的名字,附在他旁边的两个字叫“华寅”。华家小妾带来的儿子原来姓冯,自从她跟了华归,儿子也改姓为“华”。
温秀才找遍香炉上下,寻不到“华瑞”二字,等到易婶子之后,便气鼓鼓下山了。
香炉上没有出现瑞瑞的名字原系失误,是铸造师傅遗漏了,华氏也发现这个问题,责令寺庙赶紧把瑞瑞的名字添上,可是等到名字添上去的时候,温秀才的告状信也发出了东凌县。
背着小妹,二妹到底把一百两银票寄了出去。可是官场之上,一百两银票能抵什么用?没多长时间,东凌县又有来信,催二妹再寄二百两回去。
二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上次问大妹借的一百两虽然不必打借条,大妹也没有说什么时候还,但二妹心里毕竟是有疙瘩的,本来瑞瑞就吃大妹的,用大妹的,束脩的钱还是大妹出的。
这次,二妹再也厚不起脸向大妹开这个口,可是小妹是断然不会帮这个忙的。二妹一方面气东陵那边一次比一次狮子大张口,另一方面急凑不出这笔钱,无奈之下,竟与往来的客人套近乎,七拐八拐找到城里放高利贷的。
小妹人脉广,黑市里认识些人,得知二妹此举,气得想把她的脑子敲开,看看塞在里面的是不是稻草糠皮。一方面怒其不争,一方面又动了恻隐之心,只好妥协道:“我这里有一百两,再多就没有了,也不要你利息,但是一定要打欠条。”
二妹大喜,当下白纸黑字写了借据,允诺到时候由华归来还这笔钱。小妹的银子存在于家,要等到明天回去才能拿给她。
到了第二天,银子还没二妹手上,一封自东塘村来的书信先送到了。二妹看完之后,气结,关在屋子里哭了一天。小妹在店里左等右等不见她来,于是带上银票,去国子监接了瑞瑞一起回家,看见二妹一双眼睛肿得核桃一般大,吓了一跳,忙问缘由。
二妹将几张湿哒哒的信纸递给小妹。瑞瑞心疼地抱住二妹大腿,红着小眼睛保证道:“娘不要害怕,瑞瑞保护你。”
二妹听了之后,心里更加泛酸,蹲下身摸着瑞瑞的小脑袋抹泪。
信上笔迹是温秀才的,开头照旧是关于小妹终身的问题,温秀才询问二妹:小妹有没有搬出于家,有没有积极替她找婆家,小妹近期与于安有没有书信往来等等。
小妹翻了个白眼,粗粗掠过,往下看,看见华氏为小妾儿子贴钱买香炉,而没有替瑞瑞考虑进去。小妹不禁疑惑:华氏做这种厚此薄彼的事情也不是一遭两遭了,甚至更出格的事情也有,二妹这次怎么反应这么大。
小妹见她这么伤心,遂建议道:“要不让老爹去把瑞瑞名字加上?”反正也不会花太多钱。
二妹揉着儿子柔软的头发,心里的苦涩泛滥成灾,“苛刻我就算了,对她孙子也这样,到底哪个才是她亲的!”
小妹也跟着生气,不但气华氏的,也气二妹的,“他们一家都不是好货色……”因看见瑞瑞把头埋进二妹怀里,所以下面的话忍住没说。
二妹又扑簌簌开始落泪,同是一个爹娘生,两个姊妹都活得有声有色,偏她最悲惨,大妹是个被休的人,照样比她这个有丈夫的好,千怪万怪,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命不好,不由忿忿哽咽道:“做他华家人还有什么意思!”
小妹听着这话有苗头,忙凑近她耳边,轻声怂恿道:“要不……和离算了?”
二妹一僵,怀里的瑞瑞率先大哭折腾起来,二妹便脑子只剩一片空白,忙将瑞瑞抱坐在膝盖上哄劝。
此事得从长计议,小妹先去淘米做饭。
大妹做完手头的绣活,拿着新做出来的几套春衫回去,却见宅子一个人影也没有,以为二妹在于家未回来,于是放下衣服,打算回绣庄,在路上碰到气急败坏的二妹、蔫蔫的瑞瑞和两边讨好的小妹。
原来,二妹照旧傍晚去国子监接瑞瑞,却从夫子那里得知瑞瑞早就走了。二妹当时就懵了,以为瑞瑞是等不及她去接他,自己先回家了,于是顺着原路回到宅子,没看见人影,又循着路找到于家,小妹也说没有看见瑞瑞,二妹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小妹也急了,关了店铺门,拉起二妹一起去寻找,找了一圈瑞瑞常去的几个地方无果,小妹打算自己去绣庄找大妹帮忙,让二妹衙门报官,可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害怕儿子没找到,她自己先出事了,于是便带着她一起去找大妹。经过于家店铺的时候,看见文秀才抱着自家闺女站在店门前,手里牵着的孩子正是瑞瑞。
二妹似起死回生一般,冲上去一把抱住瑞瑞,瑞瑞抗拒她的怀抱,扭着小身子要挣脱,于是从未说过一句重话的二妹,当场高高扬起手,啪啪打了两下瑞瑞屁股,然后就抱着他死命地哭。
国子监距离文秀才家有一里地左右,瑞瑞放学不想回去,就偷偷尾随文秀才去了他家,等到文秀才发现,担心温家姐妹着急,忙抱着闺女将瑞瑞送回来。
一天之内走了这么多的路,瑞瑞已有些疲惫,吃完饭之后,早早就睡下了。二妹安顿好瑞瑞出来,见大妹和小妹均坐在院子里等她,遂走过去坐下。
关于瑞瑞为什么不想回家,三个大人都能揣测个大概:瑞瑞昨天听见小妹劝二妹和离,估计心里害怕,所以不想回家。
大妹问二妹:“你心里怎么想的?”
昨天一气,今天一吓,二妹两天里流得眼泪太多,眼睛又肿又痒,只能用井水浸湿帕子敷着,她叹气道:“总不能丢下孩子不管吧?”华家那样的人,小妾的儿子又这么凶,把瑞瑞送给他们,岂不是等于扔进狼窝。
大妹道:“这个缓缓再想,总要先做出决定,才能商讨方案。”
二妹眼神躲闪,“瑞瑞……瑞瑞肯定是不答应的。”
小妹不耐烦道:“就问你愿不愿意,扯什么其他人!”
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二妹死死攥住手中的帕子,低着头不说话。
大妹看了小妹一眼,起身离桌,打算回去睡觉,明日还要早起去趟礼部。
小妹在桌子踢了二妹一脚,似蝎子尾巴,蛰得她立马站了起来,吭吭哧哧断断续续憋出一句话:“我……我好好想想……”
贺礼
大妹要跟随使团再次出访波斯,临行前与国子监告了假,把瑞瑞也一同捎上。瑞瑞毕竟还小,从未离开过母亲,二妹不放心,但是礼部批准出使的名额有限,要不是谢侍郎说情,连瑞瑞都不能去,所以二妹只能留在家中。
出行前夕,二妹又将瑞瑞的包裹打开,一样一样清点衣物,唯恐他冷着或者热着,恨不得将这个衣橱都让他带上。
瑞瑞坐在一旁看着二妹整理,小大人似地叹气道:“娘,你都检查不下十遍了,再往里头塞东西,当心儿子我背不动。”
“没关系,让你大姨拿。”二妹说着,又往包裹里塞进一小罐蜂蜜,听说波斯天热,多喝蜂蜜水可以润喉降暑。
瑞瑞啧了一声,知道自己多说无用,便想着法子哄二妹开心:“等儿子回来,一定好好读书,以后像谢叔叔一样自己想去哪,就把娘你一起带去哪儿。”
瑞瑞这一番宽慰,似蜜糖一般甜润了二妹的心,但分离的担心始终减淡不了,二妹再次叮嘱道:“有什么事情,就大胆地和……”
“和大姨说,风大了要加衣,天热了要防暑,生病了不能死扛着,一日三餐要吃饱。”瑞瑞摇头晃脑地接下去,接着端正了小身板保证道,“儿子谨记娘的教诲。”
二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掏出帕子擦眼眶。
是晚,瑞瑞没回自己的房间,跟着二妹睡一张床。房内点着一盏烛灯,就着昏黄的灯光,二妹用手指一遍遍描摹儿子熟睡后的眉眼。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是她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天才蒙蒙亮,二妹便起来做早饭。饭好了,宅子里的大大小小也陆陆续续起来洗漱。
吃罢早餐,礼部随从准时驾着马车来大门口接大妹。包袱太重,瑞瑞提不动,二妹直接把它拿到马车里放着,回头看见瑞瑞在和小妹道别:“小姨,等着我回来给你带个新算盘。”前些天铺子里的算盘坏了,小妹念叨着要买一个新的,又舍不得钱。
小妹刮了下瑞瑞的小鼻子,笑道:“算你有良心。”
大妹见二妹看着瑞瑞的眼睛里冒着泪花,不舍的表情言之于表,遂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他。”
二妹点点头,扶着瑞瑞登上马车,又目送马车走远,这才锁上宅门和小妹一起去于家店铺。
出了上京,依旧走水路,改车为船时,大妹拎起瑞瑞的包裹,发觉竟然比自己的还要重几倍。瑞瑞尴尬地解释:“我娘她怕我饿着,又怕我冻着,所以……”
大妹笑了笑,道:“你娘是为了你好。”将两个包都背在自己肩上,伸出手牵着瑞瑞一起下马车,上跳板。晚间,瑞瑞将包裹里的吃食全都拿了出来,分给同行的使者和随从们共享。
因南越一带水寇严重,朝廷驻军在此已一年多时间,除了小规模的几次战役之外,并未取得突破性进展。为避免人财损伤,使节团在接近南越的时候,重新上岸,该由水路为陆路,避开这一段之后,再乘坐大帆船出海。
上京的银子一直未收到,华归已前后写了三封信去催要,均如泥牛入海般渺无音讯,眼看着手头的银子快要用完了,而太守那边却连个信也没有,华归不能不急。因想着华氏的生辰快到
了,华归打算借此机会大办一场,好让下头那些人有机会可以孝敬一下自己。
却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华氏的寿诞还在规划中,他倒先收到了太守府的请帖,原来下个月初六是太守母亲的七十大寿。
屋漏偏逢连夜雨,华归囊中羞涩,但此关键时刻,焉能落在人后?思虑再三之后,华归只能让华氏和小妾拿出部分首饰,让小妾避开熟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