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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姝-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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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嫌他啰嗦,将肩上包袱砸进他怀里。练兵费鞋,小妹不知道于安穿不穿得惯军营里的,遂包了好几双靴子让他带上,都是于安自己做的。
  小妹站在石狮子旁,看着于安进门,突然意识自己怎么也变得婆妈起来,一阵恶寒。
  “温柔姑娘,你在这里等我呀!”
  一双手从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小妹回头,见是那个叫冯大成的家伙。他虽不通文墨,却有一副好身手,又兼长得瘦小,手脚比常人灵活,武举考官因此有意放水,把他垫在第九十九名后面,也成了名进士。
  冯大成凑到小妹面前,笑嘻嘻问道:“你有大半年要看不见我喽,有什么送我的没?”见小妹皱眉,忙妥协道,“分别礼物没有就算了,贺礼也行呀。”
  小妹呸了他一口,扭头就走。
  冯大成目送大妹走远,搓手嘿嘿发笑,想道:京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比村里的漂亮多了,要是能娶回家去,让他给观音菩萨供奉一辈子香火也愿意啊。

  劝分

  夏季多飓风,尤其是七八月份,东凌县属沿海一带,每年都会被祸害几遍,这一次也不例外,大风发了疯一般,将树枝打得啪啪响,似要连根拔起,河水上涨,从前门灌入,后门流出,直至后门也被填满,在屋子里积得跟膝盖齐高。
  温秀才年前请别人修过一次房子,因此稍微牢靠些,眼看着洪水还要往上涨,温秀才抹黑去了易婶子家,把她养的鸡鸡鸭鸭抱到自家二楼,想让易婶子到自己家里避避,但是易婶子畏惧流言,抵死不去。这是温秀才顾虑之一,既然她坚持,他也不好强求,遂回家抱了棉被上阁楼。易婶子就这样躺在床上,时不时把手探到床下测探水位,胆战心惊过了一晚。
  所幸到了黎明时分,风过雨止,洪水渐渐退去,露出地表的满目苍夷,有些人家的大水缸被漂出家门口,最后搁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有养畜生的人家,发动全家满村子找鸡找鸭找鹅,也有些人拉了网,在浑浊的水洼地里摸鱼。更多的农人一早扛了锄头去地里看水稻,快要丰收的季节,稻子被洪水一推,大片大片倒在地上,加上热气一蒸一催,很快就会长芽,要早早收割才行。
  温秀才的房子除了吹落几片瓦片之外,并无太大损失,但是易婶子家不同,本就是太公公太婆婆留下来的房子,因为年代久了,有些椽木已经被蛀虫掏空,被大风一刮,断了一片,屋顶破了好大一个洞。
  大妹隔断时间就会往家里寄一笔银子,再加上这次返乡又给温秀才留下一些,温秀才生活无虞,于是借了几两给易婶子,让她雇人把房子修一修。
  县衙后院的屋顶也被飓风掀掉好些瓦片,如果请衙差过来帮忙,虽说不一定要付工钱,但怎么着也要给几个喝酒的铜板,华氏不想给钱,又不愿在外人那里落了坏名声,干脆一个不请。二妹只好带上丫头买来新瓦片,踩了梯子,亲自爬到屋顶铺瓦,哪知下梯子时,脚下不小心打滑,踩空好几格,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场就见了红。
  尽管大夫尽了全力,孩子到底没有保住。温秀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是四五天之后,气得浑身发抖,大中午顶着太阳就找到县衙理论,将华氏和华归骂了一通。华归嫌丢人,让衙差把围观的众人驱散,自己带了小妾偷偷从后门溜出去躲清静。
  华氏不是善茬,哪能任温秀才按扁搓圆,当下反唇相讥,骂大妹生不了孩子、咒小妹跟野男人私奔不算,还把易婶子也扯进来,说温秀才老不正经,和寡妇偷偷摸摸不干净,气得温秀才抄起木棍要打她。
  赶走看客之后,衙差们本是抱着手站在一起看热闹的,见温秀才要动手,连忙上去两个将他拖住,一个年纪稍长的站出来当和事老,可惜温秀才和华氏谁都不给他面子,倒是他自己窘得个满脸通红。
  二妹就在家中,如何不知外头情形?不过帮谁都是不对,因此左右为难,躲在房中抹泪。
  温秀才出去雇了顶轿子,给轿夫每人一两银子,承诺县太爷若有追究全算在他头上,这才说服轿夫们跟着他打进县衙后院,将二妹从房中抢出来,抬回家坐月子。
  七月的天本就多变,中午还是烈日当空,到了下午就雷声轰鸣,“噼噼啪啪”下起雨来,似倒黄豆般,又大又密集。二妹坐在轿中倒还好,温秀才被浇了个透心凉,等到了家中,已经湿成落汤鸡。
  温秀才本就受了暑气,再加上雨水这么一浇灌,冷热交替,到晚间发起高烧。易婶子请来村口的蹩脚大夫看过,煎了一副药给他喝下,可是非但没有好,反而嘟嘟囔囔说起胡话。大夫再来看过,又喝了几副药,烧倒是退了,但陷入昏迷,双眼紧闭,眼皮子红肿,脸色却是发青,双唇又白又干,似蒙了层霜。
  易婶子害怕,又找来大夫。大夫再三检查之后,交代易婶子和二妹准备后事,吓得易婶子腿软跌在地上,二妹破口大哭。
  易婶子让二妹写信给大妹和小妹,要她们赶紧回来。
  东塘村距离上京迢迢千里,等信件顺风顺水送到大妹手中的时候,已是半个月过去,温秀才早已痊愈,责怪二妹不该这么鲁莽,让大妹白担心,紧接着又写了封信给大妹报平安,但是彼时大妹早已启程,快马加鞭奔在回乡路上。
  华氏母子蛇鼠一窝,温秀才怕二妹会丧命在他们手上,于是明里暗里唆使她和华归和离,但是二妹都不吭声,见她这么没用,温秀才不禁动了气,说的话重了些,骂道:“你就不能学学大妹?离了那个男人会死!”
  二妹红了眼圈,忍住没哭。
  温秀才失望道:“同是温家的女儿,你就不能长长志气!”
  到底忍住,眼泪断了线似地掉下来,二妹轻声怯懦道:“不要逼我!”
  “怎么是逼你?”温秀才恨铁不成钢道,“我只是希望,希望你们三姐妹都好好的,希望你和那家人断个干净,到时候拜托大妹教些刺绣,让大妹给你找份活……”
  大妹大妹大妹,都是大妹!二妹很难受,眼泪流得更凶,“你的希望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温秀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久久才憋出一句话,“我是你爹……”
  二妹哭道:“我本来就是废物,我抢了大妹上学的机会,可是又念不好书,平白花了家里这么多钱,好不容易嫁给一个做官的,却管不好家,婆婆处处看我不顺眼,从小到大,我都是最笨最没用的,我一无是处!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希望?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根本不想要你的希望!根本不想!”说着,捂脸跑进房。
  温秀才在外头呆愣许久,而后进了二妹房间,见她趴在小桌子哭得很伤心。
  温秀才放轻脚步走近,禁不住眼里也泛起泪花,柔声道:“你怎么会一无是处呢?三个姐妹中,你是最善良的。每次吃东西,小妹总是挑最好的,大妹随性,拿到什么吃什么,只有你总是拣最差或别人不要的,为什么?因为你善良,总想把最好的留给别人。”
  二妹再也忍受不住,趴在桌子上哭得歇斯底里。

  上京

  大妹未接到温秀才的报安信,马不停蹄赶到东塘村的时候,已是月余之后,温秀才早已身健如初。
  温秀才责怪二妹不该这么鲁莽,好端端吓唬大妹,害得人家千里迢迢赶过来,劳累不说,还耽误绣庄的事。二妹当没听见一样不说话,一勺接着一勺往桶里舀猪食,因她在家,便借用了易婶子猪圈旁边的荒地,垒起石头,搭上棚盖,围成一块猪圈,买了两头小猪仔养在里头。
  写信给大妹本是易婶子的主意,因当时温秀才陷入昏迷,有大限将至的迹象,易婶子是个没爪蟹,二妹又没个主见,易婶子当时能想到的唯有找大妹回来,因此温秀才不停地叨叨二妹,她听着也很不是滋味,不高兴道:“不是料不到后面这些曲折嘛!”
  反正来都来了,再说这些无益,易婶子毕竟还算外人,不该给她没脸,大妹遂托辞道:“女儿认识国子监的人,托付他帮忙办理瑞瑞入学的事情,已有些眉目,本想迟些定下来再回家报信,现下接到书信回来,不过是把行程提前罢了。”
  “国子监?”二妹停下手里活,愣愣把大妹望着,不敢置信道,“瑞瑞爹不过是个七品县官,瑞瑞如何能够进国子监?”
  大妹笑说道:“我自有办法,但是行还是不行,需得你回家问问妹夫的意见。”
  二妹听罢,连忙擦干净手,连猪也不喂了,急急忙忙出门去县城。
  大妹虽然心地不错,但却是个怕麻烦的人,温秀才不明白大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狐疑地看着她。
  大妹没有解释,坦然地拎起食桶,被易婶子抢过去,道她的双手是做刺绣的,不能干粗活,颠颠提出门去喂猪。
  二妹回到家,将大妹的话一字不落复述一遍,华氏把一双眼珠子瞪得滚圆,铁青着脸骂道:“我的孙子,不在我跟前待着,你要把他拐到哪里去!”
  二妹不敢再吭声,只是关系儿子的前程,到底不死心,期待地看向华归。
  华归冷声道:“以后休提此事。”甩了袖子去书房。
  二妹呆呆看着华归消失在绿柳红花中的身影,不禁感到心灰意冷,耳里听见华氏大声催她去做饭,只好挽起袖子去井边打水淘米。
  妾身跟着华氏进房,小声与她说道:“姑姑,您休怪侄女多嘴,依我看,瑞瑞若是能去京城,倒是大好事一件。”
  华氏原本就不快的脸,更是绷得紧紧的。妾室撒娇似地摇了下她的胳膊,华氏便耐心听着她往下讲。
  “瑞瑞到底姓华,就算走天走地也仍是我们家血脉,进了国子监,便算是占了地利人和,往后博取功名也容易些,光耀的是我们家的门楣,他们温家能占什么便宜?而且她们温家无子,那个大女儿是顶顶赚钱的,而且又一把年纪,是个被休了的人,想要找个愿意接手的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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