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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停,天空和场地均是一片白色,任霁月离她不远,却顿住步子不再靠近。大概是日头太盛,有些晃眼睛,石榴微眯着眼,脚却朝后小小的退了一步,而后喊道:“小叔叔。”
绊住身后的树枝,枝头上的积雪“簌簌”打下来,任霁月大步朝前,将她从其中拉出来,又将她身上的雪抖利索了:“身子刚好怎么又出来玩?着了凉怎么办?”
石榴的胳膊被他握着,如临大敌般。大概知道自己的小叔叔对自己存了别样的心思,她便不敢再如往日那样同他放肆玩耍了吧。
感受到手里的胳膊僵硬,任霁月忙的松开,自己先退了一步,有些词穷的解释道:“你身子薄,我怕雪凉了你。”
石榴垂下眼睛,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任霁月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窍里像是堵了块什么东西似的,闷得厉害。一时无话,任霁月只得找话问道:“外家好玩吗?”
石榴实话实说:“不好玩,崔表哥过世了。”
任霁月应了声,沉默的尴尬便蔓延开。
石榴也觉得憋的慌,抬起头说道:“小叔叔,我先进屋了。”
刚要走,手却被任霁月抓在手里。
石榴瞪大眼,生怕被有心人瞧了去,任霁月呼了口气,将她的手抓的更紧了。
“先别走好不好?”语气里有哀求,石榴有些不忍,却硬下心肠道:“小叔叔,我是你侄女,纵使是你的后辈,可你不觉得我们这般不正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清么?”
手里的柔荑兀然发烫,任霁月慢慢松开,声音有些受伤,低低道:“是我的错,那日见你耳坠掉了,出去的时候顺手买了对。”他掏出怀里捂得温热的坠子放在她手心:“你喜欢的话可以带着,不喜欢的话送人也行。”
他何必这般低微?他何苦那般低微?
石榴看着他这样,只觉得自己是个恶人。这件水若是传出去该如何是好?该怎么才不能摧毁掉二人的声誉?
垂下眸,手心的珊瑚耳坠红的耀眼,烫的她整个人发抖,她紧紧捏住,盯着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刺伤他:“任霁月,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这样讨好我便能在府里有立足之地么?我告诉你,我还是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你为什么要来到我们任家!”
“啪!”
一道干脆利落的耳光甩在她脸上。任霁月瞪大眼,看见任施章怒气冲冲的站在他身边,手掌和嘴角都抽搐着,指着石榴说道:“再不济他也是你叔叔!谁给你这个胆子这般说话?”
任施章手里施下的力气极大,将石榴一巴掌打到地上,右半张脸一瞬就红了,石榴忍着泪,却憋着一口气道:“对,没人给我胆子,是我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您就算打我,我还是要说,任霁月我讨厌死你了,我最最最讨厌你了。”
任施章差点气背了过去,任家只有这两个后辈,如今石榴同任霁月交恶,以后他和崔贞百年之后,她该如何自处?当下气的直接要用脚踹她。却不想那一脚生生落到任霁月身上。
任霁月跪在任施章面前,略微瘦削的背将石榴挡了个彻底:“大哥,石榴没错,是我。。。。。。”
还没说完,任霁月便被爬起来的石榴狠狠推了一把:“伪君子,我才不用你替我说好话,即使这样我还是讨厌你。”
说完,当着他的面,将手里的珊瑚耳坠掷在地上。
任霁月的眼睛兀然瞪大。
石榴捂着脸一边哭一边凶道:“我讨厌你,我更讨厌你买的东西,你如今还害的我被爹打,我这辈子都恨死你了。”
说完,捂着红肿的脸便一窜了出去。
任施章的手掌还在发麻,他楞在当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巴掌打了自己的女儿。任霁月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任施章回过神劝了他好几次也未劝走。天暗下来,回廊亮了灯笼,任霁月点着灯在场地寻了好久,终于将那耳坠寻了回来。
珊瑚耳坠已然被她摔得支离破碎了,就如同他的一颗真心一般。
他将它紧紧的握在手中,哪怕细屑扎了手流了血也不知。
手再受伤可以止血,那心呢?
要怎样才能拼凑起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抗锅盖
石榴并不是故意说这么难听的话,她只是不想让任霁月毁了他自己,所以才想断了他的情丝
第30章 珍珠齑
雪后初阳,天牢也被上天恩赐似得洒进一缕阳光,朱今白仍是一身青衣,落魄至极,可他闭眼昂着头,伸出细长的手指捕捉跳跃的阳光,看上去优雅倨傲。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跪着一排排乌衣死士,他睁开眼收回手背在身后,风从铁栅栏缝中灌过来,将他的衣袍吹得鼓鼓的,仿佛谪仙一般临世。
可乌衣卫统领沈云天知道这人生的有多菩善,心便有多狠辣。蜀州城饥荒,他可以借周济民对他的感恩戴德,让野匪霍乱蜀州,到时自己打着惩恶扬善的势头一举拿下蜀州地块和民心。
沈云天正低着头思忖着,突觉脸上滞了一道灼人的视线,一抬头,果然是朱今白转身定定的瞧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声,头沉的越发低了。
忽听到朱今白淡淡说道:“云天,你入乌衣卫有多少年了?”
沈云天跟了他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的习惯。他说话越是温柔,说明他此后定然藏了刀子好让人跳进陷阱里。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道:“回王爷的话,如今已有十年了。”
朱今白点点头,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你在我身边留了这么多年,也不必如此拘泥。”话罢,又问道:“蜀州城的时准备的如何了?”
沈云天恭敬道:“周济民汇集野匪三千有余,如今整个蜀州城已乱,祸延夷陵、苗疆。”
朱今白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告诉周济民在添一把柴,让这火烧的更旺一些,也同东厂掌印再说一声,皇上丹药的剂量又该加重了。”
沈云天领命,正要带着乌衣卫退下,自己却被朱今白留下。
“云天,你说我待你如何?”
沈云天乃是丁管家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瞧着可怜才留在身边养着的,相当于他半个养子,沈云天曾在丁管家面前发过誓,此生此世誓死效忠王爷,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朱今白像是知道他所想似得,轻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送死,不过是让你帮我杀个人罢了。”
沈云天松了口气,问道:“谁?男人还是女人?”
沈云天有规矩,不杀女人和小孩。
朱今白眼神黯淡下来,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是个女人。原本我喜欢她,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以为这不过是段露水情缘。可我如今发现我好像错了,我竟然生了一种想和她一生一世的念头当真是荒唐。云天,恐怕你要破戒了。”
沈云天讶异片刻,万万没想到朱今白对自己居然残忍到这种地步,发现自己喜欢一个女人到不能掌控的地步,便生了要铲除她的心思。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朱今白以后若是要做皇帝,便是这个世上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可以喜欢一个女人,也可以将世上的珍宝都赐给他,可是他却不让把自己的心交给她。帝王的心给了别人可是大忌。
为君主,乃高处不胜寒,虽万众举目,却无人敢攀。
沈云天应道:“好。”
朱今白缓了一刻没说话,有些痛惜的说道:“我忽然对她有些不舍,云天你不知道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即使我说喜欢她,可她还会稳住心神慢慢的梳理清楚那些条条道道来,我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女孩儿了。”
沈云天不说话,他知道朱今白此刻不需要说者还只要一个听众,待明日之后他又是那个绝情到完美的襄阳王。
朱今白疲倦的闭上眼,想到那个调皮的石榴义正言辞的说道:“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便不喜欢吧,混正我也不会让你去喜欢别人,更恍谈看着你去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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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的脸肿的高高的,留下的泪和风糊在一起贴在脸上,更是像针扎似的疼。
她难过的捂着脸,却并不记恨爹。
那样让人伤心的话从她口里说予小叔叔,他一定更伤心吧?
石榴垂下眸子,一面又后悔自己不该把话说重,一面又觉得自己这般正好快刀斩掉小叔叔乱麻似得情丝。
其实小叔叔他人也不算很坏,他很照顾她,有时候石榴回想着,有个年纪相仿的小叔叔真是一件不错的事。
可是他不该喜欢她。
若是让人知道,不论他们到底怎样终难堵住悠悠之口。
乱/伦的重罪谁敢背负?若是传了出去,梅林任家不论走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快到元宵,棋盘街上人头攒攒,石榴的侧脸又烫又肿,将披风的帽子兜住脑袋又低着头走路倒是让人看不清了。
时至傍晚,石榴坐在溪水桥畔,河里有花船驶过,虽然在冬日,可她们却只着纱衣,看的石榴后脊发冷。
好像一股寒气从背后窜过来一样。石榴扭头,身后都是路人和小摊贩,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华灯初上,缀成一条光亮的明珠环在河畔,天空中又飘起了大片的雪花,像是被扯开的棉花团子。石榴脸肿的很厉害,鼻子也冻得红彤彤的,她想回家,可又怕父亲还气在头上,想来想去便决定撸下一个金簪子当了,得了银钱先在客栈将就一晚。
不一会儿,白色的雪便铺了一地,石榴的鞋子早已被雪水淋了个透儿,脚也得几近麻木,她紧紧拥着自己,训着雪地上的脚印往街市走。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脚下的雪踩得咯吱咯吱的,抬起头隐约可以看见屋檐下挂的红红的灯笼和从窗口蹿出来的白气。
石榴抬头,眯起眼,在那高高的屋檐下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他身形高大,独站在那处便如修罗一般,左手握着一柄双刃剑,寒风吹过剑刃,可以听到细风划碎的声音。
人在害怕和惶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