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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自己挂断了电话。书房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他自己。
他叫自己冷静。自己刚刚给汪曼春拨打电话,电话明明是占线的,她却矢口否认。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她,她情绪的反复变化证明刚才有人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到底是谁?
他想到了一个代号“孤狼”。
日本特高科的科长南云造子曾经提到过,76号的人盲目滥杀,究其原因是缺乏主要的情报来源,搞情报,还是特高科技高一筹,他们也许会动用一枚棋子“孤狼”来给76号做铺路石。
明楼曾经在周佛海处下过工夫,打听到“孤狼”曾经在远东战役中“服役”立过军功。此人喜欢独来独往,并不受特高科的拘束。
自己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疏忽了。疏忽的这一点,将来也许就是致命的一点。疏忽了致命的一点,无异于疏忽了整个大局。
明楼的心揪得更紧了。
自己如果今天一刻也不离开汪曼春呢?自己是否可以替她接到那个匿名的电话?不过,大华宾馆是阿诚临时替汪曼春预订的,这个人一定是个“知情人”,他要等自己和阿诚离开宾馆后,才会打这个电话。
为什么“孤狼”不选梁仲春,而选择汪曼春呢?
难道是电话本身串线?
明楼霎时心中翻江倒海,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难以人眠的还有一个人——阿诚。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来敲门他都不应声。
桂姨在他房门口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阿诚不肯听,却总有几句跳进耳里,落在心里。
桂姨说,乡下很乱,自己差点被炸弹炸死。老家的房子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自己的风湿病愈来愈重,中医说,也许会瘫痪。自己原本不想来麻烦明家,实在是没有地方可投奔了。过去的事情希望阿诚不要再记恨了。大小姐答应自己,给自己在上海找一家好主雇,在找到合适的新主雇前,自己会住在附近的小教堂里,残年废景的自己去熬油罢了,不会打扰阿诚的生活。总之,十分抱歉。
桂姨说了很久,门一直没有开。桂姨也就灰心了,回佣人房休息去了。
阿诚的心里始终想着,“险些被炸死,也许会瘫痪”这两句话。他很难过,辗转反侧,一夜忧虑。
大年初一的早晨,明家的人起得很早。
明镜带着两个弟弟进入小祠堂,拜祭祖父母及父母。明楼和明台换了黑色的西服,依次跪拜,上香。
祭祀完毕。明镜留下明楼关了门说话,明台一个人先行退出。
明台在客厅里看见阿诚在不停地打电话,他侧着身子,听到阿诚断断续续地说:“对,您帮我查一下。凌晨两点左右,对……”
明台放轻脚步,趁着阿诚打电话,溜进了明楼的书房。
明楼的书房很宽敞,办公桌方方正正的,摆着文房四宝,桌面洁净,一尘不染。书柜贴着一面墙,全是玻璃镶嵌的窗。隔着透明玻璃可以看清书目,只不过,书拒门是上锁的。最显眼的就是明楼搁在书案上的黑色公文包。
公文包只有两个活动金属纽扣,明台认得,明楼在巴黎讲学的时候,就常用这个包,已经很旧了,据说,是父亲的遗物,很珍贵。
小时候,自己经常玩皮包的金属扣,被桂姨给抱走了。在巴黎中学寄读的时候,曾因好奇拆开皮包的夹层找明楼私藏的外国杂志,被阿诚发现,就地“正”了“家法”。阿诚还说是“法外施恩”,不告诉明楼了。
如今,明台再次触碰这个皮包,就是性命攸关了。
明台的手正要有所行动,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阿诚站在门口,说:“小少爷,先生的书房平常不让人进来。您是知道规矩的,别为难我。”
明台说:“我就是找本书。”
“您要找什么书?书单子尽管开来,我替您找。”
“阿诚。”
“您现在先请出来坐。”
“阿诚,这里是我家……”
“您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阿诚很有礼貌地说。
明台看他一脸正气,赶紧投降,说:“我走,阿诚哥你别生气。我这就走。”他走到门口,侧着身子,躲着阿诚的眼睛,抬腿刚要跨出门,就听阿诚问他:
“小少爷想找哪一本书?”
“……有关十五世纪……欧洲文艺复兴的……”明台稍微一顿,说,“但丁的《神曲》。”
“有倒是有,拉丁文版的,您要吗?要我就给您拿。”
“要。”明台点头。
“您等一下。”阿诚走进书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明楼的书柜,很熟练地替明台取出一本拉丁文版的《神曲》。
“我还想看骑士冒险的。”明台仰着脖子说,“上面有本《十字军骑士》,我看见了。”
“先生说,这种书少看一点为好。”阿诚一贯会泼他冷水。
“反侵略的!我偏要看!”明台抻着脖子说。
阿诚仰着头望了望书架,书的位置很高,根本够不到,他说:“等着,小祖宗。”他推了一个小梯子过来,爬上梯子去取书。明台站在他背后,一双手背着,反手迅速打开明楼的公文包。他的指尖钩进了公文包里,里面有一份文件被他轻巧地取了出来。
阿诚拿到了书,准备下来。
明台说:“阿诚哥,是中文版吗?”
阿诚说:“是啊,书目上也是中文啊。”
“那我不要了,我要读原版。”
“您要读原版?您波兰语不是没考及格吗?”
“正因为没考及格才要读啊。”明台很认真。
阿诚说:“那您得等久一点,我替您找找,在哪一格呢?”他一边找一边想。明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伪装成打火机的微型照相机,他先是玩着打火机,阿诚根本没在意,专心致志地替他找书,明台背着一双手,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迅捷地、动作娴熟地翻拍了身后的文件。
“找到了,不过是残本。可能是先生在加路赛尔桥的旧书铺里买的。”阿诚拿着一本重新粘贴过封皮的旧书很惋惜地说。
“对,大哥喜欢在那里买书的感觉。好像旧书铺里的书都沾了前辈学究的腐气,其实,全是灰尘里的脏。”明台奚落明楼,自己都觉得含沙射影的刻薄。
阿诚就像没听懂一样,慢慢地从小梯子上下来。
明台若无其事地把文件原封不动送回去,扣上皮包扣。
“谢谢阿诚哥。”明台拿了书,向阿诚道谢。
阿诚锁了书柜。
“小少爷,您学会抽烟了?”阿诚回头说。
“啊。”明台敷衍着笑。
“在公馆里别抽。”
“我锁在自己房间里抽。不让人看见。”
“只要别让大小姐看见就行。”阿诚说,“小少爷,喜欢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明台说:“美女牌。”
“改天我孝敬您两条好烟。”
“好啊。”明台不客气,有礼就收。
两个人从书房里一起出来,明台看见阿诚把书房的门反锁了。明台说:“阿诚哥,我记得你在巴黎的时候谈过恋爱,那个姐姐很漂亮,叫……什么来着?”
“苏珊。”
“对啊。我第一眼看见她,就想要追她做老婆。”
阿诚笑起来,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自得。
“为什么你不留在法国,而选择回国呢?你应该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恋爱和自由。”
“小少爷,您想说什么?”
“我大哥,在替新政府做事,是吗?”
“先生替谁做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自己在替先生做事。”阿诚回答得滴水不漏。
“阿诚哥,自古以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您能清晰地分辨出,哪种为朱,哪种为墨吗?”阿诚微笑着反问。
“说得好。”明台由衷赞了一句,“你能告诉我,你自己知道自己是哪种颜色吗?”
“其实,颜色在不同人的眼底是不同的表现的,盲人的眼底全是黑暗,色盲的眼底皆是黑白与灰白。正常人眼里才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呢。”
明台聚精会神地听,他的姿态就是让阿诚尽情发挥。
阿诚果然上当。
“小少爷您是学过几何课的,用几何的原理来回答您的问题就比较简单且直接了。一维直线有前后,比如阿诚;二维平面多左右,比如大小姐;三维立体添上下,比如小少爷您。”
“阿诚,我真服了你,你不愧是从小跟着我大哥长大的,连学究气息都能模仿到家。”明台用书拍了一下阿诚的肩膀。
此刻,明楼从楼上下来,听到这话,问:“你们在说什么?”
“大哥。”明台笑着往楼上去,他对着明楼,说,“阿诚说你是四维空间。”
“什么意思?”
“你问阿诚。”明台调皮地把“皮球”踢开,“我到大姐房间去读书。”他从明楼身边欢快地跑过。
明楼知道,明台去明镜那里做免费“图书朗诵员”,讨明镜欢喜去了。这是明台要“犯事”的小前奏。
明楼与阿诚对视一眼。
“没事吧?”明楼问。
“顺风顺水。”阿诚答。
主仆二人很快回到书房。
“他来过了。”明楼问。
“是,手脚很麻利。”阿诚微笑。
明楼把皮包打开,拿出第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军需部购货计划时间表”。他淡淡一笑,说:“他投石问路来了。”
“嗯,有目的的友好会谈。”阿诚说,“小少爷是聪明人,看似透明,其实复杂。”明楼一摆手,阿诚就不再往下说了。明楼对身边的人要求很严,一是能干,二是缄默。
“电话查得怎么样?”明楼问。
“我今天给守在大华宾馆里的内线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汪处的情况。昨天凌晨两点左右,总台显示,她的确接到了一个外线电话,很奇怪,电话是从苏州打过来的,没有监听到谈话内容。”
“76号的格局要变了。”
“对我们有利吗?”
“现在还很难说。”明楼坐下来。
阿诚说:“您吩咐我从机要室的‘销毁间’下手,获取一些日本军方来往公函,很困难。我想法子弄了些碎片回来,复原了几份有关第二战区的炮火封锁线区域划定的文件。我搁在您文件抽屉的第三格里。”
明楼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拼凑好的文件。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