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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儿,莫慌……”风千霁道,“一个大姑娘没了腿,成日里爬来爬去,可不大好看的。”
“我不怕!”九明媚硬气地道,“大不了再找其他骨头接上!”
风千霁嗤笑道:“接的好,那叫艺术品,接不好,那岂不是成了怪?”
“你嫌弃?”
“嫌弃啊~~”
风千霁带着笑意的声音,咬住她的耳廓。一句“嫌弃”,一贯的言不由衷,似一只虫儿,钻入她的心肺,钻得她可心儿地疼。眼前一派紫蒙蒙的影像,九明媚更是难以忍受,她想把紫纱扯开,却又怕自个儿动作太猛,弄痛了他。
现在的他,是多么脆弱,像一只几近透明的琉璃盏,一碰便要粉碎。为什么会如此?他不是很强么?好似自从见到他起,他就将所有事掌握在手中,步步筹谋,招招快意。他虽然是个貌美的凡人,却有结实的身板儿、睿智的头脑、高超的术法,比之天界那些草包神仙可强上太多了。
从敌视,到同盟,到喜欢,到并肩作战……他一步步风卷残云一般闯入她的心房,迅速占领高地。他是多么悍的一个男人啊,悍到,她一度生出一种感觉,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没有他推不平的路,这世上能同她一块儿,一条道儿走到黑的家伙,就是他了。
可是,这弱水连神仙妖魔都对付不得,而他,不过一介凡人。
这一刻,九明媚才恍然,那作死的天公大老爷估摸着是个单身狗。最看不得人家恩恩爱爱,拆散一对是一对。
鼻尖儿酸得厉害,仿佛灌了几缸酸柠檬汁儿,眼眶子湿湿黏黏的,有许多泪珠子滚落下来。这具凡俗人类的皮囊,忒的脆弱,可是她强悍的灵魂。破天荒的。无法对抗皮囊的脆弱。
风千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消失,趁着右手还残留着,他慌慌地抚摸她的头发、她的小耳垂、她的鼻尖儿、她红润的唇儿、她平坦而又温软的小腹。
真好。她没事,真好。
风千霁清楚得很,弱水的腐蚀之力,连熏池都没招儿。就算给这残破的身子接上骨头。然后去化骨成媚,也无法阻挡这具身躯和魂魄的销毁。
他头一次想感谢熏池老色鬼。留给他的这件紫纱袍子还残留些术法,罩在媚儿的眼睛上,可以暂时压制她的行动,防止她真砍了自个儿的身子给他接上。
他更庆幸的是。媚儿看不见他消失的过程,日后回忆起来,他还是高大威武的美男子。噫。瞧他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可是,都看不见了。她为何还要哭呢?他的媚儿,不是一直刚强如铁的么?
泪水打湿了层层紫纱,氤氲出深紫的痕迹。媚儿那尖利的小牙齿,这会子既不咬魔物,也不嚼葡萄,而是对付起了她自个儿的唇,生生咬破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温热的血,腥甜的味儿,诱人又疼人。
“阿霁,你这紫纱,到底施了个甚么术!”
右手渐渐消散,风千霁再不能触摸到她。
仅剩的一颗头颅,估摸着也保不住多久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勾起一弯魅惑的笑:“小媚儿,我渴。”
“嗯?”
“唔,你晓得我不爱食甜……老样子罢,弱水三碗,不加糖。”
风千霁的语调一如往常的欠扁,还有些情人间独有的撒娇味儿,同在酒水铺子的每一个寻常的日子一样。她每每在汤粥里头加些蜜糖调味儿,他总要抱怨一通,抑或,跟个大爷似的,往酒桌边儿一拍屁股,指点江山一般胡乱点上些酒水菜品,好似格外享受压她一头的妙味儿。而他这样的派头,总能逗得她禁不住发笑。
九明媚“噗嗤”一笑,这一笑不要紧,五官都错了位,眼泪鼻涕将紫纱都给抹脏了。饶是脏兮兮的,仍挡不住风千霁色中饿狼一般的啃吻,吻得癫狂错乱,吻得地老天荒,宛如世界末日的疯癫。
“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舍不得……”
渴望牵着手,走遍四海八荒;
渴望吻着唇,骄视天地人间;
渴望陪着你,打扁妖魔鬼怪;
渴望帮着你,复生凤鸾仙山……
天地间总有许多渴望,许多的期盼,许许多多的舍不得。
凡人偶尔安慰自个儿:有舍,才有得。
风千霁挺想用这话安慰媚儿,也安慰自个儿,可是当头颅、眼睛,连同嘴唇、魂魄全部消失无踪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去他奶奶的屁话!舍了,就再也得不到。再也……
最后一缕乌黑的长发,粉碎成粉末,在九明媚怀中抖落。眼前仍旧紫蒙蒙的,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存,再也听不到他的调笑,摸不到他壮实的身板儿。
什么都没了,才发现,真的,舍不得……
九明媚缓缓地俯下身,静静地低着头,不哭亦不闹,慢慢地依照感觉去找寻沙石中残留的粉末。就算只能保留他一点点痕迹也好,只要一点点。
可是,风总是那样不留情面,卷起那些粉末,飘扬得高高的,在半空里打了个卷儿,落入那贪婪的弱水腹中,消弭无踪。她拼命地抓,拼命地找,握住的,却只有冰冷的沙石。
“小九,你没事……吧?”靖人跑过来,想要安慰师妹,可是他本就木讷少言,此时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眉头一皱,想将小九拉起来,带她赶紧离开魔界。
鬼笠翁拦住他,示意他此时最好不要碰触她。
靖人不解,正欲过去,却发现小九自个儿站起来了。
他忙道:“小九,咱们还时快些去天界为好,这……这也是风千霁的……”
九明媚却似甚么也听不见,身形笔挺如松,往弱水边走去。看起来,她强悍一如往常,可靖人发觉,她的脚步虚浮,身体僵硬,双手垂在身侧,不停地颤抖。那是强压住心底最激烈的情绪时才会有的反应,而这样的强压,只会带来可怕的反冲!
她,莫不是要随风千霁而去?
(未完待续。)
☆、第198章、引至骨山
对岸的惨象,这岸的妖魔们透过结界,看得清清楚楚。
绿囚赶到之时,只来得及瞅见风千霁消散,九明媚傻愣愣的起身往弱水里走。八皇子于绿囚而言,是曾欢喜过的男子,同东君一般可望而不可及。故而绿囚那颗乌漆嘛黑的心脏有那么点儿痛,却又因了九明媚的失神,而雀跃起来。
新仇旧恨添一块儿,今儿绿囚打定主意,让九明媚落入最悲惨的境地!
“父尊,让我去攻梅神吧!我要让她知道知道,咱们魔界的厉害!”
从前只当对方是只黑驳,所以合作时也带了几分趾高气昂的味道,如今知晓父尊身份,绿囚更是骄矜起来。打小儿父尊最是宠她,连兄长玄扈都得让几分。父尊归来,她这个魔界长公主,连魔尊都不用怕了。
越疆低头看了女儿一眼,没言语,只搓弄一下指尖,放在唇边:“扈儿,将梅神带来。”
绿囚面色一黑,如斯重要的事儿,父尊却不遣她,着实不公道。
“父尊,我可以……”
“闭嘴。”越疆这会子连看都不看她,直接俩字儿丢过去,把她给炸哑巴了。
岸边聚集了许多妖魔,威风凛凛地守卫在越疆身后。光秃秃的鹤岚山气息奄奄地躺在不知打哪儿淘来的黑缎子上,由一窝子魔人保护着。轩辕旭离得最近,虽非故意,眼神儿却有些鄙夷。父尊半点儿颜面也不留与她,亏得她当年为了替父报仇,才入了风扬涧,吃了恁多苦头!绿囚阴沉着脸色,心中翻江倒海。涌出来的全是恨意。
遥遥望向那座由十万年前魔军尸骨组成的小山,绿囚忍下,没有发作。
对岸,玄扈已经带领手下魔族精英,从人间跨入,越过魔界界碑,抵达弱水边。将通往人间的出口完全堵死。
靖人一见。顿知大事不妙,这定是越疆与玄扈商量好了的。前有魔尊玄扈堵着出路,后有一条吃人不眨眼的弱水。再后头是虎视眈眈的老魔尊越疆一行。豺狼虎豹今儿跟赶趟儿似的,全聚齐了。他们之所以只围堵,不动手,可不是善心大发。而是要活捉小九,逼她为魔军“化骨成媚”。天晓得。以小九的性子,此时不同他们拼死一战才是怪事儿,怎会乖乖听话?除非……
果然,玄扈摆了摆手。示意活捉靖人。
靖人身为泰逢元尊之徒,本事倒是也有的,可他沉溺于钻研武器术法。论起武力值,却没那么值得骄傲了。对付寻常的妖魔鬼怪。强得很,对付起魔尊……
靖人一人苦战,却无人相助。
鬼笠翁的职责是摆渡,没有义务必须帮他们,更何况,现今骨舟已毁,他已自由,更没必要加入这场战局。故而玄扈一出现,鬼笠翁便表明态度,兀自离开。
而九明媚,仍然立在弱水边,一动不动。紫纱将她的眼睛包裹得十分严密,连她的神情也裹挟进去,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靖人一边抵抗,一边担忧小九踏入弱水,随风千霁而去。一心二用,对战更陷弱势,一刻钟的工夫,靖人便被玄扈拿下,按倒在地。魔人们用浸了咒术的绳索,将矮小的靖人牢牢绑住,几乎成了个大粽子。
“九……明媚?”魔尊玄扈身穿玄色尊袍,美如女仙的脸上连半点儿雀斑都没有,真真儿羡慕死一大票姑娘。他没有如对待靖人那般,直接擒住她,也没有大声喊她的名,警告她听话,否则便撕了靖人云云。他只是挪步到弱水边沿,轻喊了她的名之后,便欲言又止。
她的手在颤抖,她的身躯僵硬发寒,她的泪水浸湿了紫纱……
玄扈突然很想念,她张狂恣肆的笑声。他宁愿她转过身来,指责他、辱骂他、砍杀他,而不是这样折磨她自己……
玄扈听见自己的声音道:“靖人,已在本尊手中,你……”
娇小的身板儿一顿,九明媚仿佛才发现他来了,却不知发生了何时。
玄扈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九明媚解下了覆在眼睛上的紫纱,一层一层,折叠整齐,塞入衣裳里,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