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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此时她的感慨特别多一些,也许是因为那幅画给她的感伤到现在还没散去。
雪衣注意到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颇有几分忧心地唤道:“主人……你没事吧?”
“无事。”赵坦坦摇头,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把这事对雪衣讲清楚,又道,“雪衣,我不是你主人,真的不是。”
“主人,你就这么嫌弃我吗……”雪衣澄澈的眼眸随着赵坦坦的话黯淡下来,花瓣般的唇轻颤,瞬间从高深莫测的高人变回委屈的美少年。
哎……又来了……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赵坦坦几乎就要在雪衣盈盈欲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但她马上又想起师兄崔尘那阴测测的笑容,以及被他发现自己偷溜下山后可能会有的后果……
她赶紧转头不看雪衣,迅速转移话题:“二皇子,讲了半天,你提到的那个宫中秘闻呢!到现在,我们连千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都还不清楚!”
二皇子傻看了气场突变的雪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崇拜地看向赵坦坦,似乎觉得能让高人露出如此柔弱神情的她,实在是高人中的高人。
赵坦坦被这两人看得头皮发麻时,二皇子终于看够了,开口说道:“要说起这个,千年来虽然天下皆知前朝妖女祸国……”他没说完就被赵坦坦喊停。
“人家没有名字吗?”赵坦坦瞥一眼旁边脸色又冷下来的雪衣,“雪衣刚才就说过了,一个王朝的覆灭,不可能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缘由。帝王昏庸大臣无能,却把灭国的罪责强加给一名女子,令她千百年来背负红颜祸水骂名。你如今还一口一个妖女,就不怕她因为太过冤屈,而从九泉之下爬出来找你声讨?”
“这……她要真爬出来找我,倒也未必是坏事……”二皇子低声嘀咕了句,看一眼自己手边的画像,“我也就是习惯了这么喊她……但她确实不像妖女,我从第一眼见到就这么觉着了。”
大约是觉得此时与能破除御书房外层层机关结界的高人雪衣居士在一块儿,比较有安全感。他十分笃定地坐了下来,倒是没敢直接坐到龙椅上,只在一旁榻上半躺半坐,摆出了长谈的架势。画像也被他从书案移到了榻旁小几上,似不舍得离手。
“居士和……”他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赵坦坦,最后含糊道,“贵主人都请坐,且听我细细道来。”
虽然确实对雪衣与妖女之间不得不说的事情颇感兴趣,但赵坦坦哪有闲情坐下听他长谈,她可是偷溜出来的,赶时间呢。
“你又不是说书的,还不赶紧长话短说,万一外头的人都清醒了,看你怎么解释。”
御书房附近的守卫都被雪衣下了点法术正迷糊着,虽然赵坦坦相信在他们安全离开御书房前,雪衣应该是不会让他们清醒过来的,不过用来吓唬一下这个二皇子应该还是不错的。
二皇子闻果然有些紧张起来,直接切入正题道:“众所周知,这妖……莲纹,乃是前朝末代昏君——就是史称哀帝的那位,在民间遇到的美人。带回皇宫之后,这哀帝便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地立她为后,文武百官退一步再三劝谏他选秀纳妃,也置之不理。如果只是这样也便罢了,不过是一段帝后佳话,但是……”
他顿了顿:“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几年后,这哀帝突然心性大变,从睿智的明君一下子变为无道昏君,诛杀大臣荒废朝政,令天下苍生饱受暴政之苦,最后民乱四起,终于一个曾经鼎盛的王朝就此覆灭。”
“当义军杀入皇城时,哀帝便是自焚于那座当年特意为皇后莲纹所建的宫殿中。本以为皇后也与哀帝一起死于此地,但当时幸存下来的宫人,却有的说皇后并未在哀帝身边一同赴死,也有的说皇后已死。而后人也始终找不见皇后的遗骸,皇后竟从此不知下落……”
二皇子似乎说得口渴了,拿起几上的白瓷龙凤纹茶壶想给自己倒杯茶,发现里面只有几滴水,叹口气总结道:“也因此,世间传说哀帝的这位皇后,其实是个迷惑君王的妖女,令一代明君堕落昏庸、毁家亡国之后便逃遁而去。于是作为前朝最后一个上了玉牒的皇后,她最终连个谥号都没有,只有‘妖女’二字代表了她的存在。”
听到这里,雪衣的身子一颤,面色沉沉,却始终未发一。
无所察觉的二皇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画像:“关于妖女的传闻,我自幼便耳熟能详。但自从看到这张画像,我却开始心存疑虑,着意打听起妖女的所有事。这才发现,不知为何有关妖女的详细信息都被封锁了起来——她姓甚名谁?出身如何?结局如何?即便在掌握消息最多的宫中,也属于不可传的秘闻,只有历代的君王才能知道得最清楚。而今,则除了父皇,恐怕就属本皇子最了解。”说到这里,二皇子颇有些自得,连自称都转了回来。
但很快,他归正传:“后来,经过本皇子多年来不懈的打听,才发现皇后莲纹其实早在昏君施行暴政前就已经薨逝。”
第37章 两个版本的妖女传闻2
赵坦坦意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由“啊”了声。
二皇子又道:“我本猜测是因为帝后感情太好,所以皇后薨逝后,痛失爱侣的哀帝,便神智错乱、倒行逆施了起来……”
“谁想,完全不是这样一回事。”他轻哼一声,表情变得正经了些,“早在皇后薨逝前,她的后位便已被废。”
“我曾翻便宫中残存的记载,发现前朝有过连续几年发生天灾,不是黄河决堤便是西南干旱……本就抱有成见的文武百官,自然而然便将这天灾归咎于皇后,认为是皇后不贤触怒上天。坊间也渐渐随之兴起这样的流,甚至演变成皇后是妖女降世,来诱惑君王祸国灭世的说法。”
二皇子说着眉头难得也皱了起来,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当时满朝大臣跪在午门之前泣血求哀帝除去妖女,哀帝起初怒斥他们,甚至拔剑当场杀了几名重臣。但后来不知为何,他又改变主意同意废后。这中间的转变过程,竟无丝毫记载……”
他回忆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沉重和不忍:“总之,缴去绶玺的废后就此被圈禁于那座瑶池仙境般的莲乐宫,那地方就此逐渐变作了无人问津的冷宫。听说,她最后是被活活饿死在那座帝王特意为她建的宫殿中的。这昏君……连对自己曾经用情甚深的结发妻子都如此狠心辣手,难怪会亡国!”
“怎么会这样……”赵坦坦再度望向画中眼神灵动、翩若仙子的少女,只觉得不可置信,甚至心头袭上些感同身受般的悲痛,“明明曾经痴心相对、相濡以沫的爱人,为何最后能够下得了如此毒手?还令她无辜背负千年骂名……”
说到这里,一种从刚才起就盘旋于心底的隐隐郁怒,令她忍不住瞪视眼前的二皇子:“既然历代君王都知道莲纹皇后无辜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为何还任由她背负了千年的红颜祸水骂名?”
明知道这算是迁怒,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问出声来,仿佛这样可以让心头的郁怒减轻些。
二皇子在赵坦坦带着怒意的瞪视下,苦笑着解释:“那时的哀帝不知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皇后薨逝的消息一直封锁住,没让外界知晓。后来他倒行逆施致使天怒人怨,天下便越发认为皇后是魅惑天子的妖女,是妖女令君王昏聩昏庸无道。而我的先祖称帝后,一切百废待兴,虽然听说了这则后宫秘闻,又哪有功夫去管一名前朝皇后的名声?久而久之,秘闻始终是秘闻。千年来天下人自然只知前朝有祸国灭世的妖女。”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直沉默的雪衣忽然说道。本是澄若秋水的美少年,此时露出了与他外表不一致的沧桑和沉痛,让人觉得他仿佛曾亲身经历过千年前的浩劫。
一次次的诽谤中伤,最终累积的力量,足以令一个人万劫不复。
八个字,便述尽导致前朝皇后莲纹无辜背负骂名的因由。
原本因前朝皇后的悲惨命运所感,心中又悲又怒的赵坦坦,见他从方才到现在越来越明显的异样,心头不由又是一动:说不定他还真经历过……要不然为何看起来像是与那莲纹很有渊源的样子?说不定他们之间还有过一段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思维这么一发散,刚才的悲痛和怒意便淡了几分。
顾虑到二皇子还在场,她一时不好追问雪衣千年前的事,便只将眼珠来回转着轮流打量二人。
但二皇子说完这些,又继续凝视画中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雪衣只是垂眸肃立,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带着掩不去的悲伤。
御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
赵坦坦左右看了一会儿,暗暗焦躁起来。
这深夜时分,虽然御书房外的守卫都被雪衣弄得有些迷糊,浑然不觉有人潜入,但终究不是什么稳妥的地方。况且她偷溜下山已经好些天,越晚回去,被师门发现的几率就越大。也不知师兄醒了没有,若是醒来发现她跑了会怎么罚她……感觉会很不妙啊!
还是快些解决眼前局面为好!
“二皇子,不知可否向你打听两件事。”她索性打破沉默,直接说道,“一是你可曾听说过七叶梵莲?二是那冷宫中的江妃可有生过个孩子?如今这孩子在哪里?”
这是三件事了吧?
二皇子扯着嘴角正想调戏眼前小美人几句,瞥见一旁雪衣的脸色,忙老老实实道:“七叶梵莲?这是什么花?我是听都未曾听过。至于江妃的孩子……”他叹息道,“甫降生便被抱出冷宫,如今养在贵妃膝下。”
“我的生母也是早年亡故,一直在皇后身边长大,瞧看我现在这样子,居士与……”他说着又忍不住瞄了眼被雪衣居士唤作“主人”,却一身宫女装扮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赵坦坦,也不知把他们的关系误会出了什么新见解,眼神有些怪异,“与贵主人尽可以放心。”
——看他从刚才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