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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客之笑,道:“月公子,好久不见。打尖,还是住店?”
“他们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一样。”
来人与万掌柜几句对话,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直到来人被店小二领了去厢房,他们仍是反应不过来,忍不住问出口:“万先生,您认识那个公子啊?他又是谁?你们打的什么哑谜?”
万古流芳拨算盘的手停了停,又是一笑,“无可奉告。”
正当众人失望之时,万古流芳突然道:“这三日,将有好戏,诸位,住店吗?”
众人突然一凛,有志一同,捂住了钱袋。
万古流芳也不甚在意,漫不经心地拨着算盘,神思已经飘到三四年前。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三人,物是,人也是,只是情……也是吗?当真是一场好戏啊。
前往王府的路上,琳琅马车无人驾驶,却是老马识途,徐徐前进。
行歌斜倚车窗,眼下乌青已用妆粉盖过,面上仍有愤色。
斐然殊瞧了她一眼,张口想使唤她,却又止住,摸摸鼻子,自己动手焚香,煮茶。
这姑娘倒是头一次闹这样大的脾气。斐然殊虽觉有趣,却又忍不住好奇。他看得出她的气愤,不仅仅是为早前他逗她,一笼包子钱都不给她,必定还掺杂着别的缘故,而那又一定与他昨夜醉酒有关。
她眼下乌青是夜里数次噩梦惊醒所致,并非被他伤害,那么自然不是为此生气。
她说他对她做了丧心病狂之事,想来只能信三分,他的确做了什么事,却未必丧心病狂。
他十五岁那年误饮药酒,被师父罚禁闭三日,那时师父似乎也十分生气……但那生气又跟行歌的生气大大不同。所以……他醉酒到底会做出什么事?竟能引发如此反应?行歌绝口不谈此事,他倒也不想勉强,毕竟生气之人是她不是他,她都不急了,他又何妨。
只是不知这一轮“恩断义绝”要持续多久?太久的话,最终不便的,还是他。
“阿楚,喝茶。”斐然殊为行歌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
行歌正好口干,便也不装模作样,接过就喝。
“阿楚,你记得昨夜王府之事吗?”斐然殊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
行歌浑身一僵。
“阿楚,你昨晚做了什么噩梦,可与我一谈吗?”斐然殊仿佛没看到她的害怕,继续说道。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行歌想起那白衣女子提在手上的那张脸,虽是大白天,还是渗出一身冷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前往王府的琳琅马车上,“阿斐……你不要告诉我这是要去拜访王府小姐?”
“正是。”
“贫道想起约了人算命,先行告辞。”
行歌抬脚一步就要跳车,被斐然殊拎住后领,一阵后退,竟一屁股坐到了斐然殊腿上。
“唔。”斐然殊闷哼一声,这姑娘……真的胖了。
行歌哪里听不出那一声闷哼的含义,抬头正要好好谴责一下他,却在看到他离她颇近的面容时失了声音。他的嘴唇……昨夜与她有过亲密接触的嘴唇……行歌的心跳急切了起来。
斐然殊原只是要拉住她,她跌坐下来不过是意外,照理说此刻他若是君子,应当放开她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将手环过她腰间,竟觉熟悉,仿佛这句娇软身子合该在他怀中。
他望着她瞬间绯红的面颊,水波荡漾的双眸,以及,红艳的双唇,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下意识以长指抚上她的唇,低声道:“阿楚,我竟不知你今日,唇上涂了胭脂?”
“没有……”话一出口,行歌才觉干哑不成声,不由舔了舔唇,连连吞咽口水。
斐然殊见她以舌舔唇,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俯下首去。
“你,你又……啊!”
行歌迷迷糊糊,刚想问他是否又喝了关山月,突然一个巨大的冲力使她整个身体向前倾去。斐然殊也在此时回过神来,迅速拉住她飞出马车。足一落地,就见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上前来,说:“阁下可是昨夜留下拜帖的斐公子?老爷等您很久了,请随在下来。”
“劳烦带路了。”斐然殊温文有礼道。
行歌跟在后面,开始怀疑方才在马车之上,是否是她的幻觉?她又发病了?这回还发的是这么欲求不满的病?仔细想想,该不会……昨夜发生的也是她的幻觉吧?!
病情好像加重了啊……心疼自己。行歌忧心忡忡。
王啸穹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面容刚毅正直,紧锁的眉头,抿起的唇角,都显示了他的心情不佳。当他见到斐然殊时,并不像其他人一般殷勤,只是一抱拳,道:“斐庄主远道而来,王某本应略尽地主之谊,奈何眼下时机不妥,怠慢了。”
“王前辈客气了。对贵府与漕帮之事,晚辈也略有所闻。”斐然殊还礼道。
“让斐庄主见笑了。”王啸穹苦笑。
斐然殊见他神情并无凶狠之色,愁眉不展也非惧战,反而更多的是无奈与踌躇。可见他并不想真正与漕帮,与自己的兄弟决裂,只是迫于某个原因,而这个原因多半与昨夜所见有关。
他斟酌片刻,开口道:“实不相瞒,晚辈其实受了笑面虎祁大侠所托,欲调解此次决战。本来两位前辈的私事,晚辈无权插手。但晚辈想起十一年前,追击紫金教途经商州,是前辈与宋万里宋大侠联手给予了晚辈不少帮助,晚辈感激之余,也十分羡慕两位前辈的友谊。”
王啸穹想起了往事,笑容深远怀念。
“是啊,那时恰逢万里兄刚刚建好了鲲鹏号,连远在京城的皇帝老爷都来登船,之后还御封万里兄为天下船王。王某还记得,那时道首妙善法师也来了,还在船上住了一夜。”
“妙善法师?”行歌听到熟悉的名字,来精神了。
王啸穹此时才发现斐然殊身后还跟着一人,“这位是?”
斐然殊笑道:“这位是晚辈的一位小兄弟,阿楚。”
“小兄弟?”王啸穹终于露出相见以来第一抹轻松的笑,“我看不是吧?”
行歌心里一个咯噔,不好,被看出她年纪比斐然殊大,是个大兄弟了?
斐然殊倒是坦然,回道:“见笑了。”
王啸穹哈哈一笑,倒少了三分客套,拍了拍斐然殊的肩膀,道:“斐庄主多年不沾女色,王某还道是斐无邪自己当了一辈子老光棍也不准徒弟找女人,今日看来,你倒比你师父开窍许多。不错不错。”说着,视线转向行歌,道,“阿楚姑娘方才问妙善法师?”
行歌此刻反而不好奇妙善法师的事了,改问道:“前辈如何知道在下是女子?”
王啸穹见她落落大方,言行之间还有些女子身上少见的超然,心下便添了几分好感,笑道:“阿楚姑娘虽然气质清朗,但如此花容月貌,除非眼瞎,又岂会看不出是女儿身。”
行歌与斐然殊同行太久,美貌一直被打压,此刻乍听此言,不由喜形于色。
“这位前辈你看你,瞎说什么大实话。”行歌如此道。
斐然殊叹气,“前辈啊前辈,阿楚素来自认貌比天仙,已是十分不清醒了,你再助纣为虐……她可是听不出客套话的,你敢说她便敢认,今日出了这道门她便要以为天下皆瞎子了。”
“嘘!”行歌朝他用力地闭了一下眼,“你瞎你闭嘴。会不会聊天?跟武林前辈好好学学。”
“哈哈哈哈哈。”王啸穹突然朗笑出声,定定看了行歌几眼,道,“阿楚姑娘倒令王某想起了当年的妙善法师。可惜,十一年前鲲鹏号上一别之后,就不曾再见了。若她愿出山,也许……”
斐然殊看着王啸穹神情转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上前一步,道:“实不瞒前辈,阿楚多年前曾寄住洗月观,受过妙善法师指点。若有什么事帮得上前辈的,我想,她不会推拒的。”
王啸穹眼神一亮,仿佛看到希望,随即黯下目光,摇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斐庄主啊。只是……并非王某低看阿楚姑娘,但太清山几位高人都束手无策,想来小女已是……唉。”
斐然殊却道:“也许,事情并不像前辈所想,那般绝望。”
王啸穹见他成竹在胸,又想起天下第一庄的种种传言,心中的天平不由向斐然殊倾斜了几分,他问道:“三日之内,斐庄主当真有方法医治小女?”
“晚辈相信阿楚。”斐然殊望着行歌,行歌则是一脸“我招谁惹谁了”。
王啸穹沉吟半晌,终于点头,唤了一名贴身侍从进来,道:“带两位贵客去静园。”
虽然很想说“这位前辈我跟你比较投缘我留下陪你聊聊天吧”,但在斐然殊的淫威之下,行歌也只能依依不舍地与王啸穹告别,而后亦步亦趋,向那处诡异的院子走去。
走了一段,远远看到“静园”二字,仆从便指着牌子说:“那里便是静园,小的告退。”
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行歌又生了追随而去的心。
“仙姑。”斐然殊语声微扬。
“……好吧。”行歌露出壮士断腕的表情,而后闪身贴着斐然殊后背,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踮脚露出一颗脑袋,大义凛然道:“走吧,贫道一身正气,谅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敢入侵。”
“多谢。斐某,倍感安全。”
“不客气,应该的。”
斐然殊与行歌迈步走进静园。
出乎行歌意料之外,这静园白天看来倒是颇为清静雅致,并无诡异阴森之感。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踮着脚走路太辛苦,行歌改为抓住斐然殊腰侧衣裳,从旁边探出头看路。
斐然殊在园中停下脚步。
“在下斐然殊,冒昧求见王小姐。”
静寂半晌,屋宇之内传来一个温柔女声。
“公子世无双,光华斐然殊?”
“武林同道谬赞罢了。”
女声又道:“听闻无双公子风雅无双,即便于刀剑铿鸣血戮战场之中亦能保持一身诗意,不染尘埃。不知小女可有这个荣幸,听无双公子吟一阕诗?”
“江畔一抔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