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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凝神挥手,一道水雾一般的结界将一众人等笼在其内,她看着神色惊诧的裘致尧,“我去想办法接苏剌回来,你辛苦些,保护好他们。切记,到了必须要取舍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妙真的尸体,舍了清明。”
层层黑云遮天蔽日,阴翳成为了宇宙的主宰,压抑得人快要喘不上气来。巴掌大的一块小天地,在风雨飘摇的世界面前,显得那么势单力薄。
波涛汹涌的巨浪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透明的结界,每一次冲击都仿佛都夹杂着厉鬼尖酸而恐怖的笑意,誓将偏安一隅的人们生吞活剥。
水流声,浪涛声,鬼笑声,撞击声……裘致尧狠命地摇了摇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舍了谁?舍了谢清明?你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了,这会让我舍了他保一具尸体?”
莫愁没时间和他解释太多,重重地点了点头,“按我说的做,没时间了。”
言罢,手中凭空幻化一团雾气,小心翼翼地递给裘致尧,“拿着,若结界破了,它可以保你们片刻。我接了苏剌便回来,不会耽搁……”
莫愁的话还没说完,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尤为突出地盖住了混杂在一起的诸多声音,只听得苏剌那唱戏一般爽亮的嗓子高喊道,“啊!啊!啊!快闪开啊!”
莫愁一众定睛一看,只见得一个巨大的……瓢,真的是瓢,载着苏剌,乘风破浪地顺流而下。
突然巨浪如出海之龙一般直冲九霄,卷起万丈高的水幕。风口浪尖的巨瓢被冲得老高,又在一瞬间,一泻千里。
隐约间只见巨瓢上的苏剌和另外一个人死死地拽住瓢沿,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苏剌修行百年,可萨满出马从来不讲究冯虚御风,也不讲究飘然升仙,她……恐高啊!
巨大的落差让苏剌的心脏都吐到嗓子眼了,她一面凝聚真元护住心神,一面发现根本没用,飞流直下地冲了下来。
莫愁调动真元,冲出结界,于风吹雨打之间杀出一条光亮耀眼的路,电光火石之间,狠狠地托住了那势不可挡的巨瓢,猛然间切开了万重巨浪。
苏剌还没回过神,便被莫愁拽进了结界里。她依然睁不开眼睛,双腿打颤。莫愁看向旁边既狼狈又湿漉漉的人,披头散发的,一时间都辨不得面目。
半晌,莫愁才释然一笑,“劳烦先生这么多年来暗中照料了,先生还打过我三巴掌呢,日后啊,我得讨回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次三番救莫愁的老乞丐。
老乞丐不羁地撩起一头湿发,毫不顾忌地甩了甩,淋了裘致尧一头一脸。他笑道,“当年女娲丫头把打入轮回的你们交于我保护,我欣然答应了。后来千回百世的,记忆就出现了空白。好在当初我聪明,把你们三人的故事写进了书里,流传于世。每每读到那个故事,我就会想起我要找到你,唤醒你。至于怎么唤醒,何时唤醒,醒来做什么,老夫就记不清啦。”
莫愁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如今我醒了,看样子,先生也醒了。”
老乞丐释然地挥挥手,“庄某无才,没什么用啦。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了,还靠诸君,拯救苍生啊。”
莫愁摇了摇头,指着骤缩成酒葫芦大的瓢,道,“庄子大才,救了苏剌,也就是救了苍生。”
那老乞丐被这么一夸,如同老小孩似的挺直了腰板,摇头晃脑地道,“可惜惠子那小老儿看不见了,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做船正好吧哈哈哈哈哈……”
莫愁俯身为苏剌顺了顺后背,注些许灵气于她的天灵盖。这时苏剌才感觉强烈的呕吐感消失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递给莫愁。
“里面是你的刻刀,快看看,没巅坏吧。”
莫愁掏出刻刀,环视了一圈众人,起身站定,恭敬而虔诚地向大家鞠了一躬,而后神色凝重肃穆地道,“唯有清明能降这水妖,无论如何,我会唤醒他。望诸位在这过程中同心协力,帮我一把,我代苍生,感谢大家。”
作者有话要说: 庄子牌激流勇进了解一下!
没错,你们的朋友老乞丐,就是庄子他老人家的转世!这本书最开始的灵感也来源于《庄子》,下一章会细讲哒~
惩治了小傀儡裘致远,下一步就要向大boss发起总攻啦!
第85章 结局
苏剌、庄子、珵美席地而坐; 调动真元; 帮助稳固起莫愁的结界。
没有法力的裘致尧和星阑则小心翼翼地守护者方才莫愁给的那缕水雾。
莫愁款款走到谢清明面前; 神色凝重而庄严,她缓缓跪在谢清明布袋子一样的身侧。
她于耳垂处取一滴红豆粒大的血滴; 轻轻灌注于刻刀之上。九天外隐隐约约传来凤鸟齐鸣的祥瑞之音。
她闭上双眼; 聚集全身的了真元于右腕; 第一刀,刻在那平整如布囊般的脑袋最中心。九州响起玉佩撞击的清脆之声。
第二刀; 勾勒出刚毅的眉毛。寰宇间放荡着星辰流转的声音。
第三刀; 刻画出果敢的双眸。俯仰中浩汤着九天玄女的歌声。
第四刀; 描摹出高挺的鼻子。春花秋月夏风冬雪都有了自己的声音。
第五刀; 塑造出薄而紧实的唇。鼓瑟笙箫万乐齐奏,由天地苍生共同谱写的梵音圣曲响彻宇宙洪荒。
莫愁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仿佛上一次为他雕刻; 只是昨日一般。
万年,万万年; 守着你,无论多久,都仿佛眨眼一瞬。莫愁欣慰地笑了,她抬眼望去; 凤凰百鸟撕破层层阴翳; 引得光亮的日光照彻大地。
天道轮回,沧海桑田,今日的阳光; 却是万万年前一样的明媚耀眼。
莫愁闭上眼,看见一对天真烂漫的少男少女,嬉戏着,打闹着,于山间穿梭,于云间翻腾,于山花烂漫处相约着去见一位老友。
一个与他们不同的老友。
少女的头发如长江之水一般柔顺,少女的双眸如星辰一般耀眼。少男的肤色如皑皑积雪一般白净,少男的双唇如春花一般娇艳。
她,是南方的天帝,倏。他是北方的天帝,忽。
而他们的老友,那个中央神州的天帝,浑沌,却是另一番模样。
每每少女倏到访,他总是热情地款待她。
他周身圆润得像个肉球一般,没有五官,却极通音律。
他所到之处,皆是梵歌圣音袅袅如缕,不绝于耳。他那么多情浪漫,他那么开放恣肆,他那么风流率真,可是他却偏偏是个没有七窍……的怪物。
少女倏拄着脑袋,坐在九重天巅的云朵上想着,想着要是能给混沌凿出五官就好了。只要他看得见,她可以和着他的音乐翩翩起舞,用七彩的霓虹做衣裳,用皎白的月光做批练,用婉转的江河做绸带,用四季的花朵做坠饰。
他那么好,配得上最美的她,为之梳妆。
少年忽看到了倏的心事,他从万里桃林的先圣那里桃来一把桃木刻刀,赠与了倏。
倏兴致冲冲地跑去浑沌那里,浑沌摇了摇头,拒绝了。
少女的心思多么单纯,她天真地以为,浑沌只是害羞。于是她天天来,天天磨,费劲了口舌,软硬兼施。
终于,在那一天,肉球没有抵抗,只是安静地愣了很久,缓缓点了点头。
就这样。人生七窍,少女倏便没日没夜地刻了七天。
每刻出一窍,少女便隐约觉得环绕在天地之间的一缕梵音消失了。她不以为意,只汗流浃背地工作着。她的心里只有他,她想让他看见,那个最好的自己。
慢慢地,一个俊逸风流的少年郎出现在少女倏的面前。她喜极而泣,在他的面前翩翩起舞,她告诉他,今后的没一天,天地有多久远,她就为他跳多久的舞蹈。
只是她都忘记了,天地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歌声。
浑沌俊秀的脸庞扯开一抹苦涩的微笑。盘古切开的天地开始归于黑黢黢的一片,大地震颤着,山河晃动着,天柱突然倾颓,日月星辰无力地倾斜着。
浑沌无奈地看着少女倏,哀怨不舍地流连着她烂漫的笑容,“你真美,真的。”
浑沌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僵硬,少女倏惊呼着,想要挽救垂死的浑沌,却始终无力回天。
浑沌的灵魂顺着新凿开的七窍漫溢出来,零零散散的,犹如漫天的星辰。少女倏疯狂追逐着,却总是抓不住这些碎片,她只听到一句低沉却磁性的话语,“不要吝惜,救救苍生……”
从生的那一天起,倏便有了神格。她从未想过神之死是什么样子的,总不该像那般蝼蚁一样,惊慌失措吧。
可到了这一刻,倏明白了,神明的陨落,与人类的死亡从来都没有差别。都是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匆匆告别,和留在世间的挚爱心底无尽的伤痛。
倏疯了,她顾不得已经兵荒马乱,流血漂橹的苍生。她散去自己的神格,用周身的神力护住了浑沌的一缕魂魄。
那缕魂魄,叫做幽精,主情爱。
待神色慌张的忽感到的时候,一切都已成了定数。那个与他相伴相生的少女,早已将魂魄与那缕浑沌幽精融为一体。他竭尽全力地拼凑起了另外两缕魂魄。
恰在此时,狼狈不堪的人蛇赶来,满目虔诚与慈悲地哀求道,“天帝,救救苍生。”
三位天帝,三方巨神,一朝之间已然陨落其二,独留得忽暗自神伤。他万念俱灰,只哀怨地瞥了一眼残杀争斗不止的诸神与人类,看见被相柳血液所化的沼泽吞没了山河大地。
他冷冷地道,“女娲,慈悲与否,不也都是一个下场么?”
忽的眼毛很长,忽闪忽闪的,更显得忧郁。
女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慈悲,是她与生俱来的神格,从来就有,没有为什么。
“执着的善,未必是真善。执着的慈悲,未必便有好的结果,”忽轻叹一口气,“不久的将来,我也即将陨落。你若真慈悲,帮我个忙吧。”
“带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