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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农非常清楚这些话的含意。今后无论有谁对蒂龙公司提出疑问,都将被身为公司董事长的斯坦恩先生挡回去。两小时后,他乘上了飞往布鲁塞尔的晚班客机,不到8 点就住进了那儿的假日旅馆。
第二天上午10点刚过,小马克·弗拉明克陪着一位自称为布歇先生的人敲响了香农的房门。当他打开房门时,发现他眼前的这两个人活像是一对喜剧演员。马克是个巨人,高出身旁的同伴整整一个头,肌肉发达,强健有力;布歇先生则胖得离奇,一身肥肉,不由得使人联想起马戏团的小丑和游艺场的杂耍演员。此人好似个皮球,四周匀称得犹如孩子们玩的那种上下左右不分的圆形玩具,只有靠近细看,才会发现在一大团脂肪下面还有两只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的小脚,那堆肉的下部,像是有两根粗粗的柱子。假如这家伙站着不动,准会被人当成是一大块整肉。
布歇先生全身上下惟一与这堆融为一体的肉团有点不协调的是他的脑袋。这脑袋头顶尖,下端粗,深深陷进衣领里,消失在视线之外。令人欣慰的是,他面颊两侧垂下来的肥肉总算稳稳地被两肩托住了。过了好半天,香农才相信此人确实有两条胳膊,其中一条还拎着个约有5 英寸厚的样式时髦的皮箱。
香农退后一步,说了声:“请进。”
布歇首先跨进房内。他稍稍侧过身来,像个裹着灰色海狸皮外套的大圆球似地滚过房门。马克紧跟着他,对香农挤挤眼做了个鬼脸。随后大家握握手,互作了介绍。香农伸手示意请布歇坐在那张圈椅内,但对方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看来他倒是挺明智,准是从过去的教训中得知,若是坐进一张周围有扶手的圈椅内,就再也甭想抬起身来。
香农给大家倒上咖啡后便单刀直入地谈开了交易。小马克坐在旁边静听着,一言不发。
“布歇先生,也许我的同仁业已向您提过我叫布朗,是个英国人。我此行是受一些朋友之托,想来购买一批半自动卡宾枪或者自动枪。多谢弗拉明克先生主动告诉我,他可以为我介绍一个愿意出售一些自动武器的人。我从他那儿获悉,这是一批战时制造但从未使用过的施迈塞尔型9 毫米口径的自动枪。我同时也明白并且理解,卖主是无法为这批武器弄到出境执照的。但是,我的朋友们对此并不介意,他们愿意承担这方面的全部责任。您觉得我们方面的条件是否合理?”
布歇缓慢地点了点头。由于脖子太粗,他没法把头点得更快些。
“我可以做出安排,向你们提供一批这种类型的武器。”他小心翼翼地说。“确实不假,我们无法为这批枪支搞到出境执照。有鉴于此,我手下的人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身份。我们可能达成的任何交易都必须是现金买卖,并且要确保我手下人的生命安全。”
“他在扯谎,”香农想到,“他手下根本就没有人。他就是货主,完全是独行其事。”
原来,二次大战时布歇先生是个比利时党卫军队员,在那慕尔党卫军兵营里当厨师。与如今相比,他年轻时要瘦得多。由于天性好吃,见到食物便垂涎三尺,布歇很早就毅然投身于厨师这一行业。然布,命运却偏偏和他作对:因为他做菜时自己尝进肚里的比留给大家吃的还多,结果弄得他在二次大战前三番五次地丢掉工作。大战给比利时带来的饥荒,使得他跑到了驻扎在那慕尔的比利时党卫军部队伙房里工作。年轻的布歇当时盘算,只要进了党卫军,他准保能吃个痛快。1944年的一天,当德国军队匆匆从那慕尔兵营撤回本国边境时,他们的一辆满载着崭新的施迈塞尔型自动枪的卡车开出军火库后突然抛了锚。当时情况一片混乱,德军根本无暇修理,他们忙把枪卸下,藏进附近一个地堡,临走时炸毁了出入口。躲在一边的布歇,亲眼看到了这一切。若干年后,他重回那儿,用铁锹铲走了堵住地堡出入口的碎石块,悄悄地运走这上千支枪。
他把枪弄回到他父母于50年代中期逝世后留给他的一座乡下别墅里,藏进汽车库的地板下。此后,他不断见机行事,售出了一批批枪支,就这样“出空了”他的一半藏货。
“如果这些枪现在仍还保护得很好,我愿意买下100 支。”香农说。“不用说我肯定将用现金付款,无论您要哪种钱都行。所有您提出的与交货有关的合理条件我们都将接受,我们还希望您能对此事绝对保密。”
“至于说这些枪的保养状况,先生,它们全是崭新的,枪身上仍涂着出厂时的润滑油,一支支分别密封在油纸包里。不错,这些枪的确是30年前的产品,但尽管岁月流逝,也许它们今天依然当之无愧为有史以来最好的自动武器。”
香农无需布歇来对他啰嗦这种枪的知识。就他自己的观点而言,他觉得以色列制造的Uzi 型卡宾枪性能更好些,可那种枪太重了。施迈塞尔型自动枪比起斯坦式冲锋枪要好得多,完全可以与刚问世不久的英国斯特林式冲锋枪媲美,任何一种美国卡宾枪,苏联、中国的冲锋枪与之相比都要大为逊色。而且,眼下Uzi 型卡宾枪或者斯特林式冲锋枪几乎无法弄到手,即使能搞到,也不过是已经用过的转手货。
“我能看一着枪吗?”他问。
布歇喘着粗气把带来的黑色手提皮箱拎上膝盖,掏出钥匙打开锁,扳开锁扣。他揭起箱盖,坐在那儿把箱子向前推了推。
香农起身穿过房间,从布歇膝盖上拿起箱子。他把皮箱搁在床边桌子上,取出放在里面的一支施迈塞尔型自动枪。
这真是一件精致的武器。香农的手轻轻地滑过蓝光闪闪、光滑的金属枪身,握住手柄,觉得正合手。他放下折叠枪托,固定好后连拉了几下枪闩。然后掉过枪口,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枪膛,枪管内毫无使用过的痕迹。
“这是支样品。”布歇气喘吁吁地说。“当然,我擦净了枪上出厂时涂的油脂,只抹上一层薄薄的枪油。其余的枪全一样,根本没人碰过。”
香农放下了枪。
“这种枪用的是9 毫米子弹,很容易搞到。”布歇满怀希望地补充道。
“谢谢,这我知道。”香农回答说。“弹匣怎么样?您有数,那可不是随随便便搞得到的。”
“每支枪我可以提供5 只弹匣。”
“才5 只?”香农佯作吃惊地问。“太少了,至少10只。”
就这样,双方开始了讨价还价。香农埋怨布歇给的弹匣太少,后者则反驳说,每支枪配给5 只弹匣已经是让他费大事了;香农建议道,既然他是一次买下100 支枪,那么价格上应该优惠些,每支75美元;布歇却声称只有一批买下不少于250 支枪时,他才能同意那个价格,如果一次只买100 支,每支售价一定要125 美元。两小时后,双方终于同意以每支11美元的价格成交100 支枪,并且定好下星期三夜里取货,谈妥了交货地点和方法。当所有的细节都落实后,香农邀请布歇乘坐弗拉明克的车回去,这个胖家伙谢绝了。他宁愿自己要上一辆出租汽车去布鲁塞尔市中心,再从那儿独自回家。因为他担心这个他断定为爱尔兰共和军的买主会用车把他载到一个偏僻去处,然后从他嘴里撬出这批秘密存货的藏匿地点。布歇如此谨慎是不无道理的,在黑市武器交易中,轻信从来就是祸根。
弗拉明克把这个拎着皮箱的胖子送到楼下旅馆大厅,看着他坐上一辆出租汽车开走了。他回到房间里,见香农正在收拾行装。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准你开着买来的那辆货车上这儿来吗?”香农问。
“不知道。”
“下星期三晚上我们得开着那辆车去装货,”香农指点道,“我不想让布歇现在看见货车的真牌照。你下次事先找好一副备用的牌照,只要到时候能应付个把小时就行了,这样万一布歇真的去告密,警察扣下的只会是别的货车。”
“好的,猫儿,我一定照办。可以上锁的汽车房我两天前就找好了,其他东西也已一应齐备,现在需要我开车送你上哪儿去吗?这辆汽车我租下了一整天。”
香农让弗拉明克开车将他送到布鲁日。然后他留下弗拉明克在一家咖啡馆里等着,自己去了银行。古桑先生吃午饭去了,因而香农转回来和弗拉明克一起在中央广场上的一家小饭店里吃了一顿午餐。2 点30分,香农又走向那家银行。
基思·布朗的账户上还有7000英镑,但九天后就得为四个雇佣兵的工资付出2000英镑。香农让银行开了一张写着约翰·施林克尔为提款人的支票,接着把支票放进他昨天深夜在旅馆房间里给施林克尔写的一封信里。信中通知施林克尔说,他随信附上的4800美元支票,是用来支付他一周前订货的那批海上航行和救生装置器材的。他还在信中告诉了对方士伦那家海运代理行的名称和地址,让对方将货物写上“让·巴普蒂斯特·朗加拉蒂收”的字样,全部发往土伦出口。香农在信中最后说,他下周内将给这个德国人去电话,核实购买那批9 毫米子弹所需的“最终使用人证书”是否已办好。
另一封信是寄给艾伦·贝克的,发往汉堡他的家中,信封内放着一张注明提款人为贝克的7200美元支票。香农在信中讲明,这笔钱算是一周前他俩在大西洋饭店吃晚餐时商定下的预付款。信中还附了一份多哥政府签署的“最终使用人证书”及一张盖有印记的空白信笺。最后,他要求贝克立即动手购货,并声称将定期去电话检查事情的进展。
两封信都是从布鲁日邮局用挂号快件寄走的。
寄完信后,弗拉明克开车带着香农来到奥斯坦德。他俩在港口附近的一家酒吧喝了两杯啤酒,香农给自己买了一张当天晚上到英国多佛的单程火车轮渡票。
午夜时分,火车载着他回到伦敦维多利亚车站。星期六凌晨1 点,他已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临睡前他办的最后一件事是给恩丁发了份电报,告诉对方他已返回,有必要尽快和他见面。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