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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夜里被风雪埋了吧?”他心里想,但即使被风雪埋上,也该留下点痕迹呀。但也许他们另外铺了一条路,从这里看不见,其实他现在并不需要找到路,以后走它的可能性也不大。现在望要的是发现一条能潜入小树林的通道,以便趁黑夜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这里。从开阔的田野这一边显然是不大可能办得到,应当认南边去找到这样的通道。
“伊藤君,走!但要轻点……”
他们躲开那些时时打着帽子的冻树枝,顺着灌木丛往下滑去,想绕过这片开阔的圆野。竹添进一郎保持高度的警觉,全身都紧张了,昨天一整夜,虽然那样忙乱,但也从未这样紧张过。好在周围一片寂静,他心里这才踏实了些,他已经多少次考虑过:怎样才能更好地通过栅栏那边现在这恐怕是他这次逃亡中最重要的和最困难的一部分了。
只要通过兵站而不被敌人发现,这次逃亡就等于大功告成了。
他们沿矮树林穿过谷地,紧靠着树林旁边,通过了田野那段开阔地带。附近一带不见有人,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现在他们已经走得很慢,小心冀翼。他有时停下来侧耳细听:冬天的野林,除了寒风习习,四周万籁俱寂。有一次风把远处的马嘶声带进了山谷,但竹添进一郎听出这是从大路上传来的。而远处小树林那边却是鸦雀无声,死气沉沉,静得出奇。
半个小时后,在他们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沟壑,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不毛之地,两面斜坡上盖满了雪,一眼就能看到头。
他回头瞧了瞧伊藤育之助,那通红的脸被耷拉着的自制风帽遮了一半,他拼命地撑着滑雪杖,两只滑雪板还是深陷在松软的雪地里。竹添进一郎知道快到目的地了,心里越来越紧张。他勉强克制住自己,默默地示意伊藤育之助等一等,他自己则绕道沟壑,一直滑到一大片枝条茂密的榛树后面才停下来。
削掉了树枝、去掉了树皮的栅栏桩子已经很近了。这些木桩至少有一人高,在落有白雪绿装素裹的松树苗的衬托下格外引入注目。但是奇怪的是,木桩里面还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尽管他怎样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但还是根本找不到任何东西。
这情况使他预感到情况不妙,他心里不安起来。于是他向伊藤育之助挥了挥手,要他“坐下不动”。伊藤育之助明白他的意思,在滑雪板上坐下来;而他犹疑片刻后,滑出了灌木从。
他这样做恐怕是不够理智,他本来不应该亲自去这样冒险,但是竹添进一郎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了。那种不祥的预感现在已经完全支配了他,喉咙里象是被一团东西堵住了,憋屈得要命,他强咽下这口闷气,两眼一直盯着已经不远的林边,径直往前奔去。
现在他离树林边缘只不过三百来米,而且他在走头几步的时候就发现那木桩上的铁丝网没了。过去围在基地外边的铁丝网,现在已经拆掉了。这使他十分不安,甚至惶恐起来。如今他什么也不提防,也不担心在开阔地里容易被发现,他几个箭步就冲到小树林边几棵松树苗跟前,呆住了,眼前的场面使他欢欣鼓舞。
兵站没有了。
小山岗的这个松树林里,没有任何人和东西脚下是平平坦坦没人踩过的雪地,只有顺着树林边缘立着的一排白色的木桩还能使人想起这里曾经是个兵站,此外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木桩上的铁丝网拆得很干净,看来是运到更需要的地方去了。
竹添进一郎先是感到困惑莫解,接着便高兴得不知所措。他在一夜大雪过后的干净清新的雪地上站了一会,然后向对面、曾经是车辆进出口的方向滑了一段。但那里同样也是空空如也,只是在茂密的小松林的雪地里可以看出有几个拆空了的掩体坑,在树林边的木桩旁边还有一堆落满雪的杆子,大概是当垛垫用的,此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开阔地上那条大道(它的消失曾经使他感到奇怪),原来埋在雪里,象一条白色的带子,空荡荡的上面早就没有车走道了。
竹添进一郎突然感到浑身无力,把肩头靠在一棵粗糙的松树干上;面对着这片空空如也、荒凉无人、现在谁也不再感兴趣的小树林,欣喜不已。
兵站换了地方。这是明摆着的,但他就是无法相信。他心乱如麻,但思想上总是愿意相信这个结论,总是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是荒诞却有益的误会,而且只要稍加思索,事情就会清楚。他觉得只能这样。
当他在松树下喘息了一会之后还是更愿意相信:这根本不是什么迷魂阵,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不会有堵截的人,也不会有追杀的人。
他勉强地将肩膀从树干挪开,在滑雪板上站稳,双手用力地把滑雪杖往地上一撑。滑雪板在沙沙响的雪地上向前滑了一下又停住了。他不知道往下该去哪里,头一回感到什么地方也不需要去了,于是他倚着滑雪杖站着。有一只喜鹊在附近松树的枝头上跳来跳去,生气地朝他嘁嘁喳喳叫个不停,一只小山雀在他头顶上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吱”地一声消失在密林中。竹添进一郎什么也没有注意,他那虚弱无力的肌肉好象发僵了。他什么也不想,瞧着那空荡的小树林出神,感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似乎再也支持不住了。
他就这样地消磨了不少时间,但小树林还是那样空空如也和多余无用。
竹添进一郎回头看了看,伊藤育之助正耐心地坐在沟壑那边,即原先他叫他留下的地方。他向他招了招手,意思是“过来吧。”
当伊藤育之助沿着他的雪辙滑来的时候,竹添进一郎解开了脚上的滑雪板,一步踩进了雪里。这里大概可以不用担心害怕了,空空荡荡的松树林里没有什么人。他在一个落满积雪的矮树墩上坐下来,伸开那条受伤的腿。该决定下一步怎么办了。
伊藤育之助顺着他的雪辙悄悄地滑过来,默默地停在他的对面。他疑惑不解地看了看空空的小树林,偶尔向他投以疑问的目光。终于他猜到几分了。
“怎么……他们走了?”
“是呀,真是太好了,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竹添进一郎抓起一把雪,放在嘴里嚼了下,又吐了出来。由于一夜不睡觉,嘴里老有一股难闻的金属味。不知怎么的,还感到有些恶心。甚至好象在发冷。不过,发冷看来是劳累过度和失血太多引起的吧。
“你有绷带吗?”他问道。伊藤育之助摘下手套,伸手摸裤兜。这时他从树墩上站起来。
“来,帮帮忙!”他说着并解开了裤子。他认为,现在已经没有多大必要隐瞒自己的伤势了。
“怎么,您受伤了?竹添君?”
“刚从山谷里冲出来的时候,给流弹打中了,好在是擦伤……真见鬼,直在出血……”
难怪伊藤育之助见到吓了一跳他的白衬裤和棉裤全被浓血湿透,血迹斑斑。一股暗褐色的脓血从不大的细长伤口里冒出来,顺着大腿的外侧急急地流向膝盖。
“来,缠吧。要缠得紧点。”
“要是有个医生在就好了。”
“还要什么医生,你就是医生嘛!”
伊藤育之助蹲下来,熟练地用绷带把竹添进一郎的小腿缠好,并牢牢地打了个难看的结。
“不要让绷带掉下来。”
“行,暂时能对付一阵子了。”
竹添进一郎把沾满血污的旧绷带扔在雪地上,提上裤子,系好搞得很脏的伪装裤裤带,伊藤育之助帮他系上滑雪板。
“您还能走吗?竹添君?”伊藤育之助关切的问。
“没问题,能一直划回日本去。”竹添进一郎自信的笑道。
“想不到咱们终于逃出来了。”
“是啊!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乾国人竟然没有在这里设防,咱们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了。”
“可惜大家……”
想起仍然困在山谷当中的第六旅团残部,伊藤育之助又禁不住黯然神伤。
在接连下起了大雪之后,竹添进一郎意识到了这是逃出山谷的好机会,便向大家提议制作滑雪板,用滑雪的方式逃离这里。他满以为自己的办法会得到大家的赞同,但没想到根本没有多少人对这个计划感兴趣。
原因很简单:第六旅团大多数的官兵都不会滑雪,包括中队长北井勇野和好多的军官。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象竹添进一郎这位公使一样爱好广泛。
北井勇野坚决拒绝了竹添进一郎的计划,声称这是送死,他认为即使他们能够离开山谷,乾军当中的“鹰犬”(日军对那些拥有特殊技能的乾军官兵的蔑视称呼)也会发现他们,一路追踪并杀死他们。
尽管如此,但还是有人赞同竹添的主张,最后共有包括竹添进一郎和伊藤育之助在内的52个人决定乘滑雪板突围。
经过多日的准备,他们使用自制的滑雪板分头上路了。
的确象北井勇野说的那样(他其实并没有在那里危言耸听),在借着大雪从山谷两侧翻越之后,他们便遇上了乾军的巡逻部队,大家立刻分散开来,用滑雪板拼命的滑雪,最终逃过了乾军的追杀。
想到如果大家能够采纳自己的建议,也许都会逃出来,竹添进一郎禁不住暗自叹息。(未完待续。)
第九百章动物杀手
刚包扎过的伤口还在痛,但心情已然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现在怎么办竹添进一郎仍旧没有明确的想法。他心不在焉地望着白茫茫的坡地和远处的灌木丛;直到他重新想起还陷在山谷中的第六旅团官兵时,他才提醒自己,赶快采取行动。
于是他向伊藤育之助招了招手,双手用滑雪杖一撑,向坡下飞快的滑去。
他们要尽快的到达海边,找到船,离开朝鲜,回到日本。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在诗人们看来,这样的夜晚令他们惬意;在情人们看来,这样的夜晚适合约会;在贵族看来,这样的夜晚是喝酒跳舞的好时光;但这都是人类的看法,在兽类看来,这样的夜晚注定将一无所获。
皎洁的月光使得原本应该暧昧不明的夜晚变得明亮,那些鬼机灵的山鹿和黄羊本来在晚上是看�